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但是整個戰場的局勢已經發生了變化,鎮海軍一方背水一戰的求生之心在看到己方大軍的出現后,已經變成了拼死進攻的取勝心了。而相對的浙東軍在屢次猛攻不下,士氣不斷受挫之后,猛然在自己身后看到敵方大軍出援,士氣更是一落千丈,此消彼長之下,攻守之勢已然逆轉。駱團除了那兩百多牙兵之外再無預備隊了,一時竟被對面那不到兩千傷疲交加的殘卒打得步步后退,如果下令撤軍只怕立刻就是爭先逃命,自相踐踏的下場,那時只怕駱團自己也不一定能活著逃回大營。 “既然瓶子打開了,就把里面的酒喝完吧,反正不喝完也會壞掉?!瘪槇F一咬牙便下了決心,轉身對身后的小校下令:“你快回營稟報湯都統,河邊鎮海賊軍已經悉數就擒,吾軍正掃除余燼。然敵大營傾巢出援,全軍將士余勇可賈,還請湯使君出營為某后援,看某今日破敵?!?/br> “悉數就擒?掃除余燼?”那小校斜眼看了看不遠處那激烈的廝殺,鎮海軍士卒的喊殺聲仿佛就在耳邊,疑惑的看了看駱團的臉色,只見主將的仿佛一名孤注一擲的賭徒一般,神情兇狠而又絕望,猛然腦子里靈光一現明白了駱團的意思??牧藗€頭答道:“在下領命,定然請得湯都統領軍出營?!?/br> 下江南 第70章 石城山5 第70章 石城山5 駱團滿意的點了點頭,隨手從腰間解下腰刀:“明白就好,這柄刀便賞給你了,此戰打完后再賞給你二十貫錢,快去吧?!?/br> 那小校連聲謝恩,跪下又磕了兩個頭方才離開,往浙東軍大營去了。 大營中。湯臼高居上首,兩廂將領爭做一團,其中一人上前勸諫:“都統切不可領兵出營,那駱團若是按他說的那般已經掃滅敵軍,此時定然已經回營,吾軍大營與石城上小城呈掎角之勢,又何必出營與鎮海軍冒險死戰呢?定然是戰況不利,那駱團謊報軍情拖大軍孤注一擲?!?/br> 旁邊一人也出聲反對出營,另外一邊有數人支持出營支持駱團。帳內頓時吵成一團,相持不下,湯臼也是猶疑不決,這時,身旁一名謀士彎下身子,附耳對湯臼說:“都統還是全軍出營得好,您想想,如果那駱團欺騙我等,定是到了局勢危急無法回營的時候,敵軍援兵一到,便是全軍覆沒的下場,那時就算您保住了這個營寨,扼守住了這個要道,可在越王那里你還是打了敗仗,董小將軍如果在越王那里進上幾句讒言,那時,不但失了兵權,只怕性命都難保。還不如領全軍出營死戰,賭一把,打勝了就可以蓋過先前的敗績,打敗了也不過是先前一般下場,都統意下如何?!?/br> 那謀士一席話說完,將利害說的分明,湯臼立刻便下了決心,如果守在營里就算守住了這蕭紹運河上的要道,以現在董昌嗜殺成性的作風,只要有人在他耳邊嘀咕幾句自己無能,導致兵敗,喪師數千,就算不掉腦袋只怕也得被調回越州貶到底,還不如出營賭一把,反正賭輸了還可以投降錢繆。至于董昌是否會聽信讒言,自己當年就沒少看在董昌耳邊嘀咕別人的勾當,對于董昌現在的秉性和作為,湯臼本人是非常有發言權的。 “全軍出營,與鎮海軍決一死戰?!敝鲗⑵鹕硐铝嗣?,下面的將領們無論是否贊成全部躬身稱諾,下去指揮軍隊了。 