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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青暈乎乎的,含混道:二毛又不是別人。 周蕙無奈道:你啊,跟人家一比,就是個毛孩子。 突如其來地病了一場,郁青和潤生之間的那點兒別扭自然就稀里糊涂地過去了。郁青大概是被高燒燒得有點糊涂,他只記得自己和潤生鬧了別扭,別的細想,又都想不大起來。去問潤生,潤生只是郁郁地嘆一口氣:“你惹我生氣的時候還少么?” 郁青覺得這話很不公平:“我哪有啊?!痹掃€沒說完,嗓子一癢,又開始咳嗽。 潤生就不說話了。他給郁青倒了白開水,把藥塞進他手里,順手把宿舍床腳的電暖風又往上調了一個檔。 郁青的高燒退得快,感冒卻沒好利索。這兩天掛著大鼻涕,咳嗽得像個破風匣。周蕙想讓他請假在家歇兩天,他自己不愿意。還有半個月就期末考試了,他怕耽誤功課。所以下午沒有課的時候潤生就讓他和老師請假,來自己的宿舍呆著。這里比教室暖和很多,放學發作業或者其他資料時,潤生會順手幫他取回來,讓他帶回家——這樣就不至于落下什么了。 至于潤生自己,因為競賽剛結束,還沒有開始回去上課。同期一起參加競賽的同學這會兒都還在家休息呢,算是某種特權。潤生卻似乎更樂意來學校呆著。 郁青想,潤生不愿意回家是一方面,肯定也有照顧自己的心思在。這讓他心里很軟:“晚上來我家吃飯吧,我媽說要燉雞湯?!?/br> “雞湯是燉給你的。我就不湊這個熱鬧了?!睗櫳谡沓閷?,隨口道。 郁青堅持道:“我媽燉雞湯很好吃的?!?/br> 潤生把用過的草稿紙翻出來,隨手放進桌邊已經幾乎堆滿的紙箱子里:“下回吧?!?/br> 郁青有點兒失望。他吃完了藥,緩過一口氣,看著床腳的電暖風,忽然:“宿舍不讓用這個吧,功率太大了?!?/br> “我把電箱接線和保險絲換了,宿舍的電線也換了?!睗櫳唵蔚?。 老宿舍的電線是明線,在走廊里一大把亂七八糟地固定在屋頂邊緣,接入各個宿舍。郁青抬起頭,發現潤生他們宿舍的線確實是新的,只是電線差不多都是那個樣子,不仔細看倒也看不出來。 這肯定是違規的。而且郁青也想象不出潤生是怎么在宿管大爺眼皮子底下完成了這些事。 潤生好像會讀心似的:“放心,沒人發現。室友也不會說的?!?/br> “不會有危險吧?!?/br> “不會?!睗櫳邅碜呷フ頃?,將幾本老舊的大學物理學教材塞進了書架:“宿舍里能用的最大的功率也就那么大。我計算過了?!?/br> 潤生說不會出什么問題,那就是不會出什么問題。郁青了解他,知道他聰明縝密,也相信他的能力,可就是覺得有說不出的憂心。 潤生似乎總是這樣。在長輩和老師面前禮貌又聽話,沒什么脾氣,讓人挑不出錯來??伤降紫率欠浅2皇匾幘氐?。郁青老是隱隱約約有種感覺:二毛不惹事是好的,一惹事恐怕就要惹個大的。就像當初捅人那會兒一樣。 可郁青能做什么呢?他只能這樣憂心地默默看著他,希望自己在真的出事之前能拉住他。 潤生終于坐下來,將一本《復變函數基礎》攤開,回過頭來:“怎么了?” 郁青搖了搖頭。 從江北回來后,潤生好像又離郁青遠了。他接郁青上下學,替郁青到教室里拿資料,讓郁青來他的宿舍休息??墒怯羟嗑褪怯X得哪里不太對。而這份不對似乎又是沒法說出口的——因為好像也沒有什么不對,這難道不就是普通朋友之間的樣子么? 郁青低下頭:“麻桿兒那天來看我,說這周末想搞個聯誼,讓咱們幾個每人帶些朋友,大家一塊兒出去滑冰。他也會帶他同學過來,還有他女朋友?!?/br> 潤生不咸不淡道:“你這個樣子去滑冰???” “周末差不多應該也好了吧。就是傷風了?!庇羟辔宋亲?。 “他腦子壞了?!睗櫳淠溃骸芭笥焉?,他還在那兒想著擴大他的交際圈?!?/br> “也不能這么說,老同學很久沒見了?!?/br> 潤生在草稿紙上刷刷做演算:“你不是怕落下功課么?這會兒又不怕了?都要期末了?!?/br> “怕?!庇羟嘣诖差^的小桌上攤開小測的數學試卷:“就是覺得不好拒絕?!?/br> “我看你是也想去找個女朋友吧?!睗櫳饪痰?。 郁青詫異道:“不是啊?!?/br> 潤生不說話了。 郁青知道他這是又心情不好了。從小就是,不管是朋友,還是同學。只要是郁青多關注一點兒其他人,潤生就要不高興。郁青還記得那會兒二胖奶奶去世,自己不過是忙著安慰二胖沒陪潤生玩兒,他就半個暑假沒和自己講話。還有一回郁青和麻桿兒去買東西,沒有帶上潤生,潤生一個月都沒給麻桿兒好臉色。 長大了以后這種情形看似好了很多,因為潤生表面上再也沒和誰鬧過那么長時間的別扭。他現在處事周全,待人接物總讓人挑不出錯來??墒侵挥杏羟嘀?,他這么多年其實一點兒都沒變,甚至還有些變本加厲的意味。 這樣不好。郁青想。他能理解潤生從小缺乏關心,可是有時候,潤生這樣霸道的態度也讓他不舒服。 “我真的沒有那么想?!庇羟嘟忉尩溃骸皩W生還是要以學業為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