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爹爹,這是囡囡寫的?!?/br> 將厚厚的一疊寫過的毛邊紙遞給爹爹,安然便站在爹爹膝邊,微微仰著頭,一臉期待地看著爹爹的表情。她不想當文盲,她想盡快了解這個時空,所以她必須跟著哥哥一起學認字,以后才能名正言順地找爹爹要書看。但她又不想讓爹爹發現她太過“天才”,所以之前爹爹在家的時候她表現并不突出,卻在爹爹不在娘親忙碌的時候忽然冒出頭來。 家里窮,趙安齊寫字都是先在沙板上寫熟了再在紙上練的。安然便先在沙板上寫,會了再在哥哥寫過的毛邊紙的空白處寫。趙安齊寫的大字,中間倒是留出不少的空白來。為此,她用了最小號的毛筆,字寫得相對較小,其實更考校筆力。但實際上,安然前世練過書法,現在還在“藏拙”階段呢! 趙世華之前教兒子讀書的時候也時常抱著安然在一邊“旁聽”,卻不想安然這個“伴讀”不聲不響的竟然學會了這么多字。趙世華大驚,當即瞪大眼睛叫道:“宛娘,宛娘,你快來看!” 顧氏正在廚房洗碗,聽到丈夫的聲音很急切,忙趕過來問道:“他爹,怎么了?” “宛娘,你快來看,這是囡囡寫的字!”趙世華將手中的一沓紙放在桌子上,指著大字中間的小字驚奇道,“你看,這些個大的是齊哥兒寫的,這些小的是囡囡寫的!” 顧氏一看,不以為意地輕笑一聲道:“這個啊,我早看過了。說起來這丫頭倒也奇怪,別的都不喜歡,就喜歡寫寫畫畫。齊哥兒寫過的廢紙她一半用來寫字,另一半卻是畫了花草,我還選了幾個做花樣子,比以前那些還多賣幾個錢呢!” 趙世華低頭看著正滿臉期待仰望自己的女兒,不由得激動地彎腰將她抱起來,重重地親了一口方笑道:“我們囡囡可真聰明!”說到這里,他忽然又嘆息道,“可惜了是個女兒,要是個男孩兒……” 安然聽到爹爹的嘆息,心里也忍不住有些難過起來。難道爹爹還是嫌棄她是個女孩兒嗎? “女兒又怎么了?”顧氏當即瞪著趙世華道,“我家囡囡可比那些淘小子聰明懂事多了。就是給我個兒子也不換!” 趙世華當即笑道:“你看你,又多心了不是?我哪里是嫌棄囡囡是女孩兒?我是為她嘆息,她若生做男兒身,指不定將來還能封侯拜相呢!我什么時候不疼囡囡了?有這么個女兒,可比好多人家的兒子強多了!” 說到這里,趙世華又低頭看著安然,溫柔地摸摸她的小臉道:“我只是想著,她要是個男孩兒,只要我們好生教導,這一生怎么都不會差到哪里去。但是生為女兒身,卻是可惜了她這天分。也不知道今后便宜了哪家的小子,不知道會否有人珍視……” 顧氏想著這個社會對女孩兒的苛刻,心里又何嘗不嘆息? 安然這才明白過來。爹爹娘親不是不疼她,反而正是因為太疼愛她,所以才會有這樣一聲嘆息。她當即天真地眨眨眼睛道:“爹爹,囡囡的字寫得好么?” 趙世華大聲笑道:“好!雖然缺少筆鋒,但從結構上看比你哥哥的字還好上幾分。以后也不要用你哥哥寫過的廢紙了,跟你哥哥一樣,每天寫三張大字。這筆鋒需得寫大字才能練得出來?!?/br> 安然有些遲疑,家里本來就不富裕,就連爹爹每次做文章都總是很節約的用,哥哥每天也只給三張紙,她要是練字,豈不是加重家里的負擔? “爹爹,囡囡等兩年再練字好不好?像哥哥那樣寫大字囡囡手會酸的。囡囡還是喜歡在沙板上寫字,囡囡還喜歡畫畫?!?