顧全武站在一座小土丘上,一隊隊鎮海軍士兵從兩側慢慢走過,向前開進。不斷有軍使趕來或離去,傳遞著消息,指揮著萬余大軍向前開進。這時,一名副將快步走到顧全武身后,附耳低聲說道:“浙東軍大營大門洞開,湯臼悉營出戰,將軍果然神算?!?/br> 顧全武兩道濃眉幾乎豎立起來,成了個八字形,大笑道:“湯臼果然庸才,奈圣天子保佑,錢使君鴻福齊天,此戰我鎮海軍必勝?!鳖櫲渑d奮的來回踱步,一邊踱步一邊對那副將下令:“你馬上派人統治五里外的許再思,讓他帶領武勇都六千兵馬上出發,趕到后直撲山頭石城,今日某要一戰掃平到越州路上的所有障礙?!?/br> 駱團派出信使回營求援后,便絕了撤兵的念頭,他把手頭的親兵隊派到第一線,連自己都跳上戰馬領了十余個親衛向鎮海軍撲去,他用行動向全軍說明了他的決定,既然無法在敵軍大軍到來前退回營寨,那么就在對方援軍到來前打垮這個頑強的對手。援軍的到來反而讓這種已經持續了一個時辰的戰斗變的越發血腥和殘酷起來。鎮海軍的那些剩下士卒的人數在飛快的減少,超過一個時辰的力量懸殊的戰斗已經讓他們中的許多人精疲力竭,經常有人猛然力竭倒地,不等對手砍殺便猝死。先前他們還可以憑巧妙地調度和絕望和對手對抗甚至在部分時候壓倒對手,但是當面前的董昌軍也陷入了沒有退路的境況時,面前的敵人也變的如果不說更加的兇狠,至少也是同樣的兇狠,人數的差距就開始起作用了。被三面包圍,一面是河的鎮海軍正在緩慢的,但不可抗拒的向崩潰發展,越來越多的士兵扔下武器,不顧軍官的阻止,向背后的運河跑去,幾乎沒有一個這樣做的士卒能夠成功逃生,即使他們沒有被背后殺紅了眼的敵軍砍下首級,奮戰了一個時辰的他們到了刺骨的河水里很快便手腳抽筋,紛紛沉入水中淹死。但是必死的結局已經不能阻止整個軍隊組織的崩潰了,士兵們不是在逃生,他們只是像受驚的老鼠一般,被極度的疲勞和恐懼所擊倒,被自己的本能控制著往唯一沒有敵人的方向跑而已。 顧君恩一把攔住身旁正在砍殺逃竄士卒的安物檀,搖頭嘆道:“不要白費力氣了,這些弟兄們已經干的夠好了,若有人能夠逃出命去便由得他們去吧,何必造孽呢?按我的預料他們能夠頂到今天三分之二的時間就很不錯了,與其有力氣殺他們,還不如省下點力氣,等會兒董昌軍圍過來的時候,多撈幾個墊背的?!?/br> 安物檀放下手中長槊,苦笑道:“你說的也是,不過我們奚人本就以病死床上為恥,戰死疆場為榮,今日能與小郎君這般勇士同死,也沒什么憾事了?!?/br> 石城山上,浙東軍副將胡云看著山下鎮海軍如同一片黑云一般鋪滿了原野,向浙東軍方向涌過來,對身旁親兵下令道:“命令全軍,披甲授兵,準備出擊?!?/br> 小城中將士們紛紛聽命,正在此時,突然一名眼尖的牙兵指著遠處驚呼:“胡將軍,那邊黑乎乎的一大片是什么?應該是樹林吧?” 頓時城頭嘩然,胡云當先往那親兵手指的方向看取過,他已經40多歲了,眼睛已經有點昏花了,但是憑著多年的戰場經驗,還是準確的判斷出那片黑影并不是樹林,而是鎮海軍的伏兵,而且人數還不少,至少有五千人。