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朱瑾站在城頭,靜靜的看著從下面城門涌出的一隊隊士卒。兗州的冬晨十分寒冷,他身上的甲葉上已經結上了厚厚一層霜,臉上的胡須也都是白色的霜凍,遠遠的看過去仿佛遠古時代的巨人一般,沉寂而又恐怖。 “使君,該出城了?!鄙砗笠幻N九苓^來提醒道,朱瑾轉身向城下走去,身上的甲葉鏗鏘作響,甲葉上凝結的霜凍紛紛砰碎,濺了一地。 到了城下,朱瑾正要翻身上馬,一旁的康懷貞指著不遠處一名頭戴簾帽,身形窈窕的女子問道:“夫人在那邊相送,使君可要去說上兩句道別的話?!?/br> 朱瑾頓了一下,還是跳上了戰馬,道:“若是這次打到了糧食,我們夫妻便還有再見之日,否則,便什么也沒有了?!闭f到這里,朱瑾跳上了戰馬,頭也不回的在牙兵們的簇擁下離去了。 乾寧四年二月,淮南廣陵城節度使府,高寵從府門外急速的跑了進來,經過拐角的小門時,頭上戴的高冠被碰歪了都來不及扶正一下,和他平日里講究儀容舉止的形象大異其趣,府中侍立的衛士和仆役們都十分驚奇,不知發生了何等大事,才能讓平日里一向以宰相氣度自詡的高書記這般惶急。 “使君,泰寧朱瑾來投?!备邔櫅_進白虎節堂,便快步趕到楊行密面前,不過一旁用奇怪的眼光看著自己的重將佐,低聲稟告道。 “什么?當真是那個號稱關東長槊第一的朱瑾?!睏钚忻苈牭竭@句話,也保持不住鎮定如恒的摸樣,滿臉不信的問道。 “這是何等大事,臣如何敢亂言?!备邔櫞藘煽跉饫^續說道:“今年元月,兗州糧食將盡,朱瑾留大將康懷貞守兗州,與河東將史儼、李承嗣掠徐州之境以給軍食。全忠聞之,遣葛從周將兵襲兗州。懷貞聞鄆州已失守,汴兵奄至,不得不降。二月,葛從周入兗州,獲朱瑾妻子。朱瑾還,無所歸,帥其眾趨沂州,刺史尹處賓不納,走保海州,為汴兵所逼,不得不與史儼、李承嗣擁州民渡淮?!?/br> “好,好?!睏钚忻苷酒鹕韥?,在節堂內來回行走如飛,雙手不住搓動,臉上滿是興奮之色,突然停住步子,問道:“那他們現在在哪里?” “已經渡了淮河,算來行程已經快到高郵了” “你立刻下令高郵屬官準備一下,某要親自去迎接朱使君一行.”說到這里,楊行密停了下來,笑道:”吾輩淮南之眾本只識水戰,朱使君縱橫中原十余年,乃是天下少有的虎將,如今得他來投,我淮南當真是如虎添翼?!罢f到這里,楊行密壓抑不住自己的興奮,不禁大笑起來、白虎節堂中回蕩著他雄渾的笑聲,當真是意氣風發。 過了半響,楊行密的笑聲低落了下來,回頭詢問高寵道:“你說鄆州也失守了,那朱瑄朱大使君呢?還有朱瑾的妻子呢?” “稟告使君,朱大使君在鄆州失陷時逃走,為野人所殺,妻子榮氏獻與葛從周,至于朱瑾妻子,朱溫那廝本欲納之,后來朱溫妻子張氏勸諫,朱溫才送瑾去妻至佛寺為尼,如今鄆、齊、曹、棣、兗、沂、密、徐、宿、陳、許、鄭、滑、濮皆入于全忠。惟王師范保淄青一道,亦服于全忠。河東李克用義子李存信在魏州,聞兗、鄆皆陷,引兵還?!