/br> 趙世華輕輕嘆息一聲,摸摸安然的頭,帶著幾分愧疚道:“是爹爹無能,只能委屈我們囡囡用沙板練字。對了,囡囡,你寫的那些字都認識嗎?” 安然咬著手指,撲閃著一雙明澈的大眼睛,帶著幾分羞赧看著爹爹道:“有些不記得了……”所謂槍打出頭鳥,天才神童什么的,她可不想當,凡事適可而止。 趙世華輕輕笑笑,不以為意道:“囡囡才四歲就能寫這么多字,已經很了不起了。來,哪個不認識的,爹爹教你?!闭f到這里,趙世華又沉著臉對趙安齊道,“齊哥兒,你可是哥哥,千萬別被你meimei比了下去!” 趙安齊當即挺直了胸膛,憋著一口氣道:“爹爹放心,兒子一定會努力的?!?/br> 趙世華含笑拍了拍兒子的肩膀,眼神中很是欣慰。 由于家里窮,只有一間堂屋,兩間廂房,再加搭建在堂屋后面的廚房和柴房,安然沒有自己的房間。以前她都是跟父母一起睡的,后來實在有點受不了晚上被迫裝睡聽墻角,就主動要求跟哥哥睡去。前些天爹爹不在,她不耐煩哥哥晚上踢被子,又主動去父母房中陪伴娘親,現在爹爹回來了,她只好又回去跟哥哥趙安齊一起睡?,F在安然最大的希望就是,等再過兩年,家里條件能好一點,她也能有自己的房間就好了。 爹爹回來了,還帶回這樣的好消息,這一夜安然睡得很香。 ☆、第六章趙家人 第二天一大早,趙世華帶著顧氏和一對兒女去了老院子安然的祖父母那里。 因為安然的小姑還沒有出嫁,所以分家的時候只把三兄弟分了出去,二老帶著安然的小姑趙云杏單過,說好等趙云杏出嫁的時候,三個哥哥各出一部分嫁妝,以后二老還是跟著老大一家過。不過,雖然分了家,老大老三和二老仍然住在一個院子里,只是各自單獨開伙而已。 趙世華剛進小院的門,便看到三弟趙世福正在院子里磨鋤頭。 “二哥回來了?中了嗎?”趙世??吹蕉鐏砹?,便將鋤頭放在磨刀石上,趕緊起身迎了過來。 不等趙世華回答,聽到聲響剛剛從屋里鉆出來的王氏當即大聲道:“二叔回來了?昨晚回來的吧?怎么樣?中了嗎?”話說到這里,她也不等趙世華回答,幾乎沒停頓地便又繼續說道,“沒中也沒什么,只要人勤快,好好種田一樣能養活一家子人。這縣試可不是那么好過的,還是要像我們南哥兒一樣,多花些時間溫書才行,三心二意的怎么能成?二叔你離開學堂都快十年了,這些年也沒怎么用功,沒中也不奇怪……”王氏想著如果趙世華考中了,昨晚就應該過來報喜的,既然昨晚沒有來,那多半就是沒有考中了。本來,她就不認為離開學堂近十年的趙世華能考中。 趙世華淡然含笑地聽著,也不打斷她,就是要看看她還能說出些什么話來。昨晚,兩個孩子就把他回家前王氏的話學給他聽過了。顧氏昨天傍晚已經聽過一次,當時氣得想出來罵人,現在知道夫君考了縣案首,也就沒那么大怒火了,只等著這些話讓婆婆聽到了給她一頓好罵。 果然,王氏不停嘴地還要再說,趙家老大趙世榮已經出來,當時就給了她一個大耳刮子,罵道:“碎嘴的婆娘,說的都是些什么?還不滾進去做飯去!” 這時,婆婆容氏才急匆匆跑出來罵道:“南哥兒他娘,你說得都是啥話?有你這么咒人的嗎?就是分了家他還是南哥兒的親叔叔呢!誰說老二考不上的?就算他這次沒考中,自家人也不能這樣說話咒他……” 趙世華聽著老娘的話,臉上也忍不住露出一個苦笑來。果然,也不怪大嫂看不起他,就連自己的老娘心里也認為他是考不上的。