在浙東軍已經傾巢而出的現在,這一切意味著什么,胡云非常清楚。 “將軍,先撤吧,這山后有條小路直往越州,留下湯臼來墊背,若不是那廝不按董少將軍的命令行事,被敵軍引出營外,又怎會招致此敗?!闭f話的那人乃是胡云的親侄兒胡真,是胡云的親衛隊長,方才帳中軍議之時,他就侍立在胡云的身后,對湯臼不聽叔父勸告執意出擊早就不滿了,此時石城山上皆是胡云的部曲,便無所顧忌的說出心里話來。 “放肆,汝不過一介小卒,居然敢妄論主帥,擾亂軍心,來人呀,拖下去斬首!”胡云一聲怒喝,身后的胡真立刻被兩名牙兵按倒在地,那胡真拼死掙扎,口中大喊:“叔父,侄兒這可是全為了你著想呀,那湯臼乃是卑劣小人,此次若是讓他活著回去,定然要把戰敗的責任推在叔父身上,只有讓他死在這里叔父才有生機呀?!?/br> 胡云聽了胡真的呼喊,揮手示意放開胡真,胡真一被放開手腳,立刻膝行幾步爬到叔父腳下,也不起身,保住胡云的小腿哭喊道:“方才帥帳軍議之時,反對出營迎戰最力的便是叔父,叔父又是浙東軍宿將,在營中威望本來就極高。一旦敗回越州,越王怪罪之時,那湯臼定然將罪責推卸在叔父身上,一來推卸責任,逃避懲罰:二來也少掉一個可能取代他位置的潛在對手。不,只怕那湯臼根本不會讓叔父活著回到越州,不給您辯駁的機會,只怕這斷后之職便是留給你的。趕快撤退回到越州將一切原委報與小董將軍才是唯一的求生之道呀!侄兒絕無臨陣怯懦之意呀!”說到最后,胡真已是不停叩首,堅硬的石頭地面上很快便是血跡斑斑。四周侍立的親兵滿臉都是不忍之色。 “唉!”胡云長嘆一聲,聲音中滿是苦澀。隨手將胡真扶起:“去見小董將軍,告訴他某見鎮海軍有伏兵,便不發一矢棄了全營將士獨自逃生,還告湯臼的黑狀,且不說他信不信得過,就算他信得過,某也沒這么厚的臉皮說出這種話來?!?/br> 胡真臉上滿是血跡,想要繼續勸說叔父逃走,可又偏偏不知道該說什么,胡云隨手拍拍侄兒的肩膀,解下腰間的佩刀放在胡真手上:“這柄刀乃是越王所賜,鋒利無比,某多次仗此破敵,以后也用不上了,送給你做個念想吧,等會你帶了這柄刀便從那小路走吧,也不要回越州了,免得白白被人害了性命?!?/br> 胡真接過佩刀,聽叔父的話里隱隱有訣別之意,跪下磕了個頭說:“叔父也與我同走吧,您孜然一身,并無家屬拖累,也不用當著勞什子將軍了?!?/br>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吾自從當年從軍入了杭州八都,便在在越王麾下,迄今已有十年有余,如此之恩,只能一死報之。你還年輕,以后的日子還長著呢,等會便帶些將士走吧,回到家鄉過日子吧,千萬不要再回越州城了,胡家上下便托你照顧了,越王倒行逆施,遲早必亡,只可惜了小董將軍?!闭f到最后,胡云神色神色慘然,言語中盡是托付后事的摸樣。 下江南 第71章 石城山6 第71章 石城山6 胡真已是淚流滿面,還想說些什么,胡云轉過身去,不再理他。方才眼中那些溫情已經消逝干凈,聲音滿是鏗鏘金鼓之聲:“一軍之中,獨子有父母贍養者離開;兄弟皆在軍中者,弟走兄留;父子皆在軍中者,父留子去。