陳且在和蘇席搭訕, 難為滄海則無聊地在客廳里轉悠。

    “……月全食加上超級月亮，必然會十分精彩！稍后，我們將帶觀眾一同見證這百年難見的天文異象, 即便是上個世紀, 這樣的情況也只出現過五次?！?/br>
    “一百五十二年一遇的超級月全食全程將會持續一小時十六分鐘，從晚上七點四十七開始，各地的天文愛好者已經準備好了！……”

    除了陳且和蘇席, 剩下兩人幾乎沒什么交流, 屋內只有電視的聲音。

    七點，顧玲玲的餃子煮好了, 端了一鍋出來, 放在餐廳的桌上。

    她準備好了餐具，自己先嘗了一個, 九曲風濤見狀，便也隨便拿了一套餐具，撈了二十多個餃子起來。

    沒辦法, 誰讓他這次拿的是個窮鬼角色, 出院之后就沒沒吃過熱食, 副本再不結束，他就要出去當一個打工人來維持生計了。

    難為滄海雖然也窮, 但比九曲風濤好上不少, 不至于那么狼吞虎咽。

    顧玲玲笑著讓九曲風濤慢點吃，自己撈了十幾個在碗里：“這還是我第一次包餃子，也算是報答大家的救命之恩了，如果不好吃, 可別說出來啊, 否則太打擊人了?！?/br>
    蘇席沒動筷子, 只是靠在椅背上，抬頭看著身側某處。

    餐廳和客廳是聯通的，顧玲玲家很大，裝修高端，布局優雅，從他的角度，可以看見墻邊一處裝滿了書本的柜子。

    難為滄海也注意到蘇席的目光，他放下筷子，忽然起身，走向那處書柜，目光在滿滿當當的書背上移動，忽然停住。

    男人伸手，抽出一本精裝版的《格林童話》。

    他翻了幾頁，抬頭忽然看見面前多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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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玲玲還穿著圍裙，笑道：“你也很感興趣吧？”

    她回頭看向客廳里的人：“廢車廠的事情之后，我上網查了一下，發現‘穿靴子的貓’是一則格林童話，為了研究余大山和趙小花的心理，幫助警方加快破案，攻破趙小花的心理防線，我特意買來看一下這則故事?！?/br>
    “后面發生的幾起案件，兇手都表現得極其縝密，人偶服裝可以避免它身上留下血跡，避免自己的痕跡留在現場，每次作案之后，附近都會發現燒焦的東西，估計就是兇手在銷毀人偶服裝?！?/br>
    顧玲玲看了眼陳且，見他沒有阻止自己，便繼續道：“還有提前購買攝像頭，觀察受害者的生活方式，無論是哪一種，都顯示出兇手極其縝密而成熟的殺人方法?！?/br>
    “而且，兇手對貓，尤其是穿著靴子的貓十分感興趣，余大山的人偶服其實是沒有穿著靴子的，但為了配齊這一套，他們買了那種落地會有響聲的靴子?！?/br>
    “趙小花既然能夠做到這一點，說明他們也很了解兇手。側面我們可以判斷，趙小花和兇手之前有某種關聯，甚至是一種同化。只要我們能找到這里面的破綻，打破趙小花的心理防御系統，我們就能問出更多的線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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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人不可能一下就對某件事極其熟練，在開始成熟的連環殺人之前，兇手必然有過幾次不太成熟的作案，這些作案沒有以上那些成熟的環節和特征，很難被發現?！?/br>
    陳且贊同道：“的確，薛小云的案件里，既沒有貓，也沒有靴子，更沒有提前布局的偷窺和監視，如果不是時間過去太多年，很多痕跡已經消失了，或許現場還能找到更多證據?！?/br>
    顧玲玲將《格林童話》放在客廳的桌上，繼續看向餐廳方向的幾人：“一切都指向了周瀟，但可惜的是，周瀟已經死了?！?/br>
    陳且：“……”

    問題確實是在這里，他想要繼續調查，但上面覺得差不多可以結案了，這件事影響不好，既然找出了兇手，且兇手已經死了，沒有追查的必要，現在最重要就是集中精力打開趙小花這個缺口，讓她把該交代的交代了，這件事就算完事。