只不過不讓他去考一次,總擔心他不能安下心來種地。 “娘啊,不是您說的考不上就要安安分分種地的?我這不是安慰二叔嗎?”王氏看婆婆黑著臉,腆著臉說了一句,悻悻然轉身回去做飯去了。 安然看著王氏那幾乎沒有隱藏的幸災樂禍的樣子,忽然大聲道:“奶奶,我爹爹考了縣案首呢!奶奶,案首是不是第一名?” “……”容氏怔了一下,忽然瞪大了眼睛拔高了聲線道,“囡囡你說啥?你說你爹考中了?” 趙世華這才上前一步跪在容氏面前,握住她的手道:“娘,兒子沒有給您和爹丟臉,兒子考了縣案首!” “中了!中了!我兒真的中了?”容氏激動得熱淚盈眶,難以置信。其實她心里也是不怎么看好趙世華的,畢竟家里條件不好,趙世華三兄弟都是年幼時由祖父開蒙,后來祖父過世后去學堂讀了幾年書,在成家前兩年就回家種地了。這些年來,他不過只在農閑的時候才把書翻出來看一看,就是這次去參加縣試,還是備了厚禮托了以前私塾的秀才老夫子保舉的。老夫子看在從前的師生情誼上,托不過情面,這才勉強答應。說起來,其實誰都不看好趙世華,因此他考了縣案首才如此讓人吃驚。 這時,安然的祖父趙茂生聽到這個好消息也出來了,高興地將兒子拉到堂屋去,父子幾人坐下來聽趙世華慢慢說,王氏的幾個孩子也跑了進來,站在大人身后聽熱鬧。 趙家本是書香世家,祖上也曾入仕為官,只是幾代下來,逐漸沒落。趙茂生的父親十八歲就中了秀才,是當時名噪一時的才子,可惜他的好運到十八歲就結束了,之后每屆都去參加鄉試,卻次次都名落孫山。由于安然的曾祖父不事稼穡,每日都在房里死讀書,家務一律不管,而她曾祖母又個性柔弱綿軟,使得趙家越發敗落得快,還是安然的祖母容氏進了趙家看著不像個事,這才費盡心力留下如今這十幾畝田地。為此,容氏不讓丈夫繼續讀書,而讓他學著種田,年輕的時候沒少被公婆數落。這也影響到她教育三個兒子,她不允許趙家再出一個像公公那樣死讀書而讓家業敗落的人。在容氏看來,什么都沒有填飽肚子重要,要讀書也不是不行,但前提是家里要有這個條件??傊?,生存第一! 趙家二老很高興,拉著趙世華不停地詢問縣試的情況,顯然對兒子能考中,還能考第一很是有些難以置信。趙家老大趙世榮和老三趙世福也為兄弟高興,連在廚房里做飯的小妹趙云杏也一邊燒火一邊側著耳朵聽堂屋里的說話聲。 趙茂生種了幾十年的地,書本都拋下很多年了,但他骨子里還是有一種出于書香世家的傲氣,只可惜自己因為父親被耽誤了。因此,他對兒子孫子參加科考一直都是很支持的,心里隱隱也抱著些希望,希望有朝一日,他的孫子能考中,恢復祖上的榮光。 “府試是什么時候?在家里呆不了多久就要出發去州府了吧?”趙茂生問道,隨后又對另外兩個兒子道,“老大老三,你們把家里攢的錢都拿來,先給老二當盤纏。杏兒的婚事也等一年再說,等老二中了秀才,你們也跟著沾光,杏兒也能找一門好親事?!?/br> “行!”老三趙世福二話不說就點了頭,立即讓媳婦回家取錢去。 老大趙世榮也道:“我和老三沒這天分,老二若能中,爺爺在天之靈看了也高興?!弊娓府斈陮婆e的癡狂,趙世榮記憶相當深刻。說著,他便沖著在自家廚房里忙活的王氏道,“南哥兒他娘,你回屋去把我們家攢的錢都拿來!” 王氏原本就對老二過了縣試心里不痛快,如今一聽孩子他爹要將家里的錢全都拿給老二當盤纏,不由心中暗惱,當即恨不得能沖出去給他一個巴掌。