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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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長老這一番陽奉陰違,實在是讓在場仙君個個表情扭曲,他話音一落,天虛子也嘆了口氣,雖然沒說話,但蕭勉到底是他的弟子,出事之后他第一時間鐵面無私地將他鎮壓于禁地,若說半點沒有心疼,他也不至于這些時日一直郁郁。 而花掩月也不說什么讓掌門正平輕饒的話,只是抱著手臂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幽幽看著正平,看得正平頭皮都麻了,她才開口:“門中許多丹藥一直都是我這罪徒煉制,勤勉非常,品階上等,若當真將她囚到死,那也沒什么,左右門中低階弟子的丹藥,往后供應從三十日一取,改為半年吧?!?/br> 她這話一說,連刑罰殿站著的弟子們都不淡定了,低階丹藥的供應確確實實這近一年由半年變成了每月一領,也確確實實品階上等,食用后對修行裨益不小。 若當真改為半年一次,又即將面對與魔族開戰,那他們這些修為低等的,怕是日子不好過了。 于是跟隨游子疏身后,刑罰殿那些素來鐵面無私,連宗門女修多戴個頭花都要扯下來的混蛋們,也以印橋為首,“噗通噗通”青蛙跳水一樣跪了一地。 “弟子們也以為,囚禁三百年,對于師妹的刑罰太過?!?/br> 冷慕詩都忍不住抬起頭,先是游子疏再是刑罰殿弟子們,她何時變成了個如此搶手的師妹了。 “不若讓她以煉丹抵消罪障?!碧焯撟娱_口,他摸了一把自己的胡子,滿面肅冷,自冷慕詩入山這么長的時間,他從未對她關注過,實則是不太喜歡她這等執拗心性。 但如今連這真的活祖宗也不忍她當真就此被囚至死,便開口提出了這個辦法。 眾仙首再無任何異議,正平也就坡下驢,他實在不敢再堅持,他有種預感,他若當真不肯退讓,他師姐眼睛將他身上燒出窟窿事小,自此索性不肯出丹事大。 于是最終冷慕詩被刑罰殿判決是關碧巖窟三百年,酌情再減少時日,這個酌情,自然也就是用煉丹來抵,至于減少多少,那自然是能商量的,總不至于囚禁致死。 冷慕詩全程沒有開口為自己辯解一句,她抬頭看著這些為她說話的長老們,還有游子疏……心中熱熱的,眼眶也微微泛紅。 放走天魔寄生體,確確實實非同小可,縱使門中對她輕判,這太初門也要給天下其他的宗門一個交代的。 她惹了大禍,自然要承擔罪責,卻未曾想這些素日她甚至不曾專門見過一個禮的太初宗長老,甚至是跟著游子疏一同跪在殿中為她求情的,她根本記不住臉的刑罰殿弟子們,還有這刑罰殿外,跪著幫她求情的冷天音他們,都是如此的護著她。 她低下頭,慢慢笑了下。 冷慕詩收拾東西從蒼生院搬去了碧巖窟,那里環境自然是惡劣的,現在是人間正冷的寒冬臘月,那里比寒冬臘月有過之無不及,居住的山洞四通八達陰風陣陣,冷慕詩全靠丹爐取暖,每天從早到晚地煉,不煉丹要凍死,好歹靈火也能給她溫暖。 她修為倒退得太多,損傷了根本,一時間難以進境,不過她又恢復了從前的那種終日泡在丹方里面的日子,倒是并不難過,只是略微有些狼狽,她將僅有的幾套弟子服都套上了,還是冷得眼睫上霜。 許久不言聲的,冷慕詩以為它已經放棄自己的法則,大概是看不下去她這丐幫九袋長老的打扮,教了她如何以火靈根讓自己暖起來。 從此冷慕詩又變成了看上去總算正常的人,在碧巖窟中簡直不知歲月流逝,冷慕詩某天察覺到地動山搖的時候,走到碧巖窟的旁邊,看向了血色紅霞侵染的天邊。 