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孤島吊橋(6)
放下手機的吳嘯天這才意識到為了壓抑住聲線的顫抖,雙腿的抖動讓面前的小桌子都帶得震動起來,坐在他對面戴著口罩的大哥,拿著相機持續拍攝他的反應,另一個戴口罩的眼神溫和的小哥對一旁忍不住圍觀的人解釋道:“我們這是拍小視頻呢?麻煩不要拿出手機拍攝,會影響我們的工作?!?/br> “攝像大哥”拿鏡頭懟著吳嘯天的臉,一腳踩在他無法控制的腳背上:“別抖了,咖啡都灑出來了!” “你們抓她有什么用?”吳嘯天壓低聲音問著。 “走了,去下一個場景?!薄皵z像大哥”沒有回答他,合上鏡頭對另一個人說道,兩人一左一右將吳嘯天夾在中間往門外停著的黑色商務車走去。 車門剛一關上,吳嘯天的手機就被搜走了,帶著相機的大哥愛惜地將相機放進包里,倒是那個眉眼溫和的小哥摘下口罩露出了令人膽寒的笑容:“抓她自然是有用,女的可以下??梢再u。不過你也別想著讓你的小女朋友替你背債,我們手里有不少你們手牽手‘散步’的照片,到時候小報爆出來你為了躲債出賣女友這種新聞,可不好聽?!?/br> “你們!放了她……”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吳嘯天被掐住了軟肋,家里投資失敗的事他并非毫不知情,也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吳家已經承受不住負面新聞的打擊了,“我已經按照指示聯絡了奶奶,你們還要怎樣?” “怎樣?”脖子上掛著相機,嘴角有道疤的大哥惡狠狠地說道,“自己在船上輸光了錢還要欠債,你還要問我們怎樣?小少爺以為討債容易嗎????” 吳嘯天艱難地吞了口口水:“你們不會對我奶奶怎么樣吧?” “這種有錢人家的少爺小姐看著就煩!”大哥啐了一口。 “你這話敢和大佬去說嗎?”小哥不笑還好,一笑就給人陰森森的感覺。 另一邊陸云齊被范徵的人從小巷子里帶進了一輛黑色轎車。 “我還以為會等一會兒呢?!弊诤笈糯髦R洛賽琳說道。 “那小子人傻,戒心低,廢物一個,不騙他騙誰?”陸云齊拍著裙擺上沾染的一塊灰色墻粉不屑道。 “還是要小心謹慎?!甭遒惲照蛩銖氖执锬贸鋈ノ蹏婌F,就被陸云齊制止了。 “被人綁了還講究什么裙子上的污漬,一會兒還得弄得更臟?!标懺讫R笑道,“我們趕緊上船吧?!?/br> 下午一點,兩車人趕往金谷鬧市區的茶樓,陸云齊一行人已上了“方舟”,吳嘯天面對的車載屏幕忽然亮了起來,穿著昨天換上的紫色連衣裙的陸云齊蒙著眼睛,被膠帶粘住嘴巴,雙手雙腳都被拷在椅子上,裙擺處許多地方已經被勾壞了,她的臉上也蹭上了暗紅和黑色的污漬。因為光線不充足,畫面顯得十分陰暗,女孩一開始尚有掙扎,逐漸地她垂下了頭…… 吳嘯天看得揪心,說短短幾天就產生什么深厚情感實屬扯淡,可情緒并不是這么理智的東西,眼下吳嘯天就覺得自己跟畫面中的女孩命運相連,他無能狂怒著,捶著車座,搖晃著前排的座椅。 “我勸你聽話一點,不然那邊的小meimei就會吃苦頭了?!毕鄼C大哥粗聲粗氣地說著,吳嘯天抬起頭看著他,眼眶發紅,“行了,一會兒到了茶樓你再這幅模樣,萬一引起別人的懷疑報了警,那大家的面子上就都不好看了?!?/br> 吳嘯天惡狠狠地瞪了一眼拿著相機的大哥,不料一個剎車頭沖到了前座的屏幕上,負責看著他的兩人差點繃不住笑出來。