但二老面前,她還是不敢放肆,走出廚房的時候已經裝出一副溫良賢惠的樣子來,只是神色間有幾分刻意的愧疚和驚恐。 “還愣著做什么?快回屋去把我們攢的那兩吊錢拿來!”趙世榮催促道。 趙世華并不打算要兄弟贊助盤纏,他作為這次縣試的案首,縣尊大人早跟他說好了會派人送他們(此次縣試前三名)去州府,一應路費伙食都不用他cao心??墒?,他現在偏偏不開口,就是想看看大嫂會怎么應對。 只見王氏滿臉羞愧地對趙世華道:“哎呀,真是對不住他二叔,二叔也知道我跟你大哥都是沒本事的人,分家這一年來,什么都要置辦,本來也沒存幾個錢。這不,前日里回娘家,我幾個兄弟分家,要蓋新房,找我借點錢,我這個當大姐的實在抹不開臉面,便將家里的錢都借給南哥兒他舅舅了……” 趙世華淡淡一笑,他從來沒有指望過能從大嫂手里借出幾個錢來,自然也不存在失望,只不過心中有些寒涼,卻也更加堅定了他想要出人頭地的意志。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嗎?要想讓自己的妻兒過上好日子,除了自己,誰也別想指望。 趙世華不在意,但并不代表大哥趙世榮和爹娘不在意。聽說王氏私自將家里的錢都借給娘家了,趙世榮當即就黑了臉道:“什么?南哥兒他舅舅把家里的錢都借走了?什么時候?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也不是說不能借錢給娘家,但怎么也應該跟他這個當家人說一聲??! 安然祖父趙茂生也不滿地看了大兒媳一眼,只是見兒子已經開口訓斥了,就暫時沒有開口。但安然祖母容氏卻忍不住大罵道:“好你個王招娣,你到底有沒有把自己當趙家人?竟然偷偷把錢拿回娘家,連老大都沒說一聲。你說,你到底有沒有將老大放在眼里?你心里還有沒有我們趙家?” 王氏立即叫屈道:“娘啊,不是我不跟孩子他爹商量,那幾天他不是去姚老爺家打短工去了嗎?我就自己做了主借給南哥兒他舅舅了,說好兩年還清的……” “你……真的借給南哥兒他舅舅了?”趙世榮還是有些了解自家婆娘的,所以又確認地問了一句。 王氏連連點頭:“真的借給孩子他舅舅了?!?/br> “那昨天我回來,你為何不跟我說?”趙世榮還是有些不太相信。 “你回來,我心里高興,一時忘記了說……”王氏羞愧地低著頭道。 趙世榮瞪著王氏,其實心里還是有些懷疑她是不是因為不想借給老二去趕考把錢藏起來了,但他也知道,要是這女人死不承認,他也沒辦法。 “全都借走了?一點都沒留下?”趙世榮不死心地問道。 王氏結結巴巴地說:“我,我還留了一百五十個大錢……我,我這就去拿去……” 一百五十文錢能做什么?好吧,總算不是一毛不拔。趙世華當即笑道:“不用了,大嫂。我這次去州府,縣尊大人會派人護送的,一路食宿都由縣里負擔。另外,齊哥兒舅舅上次給的盤纏還剩下不少,夠用的了?!?/br> 王氏聽到這里,立即回轉過身來,干笑了兩聲道:“既然二叔用不著,那我就留著家用了哈?!倍?,她便溜回廚房做早飯去了。 隨后,趙家老三媳婦何氏便將家里存的兩吊零三百五十文錢取了來。趙世福將錢遞給趙世華道:“二哥,出門在外,多帶點錢在身上,萬一有個急用也不抓瞎?!?