此時正是生死存亡之刻,只有存了必死之心,方能求取那一線生機?!?/br> 小城中那千五將士頓時傳過一陣無聲的脈動,然后便默默的服從了命令,不時傳來地位的哭泣和叮囑聲,離開的人們紛紛解下身上的甲胄留給留下的,留下的人們也托付離去者一句句私密話語,有的還解下心愛之物讓其帶給家鄉的親人。一切都在快速和井然有序的進行著,不過半響功夫,胡真便穿著便裝站在五百余名士卒們面前,含淚向胡云磕了幾個頭,便從山后的小路離去了。 胡云背對著那條小路,待胡真離開后,便立刻派人通知都統湯臼,然后編整士卒,準備下山決一死戰。 在付出慘重的代價后,駱團終于趕在援軍趕到之前,完全擊垮了河邊的那部分鎮海軍,剩下的還有七八百精疲力竭的殘卒也都扔下武器盔甲,往運河沖去,雖然水流并不快,但刺骨的河水還是把他們吞沒了,運河下游的河面上漂浮著大片的尸體,以至于以后很長一段時間,當地百姓都不愛吃這條運河里生長的魚。 就在駱團剛盡力把自己殘缺不全的軍隊整理成行列,鎮海軍的前鋒就兇猛的撲了上來,殘酷的戰斗便在這同一片土地上又一次展開了,只不過位于力量的天平兩邊的兩軍掉了個個,這次位于優勢一方的是鎮海軍。 靠著運河邊的浙東軍左翼被壓得步步后退,但還能保持著一條連續完整的戰線,畢竟鎮海軍沒法從河面上飛過去繞過對手的側翼,而且河邊的地勢十分復雜,到處都是軟泥潭,沙地,如果攻的太猛脫離了本隊,很容易被對手的反沖趕到泥潭甚至運河里去。但是右翼的浙東軍就沒有這么幸運了,顧全武把主力放在了這里,養精蓄銳了半個上午的鎮海軍正不斷地沖擊著敵軍,把浙東的不對向后趕,一支輕裝的鎮海軍步卒正繞過對方的右翼,即將打擊在敵軍的后背上,鎮海軍主帥的意圖很明顯,前后夾擊,然后把對手趕到那泥濘的河灘上,全部消滅。 駱團的形勢已經窘迫到了極點,他親自帶著牙兵呆在己方的右翼,甚至親領著衛隊發起了幾次反沖擊,激勵士氣,維持著浙東軍的右翼。沖擊敵陣的時候,一塊飛石砸在他的頭上,若不是駱團身為將領,頭上的頭盔堅固的緊,早就腦漿迸裂了,但是鮮血鮮血還是立刻流了出來,身邊的親兵們趕緊圍上來要護著他退回陣中。但駱團被激起了血勇,不但不退還猛沖上前,一連斬殺了幾名敵軍,右翼的浙東軍在他的激勵下,將鎮海軍趕退了數十步,駱團這才退回陣中包扎傷口。但當看到那支繞過右翼的輕裝鎮海軍,他就明白無論他和他的部下有多么的勇敢和頑強,最多半個時辰,浙東軍前營地六千人就會全部死在這片河灘上,就跟剛才覆滅的那三千敵軍一樣,也許還用不了半個時辰,畢竟自己的軍隊已經經過一個多時辰的苦戰,早已精疲力竭了。駱團抹了一把臉上,汗水和鮮血早已混成一片,凝結在眉毛和頭發上,形成了一塊塊的,弄得人十分難受,他費力的剝去已經干了的血塊,一個奇怪的念頭猛然跳入腦海里:“先前那名屢次沖入己陣的鎮海軍主將,戰死的時候是否也是滿臉血污呢?” 正在此時,一支浙東軍出現在鎮海軍左翼背后的石城山上,人數并不多,大概只有千人左右,他們猛地從山上沖下來,打擊在了鎮海軍的背后上,而且后面的都是些老弱士卒和等待命令的預備隊,那些浙東軍士卒仿佛存心求死一般,按照唐軍法度,與敵交戰之時并不一擁而上,一般一半擊敵,一半在后守備輜重。