被派來守禁地的小梅經常變化成一條延伸而來的梅樹枝跟她說話,粉蓮也總化蝶飛來,她倒也不寂寞,甚至有時候覺得,蕭勉像一個已經走遠的夢。 “魔將沖破了血魔山的禁制,不過只有兩魔將,其他不知道是不是被陣殺了,那兩魔將帶著一群殘兵已經去了魔界,與新任魔界帝尊匯合了,”粉蓮化蝶繞著冷慕詩飛來飛去,“你的情郎徹底死啦,你今個兒不哭一哭嗎?” 粉蓮最會看眼色了,頭些時間冷慕詩面色不太好的時候,她半句也不敢提蕭勉這號人,不過等到冷慕詩開始恢復如常,她就像個長了百十張嘴的嘮叨鬼,整天在冷慕詩這里反復刺探,勸說她再找個小相好,小梅有個師兄原身是蛇就不錯。 粉蓮說:“你想象下,蛇哎,那不是倆那玩意,你現在也知道男人的好了,你就不想試試?!” “滾蛋!”冷慕詩一把把粉蓮扇一邊兒去,開爐將精純的靈力投入其中,成丹。 她利索得簡直像個賣餅的小商販一樣,裝好了丹藥遞給粉蓮,“拿走吧,再跟我這磨磨唧唧,我就跟小梅師兄說,你想試試有倆那家伙的蛇修……” 粉蓮幻化成人,五官有點歪歪扭扭,主要也是受冷慕詩所害,畢竟粉蓮是她的坐騎,她的修為低了,粉蓮再高也要口歪眼斜半身不遂。 她背著丹藥一扭一扭地走了,冷慕詩又看了一眼遠處不祥的漫天紅霞,面上不見半點哀傷,轉身回屋繼續煉丹了。 臨近入夜的時候,游子疏來了。 冷慕詩坐在丹爐跟前,檢查他翳魔身體接的手臂,將不合適的,自己長出來的地方,用小刀都割掉,然后說:“你這手臂得換了,不能讓它在你的身上生出什么神智,否則它不會聽你的cao控?!?/br> 游子疏點頭,看了眼冷慕詩,垂下了視線,他這手臂,是他某次偷偷來看冷慕詩被抓住,冷慕詩用翳魔煉制給他的。 斷臂讓游子疏的修為止步不前,這翳魔煉制的手臂,又讓他重新開始恢復,連掌門正平都驚嘆于能夠將翳魔煉化得半絲魔氣也無的冷慕詩,并且為此給她減去了一些囚禁的時間。 不過翳魔煉制的手臂有許多好,例如能夠隨意地穿越陣法,能夠抵擋魔氣也不怕受傷,自行能長好,性命攸關的時候還能舍棄。 但是唯一不好的一點,便是這東西生命力堅韌非常,煉制過后是個活的個體,算是寄生在游子疏的身上,因此總會吸取他的血液和靈力,生出一些小的枝枝叉叉,甚至是神智。 冷慕詩用小刀給他清理,仔仔細細地涂藥,這些事情其實找芳草殿內的醫師便可,但游子疏總是來找冷慕詩,順便帶給她許許多多在外面和魔族交戰帶回的戰利品。 “這次我帶了一些你曾經說過的,途徑萬博鎮的一家包子鋪的包子,我以靈力封存,現在應該還是熱的?!庇巫邮栌媚菑埶廊四樥f這樣的話,讓冷慕詩的動作一頓。 她現在恢復到了星重巔峰的修為,因為法則教的那些利用自己身體的靈根來自行循環的方法,短短三個月,她的模樣也從枯槁恢復成了嬌嫩的少女樣子。 冷慕詩將小刀放下,在一塊布巾上擦去血跡,邊給游子疏包扎,邊抬眼含笑地問:“大師兄是想要與我這罪人結為道侶嗎?” 第65章 去他娘的!(和劇情中一模一樣。...) 游子疏正從儲物袋將熱騰騰的包子拿出來的手頓時一哆嗦, 靈力散去,包子在地上滾了一圈,滾得黑乎乎。 他愕然站起來, 瞪著冷慕詩動了幾動嘴唇,卻不知道說什么。 冷慕詩淺笑, “是我自作多情了嗎?” 冷慕詩看向地上的兩個包子, 又道:“看來是的?!?/br> 游子疏不顧手臂上的傷處,轉身要走。 冷慕詩一把掐住他的胳膊,恰好按在那傷處上面, 然后笑著對游子疏說:“大師兄不必驚慌, 我也就是問問而已, 有沒有要強迫你的意思?!?/br> 游子疏素來死白色的臉上, 此刻卻羞恥至極地漫上了如天邊那血色一般彌漫開的紅霞。 