笑是肯定不會笑出來的,就算把臉頰rou咬出血也不能笑,否則陰謀就會淪為鬧劇。 抵達茶樓之后,鬼使神差地吳太居然邀請白蓁也上去坐,也許是她料想到萬一有什么陷阱,拉上她也算是把白家也拖下水,此番決定卻正中白蓁下懷。 “不太好吧,我和吳太的朋友又不認識?!彼僖馔泼撝?。 “以后也都是會社交到的,提前認識也沒什么壞處?!眳翘雷约菏謾C音量開這么大,白蓁多半聽出來究竟是誰打來電話,推脫的理由顯而易見,是不想摻和到祖孫兩的事件里。 “不了,說白了訂婚的事八字還沒一撇,我也不想摻和你們家的事?!卑纵柽@話說出口,倒有些撕破臉的味道。 吳太倒還保持著平靜,強行挽上白蓁的手臂,將她拖上了樓,真要掀翻這個老太實在簡單,力求真實,白蓁稍作抵抗就被拉上樓進了包廂。 沒過幾分鐘,吳嘯天就被推了進來,白蓁坐得離門近,瞪圓眼睛做出嚇了一跳卻不敢反應太大的模樣,見吳嘯天身后跟著兩個黑衣男子,她憤恨地看了吳太一眼。 “好了,人都到齊了?!弊詈笥指M來一個西裝革履律師模樣的人,他將左手的提包換到右手,對門外的服務生要了幾份套餐茶點之后,闔上了門。 這人誰?陸云齊的狗腿子?白蓁保持著臉上的震驚,不斷打量著大夏天穿得人模狗樣的陌生人。 “先自我介紹一下,敝姓林,是新林事務所的律師?!甭蓭煆陌锶〕鰩追莶牧戏诺阶郎?,依次攤開,“首先,我希望吳太先看清楚這份借條。就在您的孫子欠債的隔天,我已經將這份借條進行公證了,這里是欠債、簽欠條以及公證的視頻?!?/br> 吳太將信將疑地看著借條,隨后責備地看向吳嘯天,可她就這么一個孫子,自己不能不保,“方舟”的利率是踩著蘭島高利貸的那條線計算的,并不適用本土那條更低的標準。 “吳太,這是你家的家事,我可以走了吧!”白蓁強壓怒火,聲音微微顫抖地說道。 “白小姐錯了,你馬上就要嫁入吳家,于情于理難道不應該幫襯一下嗎?” “哈?”白蓁怒極反笑,“吳太,獅子大開口不是這么做的?您的倒霉孫子給你欠了六千萬,你讓我一個非親非故的人幫襯,你是覺得我腦子壞了呢?還是您老年癡呆了?” 見白蓁作勢要走,明天又是新的價目,吳太見吳嘯天被推進來的模樣心生一計,認定“方舟”在催債過程中必然存在違法的行為,到時候就可以讓律師cao作一番使債務清零。 “吳太,我提醒您,到了明天計息自后就不止六千萬了,當然您家家大業大也不在乎這點利息?!甭蓭熐昧饲米雷?,表明“方舟”今天必須拿到錢的態度。 吳嘯天見“方舟”有備而來,自己也聽過“方舟”逼債富家子弟令他們不得不償還,還沒法申訴的傳言,又想起被帶走的小鹿(陸云齊的化名)生死安危未卜,從椅子上滑下,踉蹌兩步竟跪倒在即將起身離開的白蓁腳邊:“白小姐,我家暫時拿不出這么多流動資金,請您……” “關我什么事?你家沒有這么多流動資金騙鬼哪?你賭的時候怎么沒想到呢?”白蓁推開椅子,作勢要走,吳太則吃驚于吳嘯天過激的反應,心中越發認定吳嘯天遭受到了暴力,心疼之余,不得不說道:“自然不會讓白小姐白白借出錢,我名下有許氏的股份……我可以轉讓給您3%,也就是叁萬六千股?!?/br> “吳太壓價倒是狠,按照市值來算,六千萬怎么也能買個五萬多股,就算溢價5%,怎么也算不到叁萬六??!”