勝則追擊擴大戰果,不利則接應前軍,而這支浙東軍卻全軍一股腦兒向敵陣深處殺去,頓時打了對方一個冷不防,鎮海軍士卒以為后面還有大軍相繼,己方中了對方的伏兵,驚慌的情緒頓時蔓延起來,尤其是這些鎮海軍士卒,大半經歷過前幾次攻取石城山,都沒成功,竟開始亂哄哄的扔下兵器,鼓噪的向后面逃去。 “什么,有敵軍從石城山上襲擊,后軍大亂?!鳖櫲溆旨庇峙?。他派親子統兵誘敵,如今生死不知,雖然便面鎮靜自若,但內心如同在油鍋里一般,恨不得早一刻擊破敵軍,顧君恩也多一分得救的機會,現在一切都毀了,顧全武懊惱的揮了一下右手,示意身后的親兵跟隨自己向后軍行去。 當顧全武帶了援兵趕到后陣的時候,情況已經在轉好了,鎮海軍的士兵們已經逐漸從驚慌中恢復過來,他們發現方才那只兇猛的敵軍人數并不多,也沒有看到后面的援軍,顯然是通過某條山間不知名的小路繞過來的孤軍,畢竟戰爭中什么都可能發生。顧全武并沒有立刻將自己的親兵隊投入戰斗中,只是將二十余名驚慌失措的逃兵斬首示眾,他清楚這時候鎮海軍需要的不是援軍,而是拼死作戰的決心,看到沒有退路以后,鎮海軍的士卒們紛紛轉身向突襲的敵軍撲去,戰局逐漸扭轉過來了。 “突襲的孤軍主將從山上應該看到了正在向這里運動的那六千勇武都精兵,明知這般下山襲擊只不過是自取滅亡,還拼死出擊,看來是想拖延時間讓主帥逃走?!鳖櫲浜芸炀筒鲁隽撕频钠髨D,心情復雜的喟嘆了聲?!懊髦厮酪嗖煌?,董昌那逆賊麾下良士何其多矣?!?/br> 胡云猛的一個突刺,手中的長矛沒入對手的小腹,對面那張年輕的臉龐疼的扭曲起來,胡云趕緊轉動手中的矛桿,鋒利的矛刃立刻絞碎了對手的內臟,鮮血和內臟的碎片立刻從嘴里涌了出來,生機的光芒從年青人的瞳孔里消失了。胡云麻木的拔出長矛對付下一個沖過的敵軍士卒。隨著浙東突襲軍的深入,鎮海軍的抵抗變的有組織起來,他們開始攻擊胡云軍的兩翼,胡云不得不停止了前進的腳步,收縮成一個圓陣來抵抗三面包圍過來的鎮海軍。隨著圍攻軍隊的增加,胡云的部下數目在迅速的減少,連他本人也不得不拿起長矛親自和敵軍廝殺。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只希望大營的湯臼能夠保住剩余的三千兵和輜重,這些有經驗的士卒在小董將軍的手中將會起到重要的作用,至于他本人,引領一千孤軍攻打敵軍本陣,已經有了戰死的覺悟了。 “什么,湯都統領兵撤退了?!瘪槇F的聲音里充滿了憤怒和絕望,面前跪著的軍使恐懼的匍匐在地上?!安皇钦f湯臼那廝已經決定出兵了,為什么突然轉變了注意?!瘪槇F一把將地上的軍使從地上拖了起來,如同一個絕望的溺水者抓住救命的稻草一般,湯臼的援軍是局勢危急的他的唯一希望。 “湯都統本來已經準備出營援救了,可突然山頂小寨胡云將軍派來了一個信使,湯都統看了以后臉色大變,便立刻領兵從后營逃走了,連許多輜重都遺棄在營中?!