/br> ☆、第七章小荷才露尖尖角 趙世華心中感動,卻沒有收。去州府趕考,他真的不缺錢。安然的外祖家是商戶,雖然地位低下,但卻家中殷實。當初將顧氏嫁給他,也是聽說他年少便有些才名,指望他以后考個功名,顧家生意也能做大一些。因此,趙家三兄弟分家,趙世華分得最少,顧氏也沒有怨言,反而回娘家借了錢蓋了新房,后來聽說趙世華想考功名,顧家也是一直大力支持的。 早飯后,趙世福去鄰村大姐趙雨荷家報了喜訊,中午趙雨荷一家就捉了一只雞過來了,說給趙世華好好補補身子。中午,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吃了一個團圓飯,雖然飯菜依然很簡單,只有一塊臘rou,幾個咸鴨蛋,其他就是蘿卜白菜野菜咸菜干,大家卻都吃得極為高興。就連安然都分到半個咸鴨蛋,不過哥哥安齊疼他,將自己的半個鴨蛋黃也給了她。 飯后,男人們坐在堂屋里說話,女人們把廚房收拾干凈,洗了碗喂了牲口,便端著小凳子圍坐在院子里做針線,順便看著孩子。 趙雨荷見顧宛娘繡的花樣很別致,問了一句道:“宛娘你這花樣哪兒來的?是不是現在州府里流行的新花樣?” 顧宛娘抿嘴一笑道:“這是我家囡囡無事時畫著玩兒的,我看著還新穎別致,就拿來做花樣子了?!?/br> “是然姐兒畫的?”趙雨荷有些不敢相信,“然姐兒才多大點?” “她呀,就喜歡寫寫畫畫的?!鳖櫷鹉飵е鴰追肿缘玫?,“他爹常說,我們囡囡年紀雖小,念書識字比她哥哥還強幾分呢!” 王氏想著自己兩個沒機會讀書認字的女兒,故意長嘆一聲道:“可惜了是個丫頭,要是個兒子,沒準也能像二叔那樣中秀才呢!哦,忘了二叔現在還沒中秀才呢!” 顧宛娘聽出大嫂話中的暗諷之意,心中暗恨,卻無話反駁。囡囡是個丫頭不假,丈夫才過了縣試,還有府試院試沒有考也是事實。 老三家的何氏也不禁暗自白了王氏一眼。這個大嫂好像就見不得兄弟比她家好,什么都想著壓他們一頭,壓不住也要說些刺心的話讓人心里難受。 趙雨荷卻不管這么多,當即就沉下臉道:“丫頭怎么了?大嫂不也有兩個丫頭?宛娘一兒一女,正好湊成一個好字,可是別人羨慕不來的福氣。我看然姐兒又聰明又懂事,就可愛得很?!闭f著,趙雨荷便笑著對安然招手道,“然姐兒,到姑姑這里來!” 安然之前表面上背對著大人跟幾個孩子在玩,其實耳朵一直豎著在聽大人們說話,聽了王氏的話,早把這個大伯母恨上了。她只是有些奇怪,大姑姑以前對他們家好像沒這么好啊,這是怎么了?今天大姑姑好像一直在幫他們家說話呢!嗯,應該是看爹爹考了縣案首,就要出人頭地了,她這個當jiejie的以后也能借光了吧? 安然帶著甜甜的笑容跑到趙雨荷身邊,眨眨眼睛道:“姑姑叫囡囡?” 趙雨荷看著安然白凈可愛的小臉上一雙眼睛特別的明亮聰慧,想著兄弟以后出息了,自己在婆家也能讓人高看一眼,多多少少也能沾點光。她心里更是一喜,便一把將安然摟過來,放在自己膝頭上,滿臉喜愛道:“聽說我們然姐兒還會畫花樣子呢!然姐兒畫一個給大姑姑看看好不好?” 安然點點頭,忙跳下地去,撿了一根三寸來長的樹枝便在趙雨荷腳邊的地上畫起來。 安然前世學畫學了近十年,從素描開始學起,后來又學了水粉、國畫寫意和油畫,只有學國畫工筆的時候她沒那個耐心,最后還是棄了,但素描是基本功,卻是相當扎實的。