备邔櫿f到最后朱溫實力膨脹,稱霸中原的局面已經形成時,宣武鎮龐大的實力就如同一團巨大的烏云籠罩在眾人心頭,白虎堂中人人臉色都陰沉了起來,方才朱瑾來投帶來的一點喜悅早已被沖到不知到哪里去了。 “宣武既然已經吞并關東,下一步定然是進取淮南,彼實力數倍于我,看來要盡快結束與錢繆的江南戰事,全力應對才是上策?!闭f話的正是李神福。他眉頭緊皺,兩道濃眉幾乎成了一個“幾”字形。 “不錯,還有,一定要給壽州的朱延壽加強兵力,無論是南來的許州軍,還是一旦黃州那邊出了問題,有敵軍東下,壽州那邊壓力都很大?!罢f話的另外一名淮南軍將領,前段時間淮南擴張的速度太快,現在兵力吃緊的情況已經初現,黃州方面遭到宣武朱友恭和武昌節度使杜洪的聯合進攻,淮南方的黃州刺史不得不領軍退保武昌寨。局勢危急。武昌乃長江上要沖,一旦被杜洪奪取,彼便可以領兵順江而下,對淮南形成數面圍攻之勢。而壽州位于淮河邊上,只要壽州不失,杜洪就決計不敢將如此大敵扔在身后孤軍東下。 眾人商討了半天,做出的決定就是,江南戰事主要由宣潤二州軍為主,淮南本部調回以防備即將到來的宣武大軍入侵,盡快和錢繆議和。 江南運河嘉興段,一隊船只滿載著貨物,正慢慢的向杭州方向駛去,為首的那只船上樹著的大旗,繡著大大一個“呂”字,這正是莫邪都所有的船隊,自從鎮海軍和淮南軍在江南戰線上相持起來,呂方通過被淮南軍控制的這條河道,還有自己的船隊,開始做起了生意,南下的淮南軍士卒不下三萬,這些人要吃要穿,大軍出征所消耗的物質更是巨量,還要將劫掠來的物品換成錢財帶回家鄉,呂方這船隊便做起了這門生意,畢竟從浙江到淮南軍的控制區的這幾百里地,到處都是潰兵盜匪,若說最安全的路便是這江南運河了,可這運河上的民船不是被燒便是被征用了,淮南軍本身的船隊運送軍糧都忙不過來,還能有余力做這個生意的也只有呂方一家,別無分號了。 下江南 第143章 奇兵 第143章 奇兵 那些原先被從江南搜羅到丹陽的工匠們,在富有經驗的范尼僧的指揮下,組成了各種作坊,生產衣服、陶器、甚至船只軍器,大量的供應了淮南軍,雖然像是軍器和船只作坊應該只有州府一級方能經營,范尼僧這么做其實是犯禁的,可那時候淮南緊缺這些物質,范尼僧也是官方人物,上面也就睜只眼閉只眼放過了。這樣一來,以呂方為首腦的莫邪都集團,不但獲利極豐,而且壯大了本身的生產制造能力,將工匠、屯民、士卒連成了一體,由純粹的武裝集團向軍政商聯合體怪物邁出了堅實的第一步。 船隊首船旗下站著一名矮胖漢子,正是昔日在江上為沈麗娘所擒的鎮海軍巡檢船隊頭領周安國。只見他皮膚黝黑,身上好似又肥了一圈,臉上滿是倨傲之色,哪里還有那些天在莫邪都寨中惶惶不可終日的摸樣,顯然這些日子在這船隊中干的頗為得志。 原來自從鎮海軍和淮南軍在浙江一帶對峙以來,兩軍戰線僵持,莫邪都士卒前些日子屢戰屢勝,大半皆已飽掠,若是一旦開戰,只怕眾人都關心自家財物,無心死戰。于是呂方便一面將軍中士卒財物運回丹陽,交給各自家中,還講一些出征已久的軍士和丹陽縣內的兵士輪換,以保證前線士兵的旺盛士氣,畢竟古代軍隊士氣的一個重要來源就是搶劫的誘惑。