白蓁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那氣勢不似作偽,倒真把在場的人嚇了一跳,她深吸一口氣,“我也不趁火打劫,5%,吳太你手里的全抵給我,不過分吧?” 慮及之后可以找法律顧問cao作,吳太咬了咬牙,沖“押解”吳嘯天的兩個黑衣人說道:“行!你們錢問她要吧!” “慢著??谡f無憑就想讓我借這么多錢?”白蓁走到門邊,拿出手機,撥通電話,“拿協議來?!?/br> 見白蓁有備而來,吳太大感受騙,可看到寶貝孫子受苦實在不忍,心想這錢最終還是可以討回來一些的,孫子被騙上“方舟”,自己就只能認栽挨刀。 白蓁要的協議很快就送了上來,協議上明確規定白蓁的錢支付到“方舟”賬戶所在的蘭島投資銀行起的叁日內,吳太必須將自己的股票全數委托給證券結算機構進行轉讓。 白蓁繼而補充道:“吳太,為了保證我的權益,防止您跟‘方舟’聯手坑我的錢,吳嘯天我會帶走,直到您將證券委托結算為止?!?/br> 她的話音剛落,門外就響起了腳步聲,她拉開門,是嚴陣以待的數名安保人員。 吳太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不必了,我打個電話就行了……” 白蓁輕蔑地笑了:“行,我的助理已經在外頭進行匯款了,我們就在這兒喝著茶等您吧,希望本土的證券交易中心工作人員手腳快一些?!?/br> 她所說的匯款,錢不過是從“方舟”的右口袋出,過一過她的手再放進“方舟”的左口袋罷了,而吳老太這通電話卻是在大腦跟不上形勢的情況下,又是錄音錄像又是簽了一堆條款之后才撥通的。 這么忙活了一個小時,“方舟”上等著的陸云齊已經坐得屁股麻了,洛賽琳在這間類似倉庫的空房間里陪著她,直到電話響起,她看清了屏幕顯示的備注,笑了:“看來是收工了?!?/br> 洛賽琳剛接通電話,就被對面背景音中撕心裂肺的一聲“小鹿怎么樣”給嚇到了。 白蓁淡然地說道:“你好,我們已經按照約定償還了欠款,借條已經到本人手里了……” “好的,我們自然信守承諾?!?/br> “小鹿呢!”吳嘯天不顧祖母的拉扯制止仍舊喊叫著,吳太一臉晦氣,自從進入包廂后神經緊繃的她眼下已經沒有多余的力氣了。 “把他們送回別墅?!卑纵璨荒蜔┑負]揮手,讓門外的安保人員進來拉人,吳嘯天猶自撲騰著,非要眼見小鹿被放出來才肯走,白蓁心里不由得冷笑,“行,那你跟我的車去碼頭?!?/br> 吳太沒再阻攔吳嘯天,神情戒備地表示自己寧可打車也不會讓白蓁的司機給自己開車,至此吳太隱隱約約察覺到:恐怕叁部車的司機都是白蓁的人,從踏上蘭島起,她們就已經落入陷阱了,但她沒有確鑿的證據。 當她坐進出租車后,待在包廂的憋悶、乏力與思維停滯,還有方才的交易與合同都像是隔斷在了另一個世界,吳太甚至不敢相信就在短短兩個小時內,就完成了這么大筆交易,她拿出手機打算打電話給兒子,想到吳嘯天的狀態,精致的妝容再也遮不住她的疲態,吳太將手機扔回包里,嘆了口氣。 將吳嘯天送到碼頭之后,白蓁讓司機掉頭走了,她甩了甩頭,趕走愈發濃重的倦怠感,指節輕輕敲著前額,打電話告知齊陸麟,許氏科技5%的股份正在結算機構,最遲叁個工作日就會到她的名下,讓他準備好通稿文書,盯著結算機構,轉讓生效后立刻發通稿。 掛斷電話的齊陸麟正坐在他父親的辦公室里,齊晉見他一臉震驚,問道:“出什么事了?” “白蓁說,她拿到了5%的股份,讓我立刻準備通稿……”齊陸麟咽下一口唾沫,不可置信地看向他的父親。 