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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南一提到恩基的“神廟”,當地人就一怔,隔了片刻才能反應過來,撓撓頭說:“沒有了?!?/br> 也就是說,他們的人能夠從這渡口通過,前往埃利都的中心,但是這牛車過不去。 “你們想辦法把這‘牛車’處理一下吧,否則就只有請回了?!倍煽诘娜艘策^來,見識了“牛車”這種新奇無比的交通工具之后,得出了結論?!霸谖覀儼@?,木筏比這東西更管用?!?/br> 確實如此——伊南心想,但是也不能全盤否定牛車的作用。如果沒有牛車,他們一行人從烏魯克到這兒,恐怕已經累個半死了。 旅行團的成員已經七嘴八舌地商議起來:“要不,我們試一試從這里趟水趟過去?” 杜木茲搖搖頭:“恐怕不行,車上載的東西都是怕水的?!睙o論是面包,還是鹽罐里的鹽,水一浸就都完了。 伊南只思考了一會兒,就轉頭對鹽田的村民說:“各位,多謝你們指點我們前往恩基的神廟。這牛車和車上的貨物我們不方便帶著,能否寄放在你們那里,等到我們返回的時候再上你們這兒???” 還沒等鹽田的村民回答,哈姆提和阿克就都驚訝地出聲:“所有的東西,都寄放在別人那兒?那是我們的全部家當了哇?!?/br> 伊南點點頭:“對!” 鹽田的村民顯然十分驚訝:“外鄉人……你們,你們就這么信得過我們?我們換給你們的這些鹽,可不是一個小數目?!?/br> 別說是扣下這一車的物資,只要鹽田的村民在這些鹽罐里做點手腳,伊南他們這一趟來埃利都,就是血本無歸。 伊南卻送給他們一個甜美的微笑,說:“我一路進入埃利都,見到了許許多多無人的渡口。在每個渡口,我都能輕輕松松地登上木筏。那里的木筏就像是特地為我準備好了一樣——顯然是在我們之前使用木筏的人,非常周到地在為后來者考慮?!?/br> “因此埃利都給我的印象是,這是一個擁有默認秩序的城市。在埃利都,大家都會替旁人考慮,會信守承諾,良好的聲譽對你們來說比眼前的這些物品更加重要……” “我誠懇地請求你們,幫我們保管這駕牛車,也幫忙照顧一下這頭白牛。它只需要一些草料和清水就好?!?/br> 伊南伸手,摸了摸溫馴的白牛。白牛似乎覺察到了可能要與熟悉的人暫時分別,“哞”的一聲,牛頭點點,牛鈴傳出“叮鈴”“叮鈴”的聲音。 “要不要……要不要我們留一個人下來,看著……”小哈姆提猶猶豫豫地說出了他的想法:如果有個人能留下來,至少能保證這些財物不受侵犯。 伊南向他笑笑,搖搖頭:“既然選擇了相信,我就會全心全意地相信眼前的這些朋友?!?/br> “再說了,”伊南望著哈姆提的眼神里蘊含著笑意,“你覺得我們留誰下來合適?” 確實,好好的一個團體,共同進退了這么久,留誰落單都不合適。 哈姆提一下子張大了嘴,摸著后腦沒能說出話來。將心比心,他自己可不想被整個旅行團拋在身后,那么同樣的,別人也都不想。 于是旅行團將白牛從車上卸下,牽到另一頭。幾個年輕人們喊著號子,小心翼翼地讓牛車掉頭,再將牛車套好,交到鹽田的村民手里,并且鄭重致謝。 鹽田的村民還兀自有些不敢信:“你們……真的信得過咱們?” 伊南躬身致謝:“麻煩各位,感激不盡?!?/br> 她揮別這些追了這么遠送出來的鹽田村民們,才轉回頭對杜木茲小聲說:“我有種預感,這些東西,稍后會原封不動地送到我們身邊去的?!?/br> 杜木茲一挑眉:“你也這么覺得?” 在與埃利都人相處的過程中,伊南與杜木茲兩人都隱約察覺到了一些端倪。漁村和鹽田的村民言語里也多有試探,伊南甚至覺得有人在暗中觀察著自己一行。 伊南沖杜木茲笑得歡暢:“看來,大家想到一起去了?!?/br> 這邊兩人已經有了默契,那頭古達突然一抱頭跳起來:“啊呀!我的刀,石刀名匠打制的刀——” 本應當隨身攜帶的武器,被古達留在了牛車上,現在反而落到外人手里去了。古達一陣捶胸頓足,既想去把那柄沉重的石刀追回,又怕耽擱了行程,回頭自己又背不動。 伊南讓哈姆提和阿克兩個去把這個中等祭司給拉了回來?!拔蚁?,在埃利都我們是用不上你的石刀的?!?/br> 本就是抱著和平的目的而來,濫用武力實非伊南所愿。 再說了,就算是遇到了威脅,這枚石刀在古達手里恐怕也派不上大用場。 “古達,還有大家,以后咱們都記住,”伊南伸手輕輕點了點太陽xue,“在很多時候,諒解與合作精神都要勝過武力。城與城之間,更是如此?!?/br> 她說這話的時候,遠處渡口守著的埃利都人一直在聽,等到伊南說完了,他才轉過頭去,漠然望著水面。 很快,伊南一行五人,外加棗紅馬和小黑,分成兩撥,通過了眼前的渡口。 他們不再有負重,但也失去了大部分物資和裝備。伊南和旅行團簡單商量了幾句,大家一致認為,必須盡快找到恩基的神廟。 沿著擺渡人指點的方向,旅行團繼續一路向前。伊南留意到路邊竟出現了一座碼頭。 這是一個卸貨的“碼頭”——所“卸”的貨物是從幼發拉底河上游漂流下來的雪松和冷杉。這些原木沒有伊南娜神廟圣殿前的巨柱那樣高大整齊,大約也正是這個原因,木材得以順利從烏魯克的“指縫”里漏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