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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青不再那么愛哭,個子也終于慢吞吞地長了起來——雖然還是比潤生矮一些。他的小提琴也拉得有了個樣子,文藝匯演的時候還和潤生一起登了臺。 他jiejie郁芬雖然還在學琴,但大學最終選擇了郁桓當初念的那所。倒不是家里一定要她如何,是她和老師去燕京考試,考完后自己作出的決定。練琴占用了很多學習時間,若是純按高考分數,其實她的分數并不夠上郁桓本科的那所高校,幸好有特長加分,以及大哥幫她聯系的補習老師。從這一點上來說,周蕙是有遠見的。 大院兒里的日子平平淡淡,似乎要是沒什么意外,也就一直這么過下去了。 除了傅家。潤生初一的那個春天,傅家不知道因為什么事又吵了起來。傅工抓起文件包出了門,走得頭都沒回。 這一回不同以往,他看上去是鐵了心不再回來。住房指標有限,單位不可能再給傅工分房,他就自己掏錢在江北買了個小平房。雖說是有個房子,可大部分時候傅工仍是住設計科的宿舍。那套小平房似乎只是個向妻子表明決心的擺設——婚離不了,分居總還是做得到的。 傅工在家的時候,對潤生不壞,甚至相比于徐晶晶,他從某些角度來說還要好上很多。郁青很多次看見徐晶晶不在家的時候,傅工帶著二毛下館子和買書。但他離開的時候沒有帶二毛走。長大后,郁青仔細想了想,覺得那些所謂的好更像是一個不太相干的人對孩子的憐憫,而不是出于父親對兒子的疼愛。 傅工搬出去之后,潤生一直很陰郁,誰要是說起他父母如何,他就會停下腳步,在不遠不近的地方一直盯著對方看。直到對方被看得不自在,閉上嘴巴,他才若無其事地走開,甚至有時候經過人家身邊時,還要去十分禮貌地問一聲好。 麻桿兒媽和周蕙嘟囔,說那孩子看著瘆人,別是也要瘋吧,畢竟家里根兒上不好,外公有精神病。聽人說現在舅舅也有那個苗頭。你瞧徐晶晶和傅工吵架時的樣子,十有八九將來也跑不了。又說徐家也就是老爺子當年沒瘋時入對了行,不然這會兒哪有什么療養院和全家富貴,早在街頭瘋死了??稍捰终f回來,不是瘋子,哪有那個膽量在槍林彈雨里殺人呢。 周蕙不愛在背后講究人,聽了這么多話,也只是不溫不火地回了一句:我瞧那孩子沒什么不對,多半是被父母的事弄得心里難受。這個年紀,已經懂事了。 麻桿兒媽有點兒沒趣兒,轉而問起了周蕙別的事。說自己例假遲了半個月了。周蕙安慰說節育環不是好好戴著呢么,大概率沒什么事,到了這個年紀,內分泌本來也容易出小問題。等明天上班,來醫院抽個血看看就安心了。而且你那個環我記得是混合環吧,也到了該換的時候了。 送走了麻桿兒媽,周蕙走到郁青身邊,在他后背上輕輕拍了一巴掌:大人講話,你又聽墻根兒,什么壞毛病。 郁青悶悶不樂道:二毛才不是精神病,他可聰明了。 周蕙嘆了口氣:誰也沒說他是。你和人家在一塊兒,多陪他說說話。心里裝的事兒太多,大人也要愁出病來,何況孩子呢。 郁青點點頭,忍不住又露出了撒嬌的樣子:那我暑假能不能帶他去游泳? 周蕙嚴厲道:不行,江邊兒每年淹死多少小孩子。 郁青萎靡了一點兒:我不是小孩子了啊。那去市體院的游泳館總可以吧。 周蕙猶豫了:什么人都在那池子里游…… 郁青搖了搖她:媽…… 周蕙終于松口了:要么你去廠里的游泳館吧,媽把證兒給你,回來好好洗洗澡。 郁青開心了:知道啦!對了,還有個事兒。 周蕙回頭:又怎么了? 郁青好奇道:節育環是什么? 周蕙白了他一眼,出去了。過了一會兒,她把一本磚頭樣的厚書放到了郁青手邊:喏,自己看吧,別撕壞了。 郁青翻開,夾著書簽的那頁上書大標題“工具避孕法”。他找到節育環那節,迷惑地看了半天,只看出了一個“疼”字來。再想問什么,周蕙已經出門了。 郁青撓撓頭,開始往前翻。書上有許多彩圖,看得人眼花繚亂,直到翻到了兩性生殖解剖圖。他心跳加速,仿佛掌握了一個了不起的秘密,于是如獲至寶地把書一合,抱起來出門了。 第15章 院子里的小伙伴很快就聚到了一塊兒,二胖看得津津有味,麻桿兒竊笑不已。只有二毛皺著眉頭,眼神晦暗不明:這有什么好看的。 郁青驚訝道:你都知道啦? 二毛沉著臉不講話,眼睛盯著胚胎發育圖,不知道在想什么。 麻桿兒贊同道:是不好看,圖又不會動。他眼睛骨碌碌轉了兩圈,悄聲道:我知道有租帶子的地方,二毛家里不是有臺進口錄像機么。 潤生冷硬道:我媽這兩天發瘋,我不想被她罵。 麻桿兒有點兒不高興:小氣。 二胖不在意:去我家也一樣,我去租帶子。 錄像帶租回來了,二胖家的窗簾拉得嚴絲合縫,幾個半大孩子在黑咕隆咚的屋子里鼓搗二胖家那臺不怎么好使的舊錄像機。錄像機一會兒“吱”一會兒“嘎”,畫面一會兒只見其人,一會又只聞其聲,間或還有滿屏雪花。大家從抓耳撓腮看到昏昏欲睡。最后郁青被二胖推醒:出來了出來了,豆豆你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