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兩個女人的對峙
一個文件袋從遠處飛來,與丁一的眼鏡作了個親密的接觸后,“啪”的一聲,落在面前的辦公桌上。 “想殺人??!”綰著簡單發髻、穿著粉色淑女型職業裝的丁一不顧形象地從辦公椅上蹦了起來,看也沒看倒底是什么東西,只沖著門的方向就開罵:“沒禮貌沒素質,說你有手吧,你不會敲門,說你沒手吧,你……”后面的話,硬生生地給憋了回去,眼珠滴溜溜地一轉,因驚訝而圓張的嘴立即牽扯出好看的弧形?!捌罘蛉?,您來了啊,請坐、請坐,不知找我有什么事?” 被稱為祁夫人的女人用鼻子冷哼了聲,環視房間四周,似滿意地微微點頭,然后輕蔑地說:“坐就免了,你這小房小地兒的,連個像樣的沙發都沒有,我坐不習慣?!?/br> “辦公室是小了點兒,委屈您了,祁夫人,要不,到會議室吧!”丁一嘴上說著,心里嘀咕:你那么大的體積,這里對你來說當然小了,幸好這門是雙開的,要不,你連進都進不來。讓你坐,不過是禮貌,我還擔心你把我的椅子坐垮了呢! “先打開看看?!逼罘蛉藳]有挪地兒的動作,站在她旁邊對面伸出胖胖的手指指飛到她面前的文件袋,不帶感情地說出這句話。 丁一拿起文件袋晃了晃,有點兒遲疑,“這里面是什么???” 在記憶里,祁總的老婆是從不管公司的事務的,現在卻拿著貌似文件的東西給自己,不會是炸彈吧?咳,當然不是了,哪有這么薄的炸彈,而且她也在場,是炸彈的話,她不怕自己也死翹翹?可是,她那么恨自己,沒理由給我送文件來??!難道里面是解雇信?不會,如果要解雇我,就不會只是讓我這個總裁助理搬到雜物房了。 腦子里突然蹦出武俠小說里的情節:某位大俠在比武前夕,收到一封書信,打開、看完,抬起泛黑的手掌凝視,片刻之后,倒地、抽搐、黑血從眼耳鼻口流了出來,死狀悲慘,最后,還化成了一灘血水,尸骨的無存。 想到此,丁一雙手一松,輕啊出聲,文件袋重新回到桌面上。 祁夫人將文件袋拿了起來,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喲,連個文件袋都不知道怎么打開,你會什么呀?虧得老祁那么欣賞你,把你的能力說得天上有地上無的,不惜跟我翻臉也要留你在公司?!?/br> 丁一翻了翻白眼,用只有自己才聽得到的聲音說:“你以為我想留在這里?要不是祁總跟我說,就當是報答他的知遇救命之恩,鬼才在這里受你這個醋壇子的冤枉氣?!?/br> “小丁啊,有什么不滿意的,大聲點兒說??!自個兒說給自個兒聽,會氣上加氣,萬一憋出個好歹,我家老祁還不心疼死了?” 丁一真想給她一巴掌,不過算了,看她那滿臉的肥rou,想來壓迫得感覺神經也不靈敏了,要不,衣服都被她撐得變形了,也沒見她覺得難受??蓱z的神經、可憐的衣服,跟你們比起來,她給我的這點兒壓迫算什么??!于是笑笑,“祁夫人,我沒有什么不滿意的?!?/br> 祁夫人滿以為她會有一肚子的牢sao,沒想到,她竟然笑著說出“沒有不滿意”的話來,不禁皺眉,扯得滿臉下墜的肥rou費勁地上躥,“從那么寬敞豪華的辦公室搬到這個破地方,你會滿意?” “辦公室嘛,哪都一樣,更何況,這里挺清靜的,離他們的辦公室又遠,我偶爾打個盹、開下小差的也沒人看見?!?/br> “哼,你倒是想得開?!?/br> 屁話,我要想不開還能咋地,難不成要我哭個天昏地暗、日月無光,然后自尋短見?你還沒那個能耐。 見她無語,祁夫人轉了話峰,“小丁啊,我家老祁歲數大了,經不起折騰,我當大姐的也不忍心你年輕輕的守活寡,給你找了個年輕的,保證身體力壯、精力充沛,看看?!闭f著,將從文件袋里抽出的幾張紙遞了過去。 剛瞟了兩眼,丁一再次蹦了起來,聲調比上次高出若干分貝:“結婚協議書,乙方:丁一???” 確定自己沒有眼花,也沒有夢游,丁一的臉色可不如前面好看了,去掉偽裝的笑容,“啪”的一巴掌,手連同協議重重落在辦公桌上,聲音里帶著微微的慍怒,“祁夫人,請你告訴我,這是怎么回事兒?” 她每次見她都是笑臉、軟語,以致以為她只有好脾氣,突見她對自己真正的怒氣,祁夫人怔住了,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伤吘故菋蓹M慣了的,很快就恢復如常。擺出勝利者的笑容,也伸手壓到協議上,“怎么回事兒?看完再說吧!我想你看完后還會感激我的。沒幾個人可以像我這樣做到對搶自己老公的女人還如此厚待?!?/br> “看就看,我就看看你搞的什么名堂?”揮開她的胖手,丁一將恨不得撕個粉碎的幾張紙再拿到眼前看個仔細。 每看完一個條款,丁一的表情就變一次,時而咬牙切齒,時而怒目圓睜,時而緊蹙眉頭。 每一個表情,祁夫人都看在眼里,笑在臉上。 終于,她看完了,可是并沒有如祁夫人意料的嚎啕大哭,也沒有如她想像的呆若木雞,連她最起碼的質問,質問親筆簽名是從何而來都沒有。 這太不正常了! 也許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吧! 她看著她,等待著她如自己意料中的反應,可是,她等來了她的笑,她復雜地笑了,笑容帶給她明顯的感覺:就是復雜的笑容里唯獨欠缺了悲傷。 為什么會這樣? 祁夫人疑惑了,勝利的笑容在臉上漸漸隱退。她突然間不肯定自己這樣做倒底是好了她,還是害了她?怎么自己反而像個戰敗者? 丁一拿著協議從容地坐進了辦公椅里,再次一頁一頁地慢慢翻看,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大腦飛速的轉動著,把這個協議出現后會發生的事想了個大概。 終于,放下協議,慢條斯理地端起茶杯輕輕地啜了口茶,“謝謝你,祁夫人,謝謝你為我鋪好這條路,你放心,我會讓我走過的這條路上開滿鮮花,而我,會是花中之王?!?/br> 當她笑著說出這句文縐縐的話后,祁夫人再次怔住。 她不會是受不了這個刺激,傻了吧? 祁夫人問自己:我這樣做是不是過份了?畢竟她跟自己老公有不正當關系的事只是自己的猜測,并沒有人證物證旁證,兩個當事人也賭咒地矢口否認,而且丁一一直很尊重自己,不論是因為看在老祁的面子,還是為了向自己證實她的清白??墒?,為什么她對自己的冷嘲熱諷、惡言相向從來都是忍氣吞聲,那不是心虛的表現嗎? “心虛”兩字的蹦出,牽扯出祁夫人心底異樣的感覺,那是什么,對了,正是心虛,為什么,為什么自己反而會心虛,難道,真的是自己多疑,誤會了他們? 祁夫人望向她,只一眼,迅速別過頭,不敢看她第二眼,如逃一般離開了曾經是雜物房的總裁助理辦公室。 看著合上的房門,丁一一屁股癱軟在椅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