冷慕詩按住他傷處的指尖微微放松,他錯開視線不敢看冷慕詩, 也不敢面對心中翻江倒海一般的凌亂。 他……是嗎? 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過,還未發芽出土的情愫, 就這么一腳被冷慕詩從土里踢了出來, 游子疏難堪得恨不得舍了這條手臂而去。 冷慕詩卻溫和地笑起來, “大師兄就當我說瘋話吧, 傷口又流血了, 見血的傷不容易好, 大師兄,包扎好再走。包子是吃不了了, 不過我其實也沒有很想念他們家的包子?!?/br> 她想念的是陪她吃包子的那個人罷了。 游子疏玲瓏心肝, 如何聽不懂? 見血的傷不易好……她就是故意提前戳破, 讓他難堪,也讓他斷了連他自己都還沒意識到的心思。 游子疏僵著全身讓冷慕詩給他包扎好了手臂, 聽著冷慕詩謝過他帶的那些用于煉丹的東西,然后逃一般地跑了。 冷慕詩收拾起了地上的包子,走出山洞,走到山崖邊將包子朝下一扔,去喂她近些時日時常投喂的妖魔獸了。 一雙豎瞳便是這時候自山崖下探出,看著冷慕詩嘖嘖道:“要我看,這修士可比你那男人強多了,他與魔族對戰回回都是頭陣,能力出眾,且無論怎樣的險境都臨危不亂?!?/br> 冷慕詩看了那豎瞳男子一眼,這人正是當日從禁地帶走蕭勉之后,她順手放掉的那個男子,他名叫赤羽,現在是魔界帝尊手下的紅人。 她說道:“你不是赤蛇么,為何每次都要趴在懸崖之上,是把自己當壁虎?” 赤羽從山崖下躍上來,朝著冷慕詩走來,不在意她挖苦自己,而是說:“雖然這修士長得有點像死人,但是人早晚都要死的,提前適應就好了,再說夜里燈一關,眼睛一閉,那不還都一樣么……男人主要看能耐,他腰瞧著不錯的?!?/br> 冷慕詩掏了掏耳朵,心說要不是粉蓮和小梅好了,她肯定給這人介紹下,一對兒的青蛙轉世,聒噪得緊。 “說正事,”冷慕詩看著他,“魔界帝尊看上去有異常嗎?” “能有什么異常,你為什么還不死心,從三月前他落下懸崖被我帶去魔界之后,就撐了不到三天,便覺醒開始到處殺戮,整個魔界的地下暗河這三個月都是和天邊那紅霞一般的顏色?!?/br> 冷慕詩聞言抿住唇,赤羽便道:“我這也是最后一次來了,當日在禁地欠你的情也已經還了,天魔能力強到不可思議,三個月足夠他整肅魔界。之前的魔族奔逃和暴亂只是個前菜,魔界和修真界的大戰一觸即發?!?/br> 赤羽說:“我跟在他身邊,一個不慎就會被他殺了,不能再來給你報信,你也死了心吧。他那樣強橫的魔,體內不可能還存著什么人族的意識,你到底對人族脆弱的意志力有什么誤解?” 冷慕詩沉默不語,只是瞇著眼看向天邊紅霞。 “你現如今自身難保,就別瞎惦記了,兩大魔將歸位,現在魔界有異心的已經全都血祭暗河,魔界帝尊最近要娶妻了?!?/br> 冷慕詩眼皮一跳,看向赤羽,他嘆口氣,走近些拍了拍冷慕詩的肩膀,“我看你被關在這里也挺好的,至少就算魔族入侵,殺遍修真界也殺不到你頭上?!?/br> 赤羽說:“多謝你在蒼生院的時候照顧我族人,今夜我就要把它帶走了?!?/br> 冷慕詩垂眸不語,赤羽又說:“今日最后一日,我日后都不來了。你知我名字,若來日你也被揪出去和魔族對戰,在仙魔大戰的戰場上不敵之時,可報我名號保你一命,算是還清你將我放出禁地的恩情?!?/br> “你現在是四大魔將之一?”冷慕詩看赤羽,喃喃道,“所以血魔山鎮壓著兩個魔將,你是第三個……” “我混到現在這位置,也是你當初讓我帶他去魔界的功勞,但是我一直給你送信,也給仙界送信,告知他們那些邪魔從魔界逃逸人間,令他們屢屢搶占先機,這都是還你人情?!