蹦擒娛乖缫褔樀媚樕n白,駱團這時候看起來十分可怕,一道傷口從鼻骨一延伸到右腮,將他本來還十分端正的臉龐變的扭曲起來,眼睛射出絕望瘋狂的光芒。他一把將那名信使推到在地上,用詢問的眼光環視著身邊的部將親兵,可每一個人都在回避著他。 正在此時,前方戰線的鎮海軍發出一陣歡呼,數千人的呼喊聲滾蕩在戰場上空,如雷鳴一般,聲勢十分驚人。駱團和手下的軍官相顧駭然,正相疑間,卻見一人滿臉鮮血從陣前沖了回來,口中大聲喊道:“不好了,不好了!” 駱團得知湯臼領兵棄己而逃,本來就十分惱火,見那人口無遮攔,出言不吉,頓時壓抑在胸中的怒火立刻爆發出來,搶過身旁牙兵的長矛便一矛桿抽在來人的膝蓋關節處,將那人打的跪在地上。罵道:“什么不好了不好了的,如你不說個清楚,老子非治你個亂軍之罪不可?!敝袊糯姺?,十七禁律五十四斬中,出越行伍,攙前越后,言語喧嘩,不遵禁訓,此謂亂軍,這亂軍之罪便是斬刑。來人跪在地上,聽到駱團的話,早已嚇得魂飛魄散,連連叩頭,口中大喊道:“將軍饒命,非是小人言語喧嘩,不遵禁訓,實是情勢緊急,前面鎮海軍突然多了一支軍,皆身著黑衣黑甲,形容彪悍,極為勇武,打得旗號也與其他鎮海軍不同,弟兄們抵擋不住,校尉派小人前來求援?!?/br> 下江南 第72章 投降 第72章 投降 跪在地上那人沒說幾句話,駱團便明白了,頓時臉色慘白,突然間一切他都明白了,錢繆的王牌軍武勇都。那些奇怪的舉動都有了原因,為什么湯臼突然改變主意棄營而逃,為什么鎮海軍派出一支孤軍放在河邊的死地,讓自己殲滅,卻沒有及時派出援兵。錢繆派出大將顧全武領精銳武勇都離開西陵,潛行到鎮海軍營中,然后用那三千兵作餌引己方出營,一舉野戰破敵,這樣通往越州的道路就是一片坦途了。而位于山頂小城的正是反對出營迎戰的副將胡云,那里地勢高,視野遼闊,看到了顧全武置于后方的奇兵武勇都,便立刻派信使通知了湯臼,現在他們兩人一定帶著完好無損的部下逃往越州城,留下自己這個傻瓜在這死地斷后,到了越王面前,他們又會把兵敗的責任推在力主出營迎戰的自己身上,反正已經死在這里的自己是沒有辦法出聲辯護的。 想到還留在越州城中的妻子家小,駱團就感到心喪欲死,什么刺史、團練使、觀察使,自己自負聰明,到了最后連那個老東西胡云也斗不過,一家老小也保不住了,想到這里便一陣昏暈,倒了下去。身旁的親兵看道駱團突然這般摸樣,趕緊圍過來扶住他,猛掐人中,連聲呼喊。過了半響,駱團才醒了過來,看著眼前親兵們一張張焦急的臉龐,兩行清淚不自覺的便流了下來。 看到主將這時候突然流淚,眾人頓時慌了,他們大半都是駱團的家鄉子弟,現在雖然戰況不利,但只要主將還在,大家便覺得主心骨還在,可見駱團這般摸樣,只覺得天塌下來一般。 “該怎么辦?”就在這幾息功夫,駱團的腦中權衡利弊,仿佛過了幾年一般?!傲T了,事已至此,為了這些手足兄弟,也只能如此了?!瘪槇F下定了決心,起身對身邊親兵下令道:“命令收縮后退,對對面鎮海軍喊話,某等要降,一同討伐董昌篡號逆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