    繼續吊著下去，只會讓社會上議論紛紛。

    因此，沒辦法的陳且才會想到找顧玲玲這個心理醫生來幫忙，也才會在剛才對蘇席等人說這么多。

    這段時間的相處下來，陳且直覺蘇席的思路比自己更寬廣，或許這個寫懸疑小說的作家能幫他找到一些突破口。

    “薛小云的親屬……別說追查，就連尸骨他們都不想要，”

    陳且嘆了口氣，道：“你們住院的這段時間，我走訪了一些當時的相關人，貓可能是和薛小云有關?！?/br>
    “薛家曾經在茂村很有名，茂村其實不叫茂村，而是貓村，只是人們經常這么叫，后來定地名的時候，也不能就叫貓村，索性取了諧音?！?/br>
    “村子里有很多貓，薛家喜歡養貓，并且利用貓進行類似馬戲的表演，尤其是其中一個項目，尤其火爆?！?/br>
    陳且打開手機相冊，找出一張多年前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兩只黑色的貓，穿著衣服，打扮的和人一樣。

    看得出來，這個舞臺不大，正中間放著一個蓋著黑布的箱子，箱子上就是小椅子。

    一只貓坐在迷你椅子上，一雙幽綠的眼睛盯著鏡頭，另一只貓則后腿直立，站在椅子后面，一只爪子搭在椅背上。

    “除了日常表演以外，還有會說話的貓這個節目，其實很簡單，舞臺上下面黑布蓋著的箱子是空的，里面藏著人，表演的時候，就假裝兩個不同的聲音互相對話，假裝是兩只不同的貓在對話，而貓能直立，其實是因為有細線強行牽引，只不過在舞臺的背景布下很難看出來?！?/br>
    “一開始薛家的這把戲還挺火，后來村委會覺得是封建迷信，上門警告過幾次，不允許他們繼續公開表演，生意一落千丈。薛小云的母親生了三個孩子，撫養壓力大，加上超生罰款，家里欠款太多，后來得病死了，這之后她的丈夫整日酗酒，從樓上摔下來摔死之后，薛家也就散了?！?/br>
    “根據當時的那個鄰居回憶，薛小云和周瀟合租的時候，還養了一只貓，薛小云的哥哥jiejie賣了薛家的大部分房產和地產，為了躲債跑了，薛小云可能也就只有一只貓，他們合租的時候，鄰居每天晚上也不知道隔壁是貓叫還是嬰兒哭，總之，吵得大家都不安寧?！?/br>
    “所以周瀟就把薛小云殺了？”

    難為滄海覺得這人有些可怕：“殺人有時候真不需要什么原因?！?/br>
    “可能吧，”

    陳且只是道：“顧醫生的方向應該是沒問題的，周瀟必然十分痛恨貓，薛小云可能就是她殺人的開始。距當時的人回憶，兩個女孩本來住在一起，孩子出生后大半年，就再沒看見另一個人，房東問過一次，帶著孩子的女孩也只是說另一個女的搬走了，而有人卻在當時的垃圾堆里發現了一只被開膛破肚的貓?！?/br>
    “人和貓都是一個人殺的吧?！?/br>
    九曲風濤道：“所以，周瀟殺的是誰？如果按照這么來講，只有薛小云和校車的事情和她有關，趙小花是半路替代她繼續殺人？”

    “不清楚，”

    陳且繼續道：“趙小花不肯配合?！?/br>
    忽然，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陳且看了眼屏幕，站起身，“抱歉，我去接個電話?！?/br>
    顧玲玲指了指臥室的方向：“去臥室吧，我家里隔音效果都很好，不用擔心?！?/br>
    不過是搞心理的，一眼就看出陳且的意思。

    陳且點頭道謝，進了屋內，卻沒想到身后跟了個人影閃了進來，“云吞……？”