這樣一來,加上軍食的運送,其他部分淮南軍士的拜托,需要運送的量就十分驚人了。呂方一開始就收集來大批江南民船和害怕戰亂投奔的船夫,可手下卻缺乏一個有水軍經驗的人才,只得選用周安國這降將來試試,身邊還安置了羅安瓊來擔任副將監視他,特地囑咐了如果有半點不對的,立刻便斬了這肥豬玀祭旗。 沒想到這周安國骨頭雖軟,可水路運輸的確是一把好手,數百條大小不同,新舊各異的船只,兩千多一盤散沙的民夫,在他手上硬是整治出了一條船隊。而且他在江南運河上根據船只行程,設立了十余個設防的哨所,往返于丹陽和前線的船只每天黃昏都在固定的停泊點處停泊,天明后再出發,這樣便減少了因為停泊時被盜匪偷襲損失的風險。而且即使船只損壞,也可以讓就近的停泊點來人修理,船上的貨物也可以暫存在哨所處,由下一批船只帶走,無有損失之險,對于船工更是訂立了一系列法度,規定根據運送貨物的多少和損失的數量給予獎懲。結果在運輸開始了后之后,貨物的運耗便逐漸減少,到了乾寧四年元月,莫邪都船隊的運耗已經減到了不到一成,幾欲和太平年間的漕運相持平,呂方也好幾次在軍議上點名表揚周安國。 周安國站在船頭,看著后面魚貫而行的船隊,心中得意之極,沒想到自己江上被擒,竟柳暗花明又一村。眼看淮南軍江南一役,如論功勛,只怕呂方居首,戰后論功行賞,就算成為一州刺史也不是不可能,自己水漲船高,當真是人生禍福難料呀。這時,江面突然風大了,二月的江南,這江風吹在身上還是一陣陣透骨的寒,反正離最近的停泊點也不遠了,看樣子也出不了什么岔子了,周安國轉身走進船艙,準備休息一會兒,待到了哨所,在喝上一大碗熱呼呼的魚湯,那才舒服的很。 他剛走進船艙,屁股還沒坐穩,外面便沖進一人來,口中喊著:“校尉快出來看看,好像情況有變?!?/br> “還能有什么不妙,前面不是有魏約魏將軍領著三千人圍攻嘉興嗎?難道還有什么大股盜匪不成?!敝馨矅苫蟮淖叱雠撏?,往左岸看去,江南地勢平坦,若是天氣晴朗,在船上遠遠看去便可以看到圍攻嘉興的淮南軍營盤。 可平日里戒備森嚴,旗鼓不亂的淮南軍營盤此刻便如同一只被圍攻的馬蜂窩一般,正在遭受圍攻,營寨內幾縷黑煙升起,火光閃動,顯然已經有什么物件被點燃,遠處依稀可以看見大隊的鎮海軍士卒正在往缺口涌入,以周安國的眼光來看,淮南軍的形勢極為不妙。 “這莫不是嘉興的鎮海軍出城逆襲了,我等要不要下船去救援友軍?”旁邊的副將低聲詢問道。 “出城逆襲?那些被堵在城內的狗崽子都快有六個月沒露頭了,哪來的力氣逆襲,肯定是來援兵了??珊贾莺图闻d之間的陸路交通已經被隔斷了,魏將軍也是老將了,怎么會被人家打了個措手不及?!敝馨矅匝宰哉Z的自忖道,他打仗不行,眼光可并不差,魏約也是淮南老將了,如果不是被人打了個措手不及,憑他手中的兵力和設防堅固的營寨,便是敵軍有萬人,一時間也沒法攻下營寨??杉闻d和杭州之間的陸路交通已經被隔斷,如杭州大軍出援,他必定早就有了防備,可敵軍是哪里來的呢? 一道閃電劃過了周安國的腦海,他身上猛然打了個冷戰,如果嘉興之圍被解,江南運河便不再為淮南軍所控制,分布在前線的近兩萬淮南軍就有糧道被切斷的危險,其中自然也包括自己的主將——呂方的莫邪都。 “校尉,你看,哨所也在被圍攻?!迸赃叺母笔植话驳暮奥暟阎馨矅鴱乃季w中扯了出來。 周安國沿著副將指著的方向看過去,江南運河在這里拐了個彎,哨所在一片樹林后面呈現出來,圍攻的敵軍已經攻占了外墻,正在不斷的往房屋上射火箭,防守一方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進攻的鎮海軍打著“顧”字大旗。 “顧全武?他不是還在圍攻越州嗎?怎的出現在這里,難道他是飛過來的?!敝馨矅吹哪康煽诖?,突然一個念頭出現在他腦海里,“海運,定然是走海路?!爆F在一切都明白了,是顧全武沿海路直接從越州到了嘉興,自然留在杭州和嘉興之間的烏程寨的守軍發現不了,打了個魏約一個措手不及。 “校尉,我們快下船去幫幫哨所的弟兄們吧,再不快點就來不及了?!币慌缘母笔执叽俚?。 周安國一步跳上船頭,轉過身面對著眾人,平日里庸俗不堪的一張肥臉此刻倒是露出一股凌然的氣勢來,讓眾人不敢逼視。 “下令所有船只丟下除糧食、衣服、兵器外的其他不要緊貨物,帆槳并用,沿途不再停泊,日夜兼程,直下楓林渡口?!敝馨矅铝畹?,看到手下被驚得有些目瞪口呆,補充道:“快些去下令吧,若有游移不定者,斬!”最后一個字,周安國幾乎咬碎了牙關。 船上的人們立刻慌亂的開始執行起周安國的命令,大批不那么重要的貨物被投入河中,船帆也升了滿帆,船槳也放到河中,輕快了許多的船只速度快了起來,可是船只速度各異,原先編排的順序混亂了起來,不是有船只碰撞了起來,一旁的副手試探著問道:“校尉,要不要慢一點,不然這樣只怕要損失兩成的船只,那時羅校尉那里也不好說話?!边@人乃是莫邪都中的老兵,平日里都是唯羅安瓊馬首是瞻,從心里對周安國這降將并不怎么瞧得起,語氣里不自覺的便有了幾分威脅之意。 周安國猛的跳下船頭,指著正在圍攻哨所的鎮海軍喊道:“你知道那些敵軍是誰嗎?那些乃是錢繆手下的頭號精兵武勇都,他們本應該在顧全武那廝手下,此刻到了這里,你說這是怎么回事?!?/br> 那副手也不是傻子,立刻便明白了周安國的意思,也不多話,轉身向船后走去,大聲喊道:“快些劃槳,便是損失一半船只,也得快些趕到大營去?!?/br> 浙江旁楓林渡口,宣潤大軍大營,本來這里是淮南軍在浙東最大的根據地,宣潤二州悉數于此,進可威脅著錢繆的杭州本部,退可護衛淮南軍已經占據的浙西大片土地,往日里這軍營中兵力不下兩萬人??呻S著安仁義領兵侵伐婺州,田覠領兵去攻打嘉興等杭州城外鎮戍,這大營內的兵力便少了許多,算起來也不過四千余人,加上直逼到西陵蕭紹運河邊的莫邪都呂方部和王茂章的前營兵馬,也不到萬人,不知不覺中,宣潤大軍這雙一直掐在錢繆咽喉的鐵腕,松動了許多。 呂方斜倚在長榻上,手里抓著一本《李衛公問對》身上蓋著一張厚厚的錦被,雙層的軍帳擋住了外面呼嘯的寒風,一旁的炭爐里面燒著上好的銀炭,二月的江南還是寒氣逼人,可帳內卻暖意融融,仿佛已到了暮春時節一般。 