背嘤鹫f,“今日過后,我不會再為你辦事?!?/br> 赤羽又說:“勸你早些忘了那什么狗屁的人族意識,魔界帝尊喜歡模樣清肅的美人,有一入夢的女子十分合意,現在在魔界遍尋這新魔后,魔界那些自薦枕席的妖姬都被他殺得差不多了,你這模樣還是偏媚態,你就算還忘不了那個人族,就算我教你修魔,你也連做妾的機會都沒有啊?!?/br> 冷慕詩有些荒謬地笑了聲,想起法則說的覺醒之后的天魔注定和冷天音是一對,心中說不清是什么滋味。 赤羽很快走了,冷慕詩回到了洞xue之中,繼續煉丹,將游子疏帶來的那些東西都整理出來,她現在在這石窟之中,擁有整面墻儲存自己的丹方和新研制的丹藥。 她也覺得在這里挺好的,若是從前,她甚至覺得畢生待在這里也沒關系,可是如今…… 夜里,她跪坐在冰涼的地上,現在人間三月天,可這碧巖窟中還是數九寒冬,她三月前將蕭勉推下山崖之前,已經同她放出禁地,但并沒能逃脫太初山大陣,偽裝后躲在太初山豢養的妖魔獸之間的赤羽聯系好了,所以她才會毫無顧慮的將蕭勉推下山崖。 好巧不巧,那赤羽是赤蛇一族,他是被蒼生院同族赤蛇吸引而來,與那蛇竟然是有血緣關系,蒼生院中養著的赤蛇,便是赤羽一族巢xue覆滅之時,被花掩月救下的蛇蛋。 赤羽確實說到做到,感激冷慕詩放他的恩,答應幫她帶著蕭勉去魔族。 那種情況之下,蕭勉只有去魔族,才最穩妥的,他早晚都要覺醒,魔族弒殺殘暴,只有送去魔族,他才不至于在人間枉造殺孽。 那之后,她被關在碧巖窟,赤羽一直都在給她送消息,也按照她說的,在暗中幫著修真界清繳對付那些不堪新任魔界帝尊暴政,而叛逃人間四處造孽的魔族。 冷慕詩到如今,其實也知道再多期盼蕭勉意識還在,也只是妄想。一切又像法則說的一樣,回到了原本的軌跡之上。 相信用不了多久,魔界帝尊就會找到入他夢中的清肅美人冷天音,自此人間生靈涂炭,而仙魔之間戰亂不休,卻像話本子里面說的一樣,可笑地流傳著魔界帝尊和修真界仙子纏綿悱惻的愛情傳說…… 去他娘的! 冷慕詩長出一口氣,把法則收起來鉆進了被丹爐烤得暖和的獸皮被窩,閉眼沉沉睡去。 最近她總是做夢,好多好多的夢,甚至很多的丹方,都是夢中夢到的。 或許她和那魔界帝尊唯一一樣的地方,便是沒事瞎做夢吧。 不過冷慕詩夢里面可沒有什么清肅的美人,她那么想要夢見蕭勉,卻cao蛋的一次都沒有夢見過。 那一次的分別,真的成了他們的訣別,蕭勉吝嗇得連個夢都不肯給她托。 冷慕詩的夢境很亂,她甚至夢到了很真切的魔界帝尊和他的魔后纏綿不休的畫面,還有人間山河在魔修的鐵蹄下破碎,那么真實,一次又一次。 冷慕詩最近有些萎靡,她感覺到自己被名為“宿命”的兩個字給嚴嚴實實地籠罩住。 縱使她掙扎得遍體鱗傷,掙扎到頭破血流,能夠改變的也只是那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冷慕詩甚至懷疑,法則一直不說話,是不屑跟她說,因為早已經知道了她注定還是要像劇情里面,死在不起眼的山崖下面。 這是無聲的嘲笑,法則笑她笑得身上都裂縫了。 冷慕詩因此也冷笑著,把它扔進丹爐煉了兩個來回,讓它知道自己的厲害。 雖然它根本就不怕。 冷慕詩給自己做疏導,她一直一直都在勸自己,問題不大,不就是對象入魔之后要和自己的meimei搞一起了,多大點事? 游子疏那樣的死人臉也喜歡她呢,大不了她就去見粉蓮說的那個長倆家伙的蛇修。 再者嚴格意義來說,那個魔界帝尊已經不是蕭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