畫幾個花樣子,那是信手拈來。 趙雨荷只見安然拿跟樹枝在地上三兩下就畫好了一個荷花樣子,不但是自己從未見過的,花葉錯落有致,異常的逼真好看,驚得直叫喚:“哎呀,爹,娘,二哥,快來看看,然姐兒畫的這個花樣子真好看!” 趙家二老看女兒這咋咋呼呼的樣子原本有些不高興,但聽說小小的安然居然會畫花樣子,卻也忍不住好奇過來看看。 趙世華昨晚聽妻子說了女兒會畫花樣子,但夫妻倆小別勝新婚卻還沒有來得及看,如今見大姐那驚喜的神情,也忍不住跟了過來。難道他家小囡囡不但認字快,寫得好,還真的會畫畫不成? 眾人圍過來,只見被人踩緊壓實的土泥地面上,畫了一朵盛開的荷花,邊上是一高一低兩張荷葉,半舒半卷,仿佛有風正徐徐吹來。而在盛放的荷花上面的荷葉背后又伸出一支荷桿來,卻是一支含苞未放的花骨朵,上面還停著一只蜻蜓。整幅畫錯落有致,內涵豐富,別說是一個孩子,就是在場的大人,也沒有人敢拍著胸脯說自己能畫出這樣的畫來。 趙世華見了也是一怔,繼而蹲下身將安然抱在懷中,帶著幾分隱忍的激動問道:“囡囡,這畫是誰教你畫的?” 安然眨眨眼睛,歪著腦袋奇怪地看著爹爹道:“就是囡囡自己畫著玩的呀!囡囡去年看過荷塘里的荷花,就是這個樣子的。爹爹,囡囡畫得不像嗎?哦,囡囡記得荷葉上還有露珠,荷葉底下還有青蛙和小魚,還有好多蓮蓬囡囡沒有畫呢!爹爹你看,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卑踩坏浆F在都沒弄清楚這個時空到底是不是自己前世的古代時空,不知道自己到底穿到了哪個朝代,所以她有意通過這句簡單但膾炙人口的詩試探爹爹。 “不,囡囡畫得很好,非常好!”趙世華又在心里默念著安然最后兩句詩,感嘆道,“‘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覀冟镟镞€會作詩呢!我們囡囡一定是天底下最最聰明的姑娘?!壁w世華激動地摸摸女兒粉嫩的小臉,又低頭在她臉上親了親,喜愛之情溢于言表。 安然低著頭,卻是暗自詫異,楊萬里的詩在宋代也算十分有名了,竟然連爹爹都沒聽過嗎?難道現在還是唐朝?或者是宋初? “是啊,我就沒見過這么聰明的孩子!”趙雨荷從震驚中清醒過來,跟著稱贊道。 “神童,神童??!” 其他人見了,也是交口稱贊不已。就連王氏擠進去看了幾眼,想要挑些毛病也是怎么都挑不出來,最后只好酸溜溜地說了一句:“沒見過這么小的孩子這么會畫的,跟成了精了似的……聽人說啊,這有些孩子太過聰明了也不好,那都是天上的星星下凡來的,玉皇大帝舍不得,是要早早收回去的……” 趙世華一聽,當即抬起頭來,滿眼憤怒地盯著王氏。 趙世榮也怒了,抬手就給了她一個巴掌道:“不會說話就閉上你的嘴,沒人當你是啞巴!” “你也是幾個孩子的娘,也不為自己的孩子積點德……”容氏也氣得不行。 顧氏緊握拳頭,要不是大哥已經給了王氏一巴掌,她恨不得沖上去撕爛了王氏的嘴才好。 王氏灰溜溜地回房去了,這邊一大家子人都圍著安然,讓她又畫了幾幅畫,直讓人贊嘆不已,趙雨荷趙云杏何氏都要了幾個新的花樣子。 正在熱鬧的時候,顧家來人了。 ☆、第八章小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