呂方愜意的伸了一個懶腰,坐在一旁的沈麗娘便接過書去,遞過一碗酪漿來?!肮粺o論在什么時代,只要是剝削階級,日子都不會差到哪里去呀?!皡畏诫S手接過酪漿,碰到麗娘柔若無骨的手指,心中不覺一蕩,往麗娘臉上看去,只見這妮子雙目如水,靜靜的看著自己,滿是說不出的歡喜和情意。不禁胸中一熱,口中笑道:”這戰場之上,酪漿來之不易,我當與麗娘分享?!罢f著便吃了一口,將剩余的向沈麗娘送去。 下江南 第144章 消息 第144章 消息 沈麗娘出身江南望族,家中豪富。唐時胡風甚盛,富裕之家酪漿本不過是尋常食物罷了,麗娘先前也經常食用,不過家破人亡后,顛沛流離,所經歷的苦楚更是數不清楚。自從傾心于呂方后,又頗遇波折,好不容易才感情得諧,此刻見愛人對自己這般體貼,便是一碗酪漿也要與自己分享,心中說不出的歡喜安樂,笑著接過酪漿,吃了一口,只覺得甜到了心里去,先前吃過的無數山珍海味無一樣可以與這碗酪漿比擬的,又將手中湯匙舀了一勺送到呂方嘴邊,看到呂方吃下去,才自己又吃了一口。于是二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小小一碗酪漿竟吃了許久也未曾吃完,軍帳中春意融融,竟似新人洞房一般。 兩人正情濃間,帳外突然一陣喧嘩聲,好似是今日值班徐二在和什么人爭吵,呂方頓時心煩意亂起來,這徐二怎的不會處理事情,老是敗人興致,抱歉的對麗娘笑了笑,起身走出帳外,只見那和徐二爭吵的卻是負責船隊運輸的周安國,只見他滿臉都是焦急的顏色,一張黑臉都急成了紫色,宛如一根大大的茄子一般,口中不住的說著什么,雙手隨之手舞足蹈,看起來滑稽的很。 原來那徐二知道呂方和沈麗娘二人此時便在帥帳之中,他也知道二人感情甚殷,想來不久呂方便會與之成婚。主帥雖然已有正妻,可偏生并未有子,只有一個女兒,這可是大事,若是這新來的夫人產了一個兒子,說不定就有成為正妻的希望。呂方自起兵以來戰無不勝,徐二對其早就拜服,一心想要在呂方手下立下戰功,封妻蔭子,可不愿意讓人打攪了,得罪了在主帥身邊極為得寵的沈麗娘。這矮胖子周安國沒頭沒腦的沖過來,說在路上遇到了顧全武的大軍,可那顧全武明明還在越州,便是已經斬殺了董昌,回師杭州,首當其沖的也是這邊的宣潤大軍,如何能夠先碰到你這個跑后勤的。想到這里,徐二心里邊有了幾分不信,只是推脫,要等到指揮使休憩完畢方才為其通傳。那周安國親眼看到了顧字大旗,自然不敢拖延,于是便爭吵起來。 呂方出來弄明白了事情原委,頓時覺得情況不妙,畢竟周安國也是帶過兵的人,也在鎮海軍中呆過多年,對其內情明白得很,整個事情經過更是說的有鼻子有眼,絕非能夠簡簡單單編造的出來的。想到這里,狠狠的瞪了徐二一眼,轉身對周安國道:“周虞侯,你做得很好,可有帶幾名同行的將士來,快些讓他們到我帳中來,我等詳細商議一下?!?/br> 周安國趕緊躬身說是,轉身去同行將士,他剛轉過身,呂方突然叫住他:“顧全武突襲嘉興的消息你可曾走漏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