    他有些為難，“不好意思，我接個重要電話?！?/br>
    意思是你先出去吧。

    “……幫我把門關上?！?/br>
    蘇席上前，順手幫關上了門，人卻沒出去。

    陳且以為他要走，沒想到人又轉了回來，但他已經接通了電話，只好無奈地笑了笑，和對方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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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彈幕】[鶴歸]哈哈哈哈人家是讓你出去把門帶上

    【彈幕】[北音清越]云吞：還有我聽不得的電話？

    ……

    客廳里的光線一下暗了下來。

    九曲風濤抬頭，一邊往嘴里塞餃子，一邊含糊不清地問：“停電了？”

    【彈幕】[秋那個分]還在吃，還在吃

    【彈幕】[陽止十九]你到底餓了多少天啊笑死

    【彈幕】[梓木]這就是成王嗎未免太慘了吧哈哈哈哈

    顧玲玲看了眼窗外，走到墻邊，打開燈：“沒事，是月全食，新聞里講過的?！?/br>
    2018年1月31日。

    晚上七點四十七分。

    月初虧。

    難為滄海也走到客廳的落地窗邊，這里原本自然采光很好，所以剛才只開了餐廳的暖燈，現在顧玲玲打開客廳的亮燈，清白的燈光灑在木質地板上，一片光明。

    等陳且出來的空檔，難為滄海走到客廳的沙發前，拿起那本《格林童話》后坐下翻開。

    《穿靴子的貓》那一章被折過。

    難為滄海又看了一眼這個故事。

    這個副本名與其叫《屋內還有人》，還不如叫做《穿靴子的貓》，可是難為滄?？赐炅苏麄€故事，也沒發現有什么魔改的不同。

    好像這就只是一個很出名的格林童話的不出名故事。

    顧玲玲走到他身側：“其實我也挺喜歡這個故事，沒想到有人會把這么血腥的事情和童話連在一起?！?/br>
    難為滄?？戳搜坶_頭，越看越覺得這只是個普通的空手套白狼的故事。

    顧玲玲拿起陳且放在桌上的另一本書《屋內還有人》，道：“其實，我覺得這個童話原版初看起來并不能給人留下太深刻的印象，反而是云吞席卷大作家寫的這本，前面引用了很多部分童話內容，乍一看，似乎和格林童話的原故事沒什么區別，且和他的正文也沒關系?！?/br>
    她笑了笑，道：“但細細讀來，卻發現原來這兩個，不是一個故事?！?/br>
    難為滄海不知道蘇席什么時候還能在副本里出書了，縝白都沒做到的事情她的男主竟然能做到，果然寫文就是白日夢成真的最好途徑，他遂翻開了這本小說。

    果然，這段很突兀出現的故事被拆分成很多段，出現在每一章的開頭。

    難為滄海念了起來——

    “父親死后，三兄弟之一的小兒子什么也沒搶到，只得到一只沒人要的貓，他認為自己走投無路，但那只貓告訴他。

    ——不要灰心，給我一個口袋和靴子，我們就能過上更好的生活。

    小兒子照做，貓穿上了靴子，把口袋裝滿青菜，來到了一個養兔場。

    它用菜葉作為誘餌，將兔子騙入口袋當中，穿靴子的貓立刻收緊口袋，隨后，它帶著自己的戰利品來到國王的城堡。

    ‘尊敬的國王陛下，’

    穿靴子的貓說：‘這是卡拉巴司侯爵讓我向您獻上的禮物?！?/br>
    穿靴子的貓如法炮制，用同樣的方法繼續誘捕其他獵物，然后以卡拉巴司侯爵的名義送給國王。

    幾個月過去，國王對公爵越來越有好感。

    終于有一天，貓對小兒子說：‘改變你命運的時候到了，按我說的做，你就能過上比你兩個哥哥好上千百倍的生活?！?/br>
    他忽然停了下來，腦中有什么一閃而過——

    難為滄海忽然又重復了一遍開頭：“‘父親死后，三兄弟之一的小兒子什么也沒搶到，只得到一只沒人要的貓’……薛小云不也是這樣嗎？”

    父親酗酒摔死后，她什么也沒得到，只有一只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