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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南笑著說:“所以,你們就全無野心,從來沒有想過這種可能,烏魯克能形成一個新的產業中心,繼續主導全流域的風向?” 所有人都傻愣在當地。有些人張大了嘴,半天都合不上。 卻只見伊南正色:“當然了,你們會想,漂亮話人人都能說。但是我們只是一個小小的首飾作坊,我們憑什么敢這么去想?” 確實有人這么想著,他們覺得眼前的小姐,說出來的大話,比她那張嬌俏的臉蛋還要漂亮。 “但是,如果你們連想都不敢想,那么,對不住,你們就注定一輩子毫無魄力,只能碌碌無為,做個平庸無奇的首飾匠人?!?/br> 資格最老的工匠頓時紫漲了臉,揮著拳頭大聲說:“伊絲塔小姐,我不接受這樣的侮辱?!?/br> 伊南平靜地拿出一塊泥板,說:“我也知道您不會接受,您與作坊的契約也不允許您接受?!?/br> 她拿出的泥板,正是工匠與作坊所簽訂的契約:這泥板上用楔形文字寫著工匠和作坊的名字,約定了契約的期限,并且用陶制的滾?、僭谀喟迳蠅撼隽艘幌盗袕碗s的印記。契約上規定,如果這契約要解除,必須得是在舊年翻過,新年到來的時候。 “您至少要在我的作坊里,待到今年的年底?!币聊侠蠈嵅豢蜌獾卣f,“在那之前,作坊的一切事務,我說了算。您必須聽我的。但是在今年年底,我會給您選擇的權力,到底是走,還是留?!?/br> “其他各位,也都是一樣,聽明白了嗎?”伊南的眼光,從每個工匠臉上慢慢掃過。 “聽明白了?!?/br> 回答的聲音稀稀落落,但每個人都出聲答應了,包括帶頭撂挑子的老工匠。 他們本能地感覺到現在的作坊和以前老爺在管的時候不大一樣,以前老爺很照顧他們,尊重他們,工匠們說什么老爺都會聽——但這也一定程度上造成了作坊的不景氣。工匠們都感覺他們缺少一個強有力的領導者,給他們指明方向。 而現在小姐當家,雖然她看起來那么美,那么柔弱,但卻讓人感覺她那副纖弱的身軀下面,藏著一個超級強勢的靈魂。 總之就是和以前很不一樣。 “明白就好?!币聊蠂烂C地看著他們每個人,“我希望你們每個人都能知道,我們要做和以前完全不一樣的東西,我們要做的,不是仿制,而是開創?!?/br> “好了,去想辦法,把單子上的東西買回來吧!”伊南宣布,“這些東西看起來很便宜,但是,我要的貨數量很多,而且我都要最好的?!?/br> 她下令之后,工匠們紛紛開始絞盡腦汁,想辦法找中間商去采購。 伊絲塔小姐的田莊位于烏魯克舊城附近,距離烏魯克當年遺留下來的老碼頭很近。烏魯克雖然衰落,這里的交通依舊四通八方,貿易的便利條件還在。 而單子上需求量最大的兩件,一件是砂子,一件是海草。 砂子要來很容易,畢竟南面就是一望無際的滾滾沙海,但是伊南說得清楚,要質量很高,很純凈的石英砂。她描述了砂子的質地,工匠們聽來感覺小姐恨不得每一粒砂子都是鉆石。 但因為契約在身,工匠們還是勉為其難地去求問了很多地方的商人,終于在南方的一個小城找到了這種砂子,并且耗費了不少本錢,才將這種砂子運了十車過來——當然,盡管運費花了不少,這種材料的本錢和作坊以前采購的銅礦石、錫礦石和黃金相比,簡直就是趨近于無。 另外一樣是海草,這個要求滿足起來很簡單。小姐的母親薛西斯夫人就來自埃利都。雖然埃利都已經不再靠海,但那里依舊保留了一座規模龐大的海產交易中心。作坊從那里采購到了很多海草。 但因為小姐沒有限定到底是哪種海草,被派去采購的工匠最終只能每種都采購了一些。 “很聰明的選擇?!币聊蠈@種做法表示了贊許——因為她也不知道應該使用哪一種海草。 “把你們的坩堝都拿出來,把窯爐點起來吧?!币聊戏愿?。 她指揮工匠們把下本錢買來的砂子盛在耐火的陶制坩堝里,放進窯爐里去燒。 “木炭,還有風箱!”見到窯爐里的砂子還無甚變化,伊南繼續指揮:她知道這是因為窯爐的溫度還沒有燒到可以融化石英砂的程度,但好在人們已經開始使用的這些能夠提高窯爐溫度的材料和工具,從而將砂子變成她想要的樣子。 “哦,神明在上,這些砂子竟然也會融化!” 終于,窯爐的溫度燒得足夠高,坩堝里的石英砂漸漸融化,成為液體。 蹲在窯爐外觀察的工匠們紛紛感慨,心想難道這些砂子和銅礦石、錫礦石一樣,也能熔煉出金屬? 但是,窯爐里的景象并非像他們所想象的那樣。砂子融化之后,開始咕嘟咕嘟地向外冒泡泡,冒了好一陣,才漸漸地止了。 伊南讓他們把一枚坩堝從窯爐里取出來,讓坩堝連帶里面的液體在作坊里的室溫下慢慢冷卻。 工匠們眼看著這一坩堝能夠自由流動的液體,漸漸地變粘稠,最終稠得無法流動,成為一大塊固體。 伊南讓人輕輕地敲坩堝,將里面的東西掉出來。這一大塊堅硬的固體在工匠們戴著皮手套的手中傳來傳去,每個人的目光里都飽含著好奇與熱切。 那是一塊,近乎透明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