齊晉的眼中逐漸浮現狂喜的神色:“我果然沒有押錯寶,等她回來之后,你對她殷勤些,她讓你做什么,你都積極一點,聽到沒有!” 齊陸麟的眼中閃過一絲猶疑,還是答應了父親的要求。 ============ 白白評價:宅斗都會失敗的老太婆,怎么可能玩得過我? 小邪神云齊:吃瓜.gif 吸溜子:小朋友不要模仿,這些都是犯罪行為。 云齊:說什么呢?有我在,必不可能犯罪。 插播一段系統線: 在別墅,白蓁與陸云齊在更衣室時。 姜醴的戒備心很強,卻也很容易就放下戒備去依賴其他人,秋從這些日子的觀察中發現了,她從一開始坐在門邊的墊子上,逐漸接近自己,從搭話不回到主動向自己詢問一些事情。 在系統中樞是沒有時間概念的,單調的房間全憑秋的意志來裝飾,門外是幽長的走廊,隨秋的心情變化成科技感的金屬色,懷舊的實木色,令人莫名生怖的白色……處在系統中樞是不會感覺到餓、渴、困頓,當這些感覺消逝時,秋并沒有覺得任何異樣,也不會去思考自己還能否稱之為人這種傻問題。日漸習慣這種孤獨后,秋覺得與人接觸也是需要重新習慣的事,阿期也好,小蓁也好,剛開始同她們接觸時,秋總習慣于制造兩個代理客服來同她們說話,避免直接接觸,并非出于警戒,只是不習慣罷了。 這樣近距離長時間地和人待在一塊兒的記憶隸屬于自己還在世界線的時候…… “她……這個陸云齊,給我的感覺很奇怪……”姜醴坐在秋身后的辦公轉椅里,小心翼翼地指著屏幕上的身影說道。 秋的那條世界線終結時,她的年紀并不大,也沒有好為人師的樂趣,因此她并沒有過多地傳授系統、世界線與特定線主人的知識,只是在她有疑問的時候簡要解答一下。令她訝異的是,姜醴無論在知識的吸收與思索上都相當出色,單從能力上說完全可以獨當一面,小蓁也是看中她這一點才把她留下來的嗎? “哦?哪里奇怪?”秋引導著詢問。 “她給我一種,蘭島就是她的領地的感覺,更加具體的緣由我說不上來?!苯返囊暰€停留在白蓁與陸云齊之間,“啊,不好意思……” 姜醴忽然泄氣了,自我貶低般地低下了頭,秋多少也看出來了為什么這個女孩在原初世界線和修仙世界線的悲劇根源。 “怎么不繼續說了?”秋明白,要讓她的思維徹底從毒藥般的安逸的他者處境里解放出來需要漫長的時間或者是過激的契機。 姜醴搖了搖頭,她已經記不清了,曾經她也有閃耀的理想,可惜再飽滿的氣球終將被現實之刺戳破,她學會放棄,學會不去靠自身爭搶什么,學會躲到男性的身后,當機會擺在她面前時,她發現自己只能依賴于所謂營造愛情的技藝,失敗被囚理所當然。只是看到白蓁被他們包圍、襄助,還是會心生不滿。為什么她可以,我不可以? “為什么她可以,我不可以?”在系統中樞,沒有能力的姜醴對秋來說就是一張白紙,她毫不猶豫地讀出了她的心聲,姜醴的表情變得尷尬僵硬,“很難想嗎?從最淺顯的角度來說,你想要躲在別人的身后,通過自己微弱的影響力來左右局勢;可是她不僅利用人心,也敢于站出來直面困境,用自己的手cao控局勢?!?/br> “可借由他們的手奪取的東西會讓她有成就感嗎?”姜醴問道。 “為什么沒有呢?她的身上沒有你背著的束縛,只要能達到目的,什么方法不能用?”秋反問道。 姜醴低下頭,秋不打算再繼續深入這個話題,改變這個長期以來服從規則早已不知反叛為何物的女孩,還是需要足夠的耐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