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度甜
好久不見的牛奶小布丁, 還依然是記憶中的模樣, 毫無瑕疵的可愛奶白色, 向空氣中微吐著白氣,仿佛在迫不及待散發自己清甜的氣息。 沈硯從余光中看見, 衛染還在等他回答。 他把包裝紙剝下來,穩穩地丟進垃圾桶,不慌不忙道:“就是問你, 怎么會記起來去打聽我小時候喜歡吃什么?!?/br> 衛染纖長的睫毛輕顫兩下, 審視著他淡定的臉:“你剛才不是這么問的?!?/br> 沈硯眉梢一挑,笑了笑:“你知道我語文不好?!?/br> 衛染還是覺得哪里不對,沈硯那神奇的語文水平,基本只是在考試時才會展現出來, 以前可沒見他平時說話也這么詞不達意。 他這樣子更像是在隱瞞什么…… 卻見沈硯垂眸沉吟兩秒,抬眼直勾勾打量著她:“所以就因為聽姜姨說我喜歡吃,你就到處去找, 費了這么多心思?” 衛染的心事被他一戳,咬了咬唇,低頭沒說話。 可是沈硯還不滿足。 片刻后,衛染聽見他貼在她耳邊低低的笑聲:“你說, 你到底是有多喜歡我?” 他的氣音拖長,顯得不正經, 卻又有種別樣的深情。 衛染仿佛被他撲灑過來的氣息燙到, 后退了一步, 燒得滿臉緋紅。 內心羞惱, 什么語文不好,這么會從別人的話里發散…… 她一顆小心臟怦怦跳著,過了好幾秒才后知后覺地想起來,他們這是在外面,旁邊還有人在看著。 她抬起頭,收銀臺前的大嬸一邊數著錢,一邊樂呵呵地沖她笑了笑,自言自語似的嘆出一句:“年輕真好啊?!?/br> 正在結賬的那位大叔則感慨地點頭。 衛染:“……” 她想快點離開這兒了。 可是這時候沈硯把手里的小布丁雪糕,直接遞到了她嘴邊。 “嘗一嘗?” 燈光映在他微笑的桃花眼里,泛起瀲滟的光澤,惑人心神。 受到迷惑的衛染不知不覺就張口,小小的咬了一口。 清甜香濃的牛奶味融化在齒間,冰冰涼涼,沁人心脾,還是曾經熟悉的味道…… 在味蕾的刺激下,衛染記憶里一道模糊的影像在瞬間一閃而過,她怔了怔,但并沒有抓住那是什么…… 她正在努力回想剛才那一刻的感覺,就眼看著沈硯把雪糕拿回去,然后對準她齒印所在的位置,不偏不倚地咬了一口。 她這才反應過來,他讓她先嘗是什么意思。 衛染眼睜睜地望著他。 “味道是不錯?!鄙虺幯畚参⒙N,舌尖一舔上顎,片刻語焉不明地補充了一句,“很甜?!?/br> 他說“很甜”的時候,看的不是手里的雪糕,卻是衛染的唇。 粉嘟嘟的,小巧瑩潤,沾了一點點白色的奶油。 衛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問題,可她就是能從他話里聽出那種不正經的味道,哪怕他說的話本身好像也挺正常的……? 她慌得垂下頭,臉上的霞色一直漫到耳根。 在這種擾亂的心情下,對沈硯剛才莫名其妙的那些話,根本就不記得追究了。 * 小布丁的味道是沒有變,不過不知道是因為他們長大了,還是廠家經營不善而偷工減料,現在每一支雪糕看起來只有很少的一點了。 以至于沈硯沒幾口就快要把一支雪糕給吃完了。 他見衛染還一直拿著另一支雪糕沒有動,笑了笑:“怎么不吃?還是你只想吃我的?” 衛染烏溜溜的眸子瞪著他,后悔剛才被他迷惑,這人是越來越過分啊。 “你、你別亂說了?!?/br> 沈硯不以為然地一挑眉,不過他說歸說,倒沒有真的把自己吃剩的雪糕再給衛染,而是自己加快速度吃完,又拿過衛染手里的那支,唇邊漾起一抹寵溺的笑:“我幫你撕行不行?” 衛染一時發怔,他這么說,就好像是以為她自己撕不開包裝紙一樣…… 她力氣再小,應該也還沒到這種地步,可她根本沒有爭辯的機會,沈硯已經優雅地撕掉包裝紙,把雪糕給她遞了過來。 衛染順手接過,剛要下口的時候,突然想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糟糕,她剛才怎么全忘了。 沈硯見衛染倏忽變了臉色,不禁問:“怎么了,染染?” 衛染低頭咬了咬唇,這個話讓她不知道該怎么說,何況是在外面,她就更不好意思了。 可是她看看手里散發涼氣的雪糕,又不能不說。 最后只好湊近沈硯身邊,聲如蚊蚋地小聲解釋:“我這兩天不能吃涼的?!?/br> “不能吃涼的?”沈硯沒有馬上明白過來,見衛染怯怯的,像有什么難言之隱,思維卻不自覺狂奔向不祥的方向,“你生病了?身體不舒服?哪里不舒服?” 他在擔憂之下,不假思索接連發問,根本沒有要避人的意識,也沒記得控制音量。店里的幾個顧客紛紛向這邊探究地看了過來。 衛染:“……” 她艱難地提醒:“你小點聲……” 沈硯完全沒心思聽她說這些,抓住她肩膀,讓她抬頭看著自己,黑眸里透出不容置疑的神采,有些嚴肅:“你快說到底怎么回事?!?/br> “就是……就是……” 衛染心里凌亂得不行,她知道沈硯是在擔心她,她當然不想讓他擔心。 可經過沈硯剛才那一嚷,別人都在注意他們,衛染覺得就像有無數聚光燈照在自己身上,更讓她無地自容,越是想快點解釋清楚,越是緊張得舌頭都打結了。 正在這時候,收銀臺前的大嬸輕咳了一聲: “小伙子,女孩子家的事兒你一點兒都不懂啊?!?/br> 沈硯莫名回過頭,愣了三秒,再回來看衛染的時候,衛染默默低下頭,一言不發。 然后他悟了過來…… “……” 衛染忍著羞扯了扯他的袖子:“好了,我們快走吧?!笔掷锏难└庖呀浺_始融化,她遞給沈硯,“你幫我吃掉?!?/br> 沈硯默了片刻:“你等等?!?/br> 衛染看著他走過去向看店的大嬸問:“能借微波爐用一下嗎?” ? 更詭異的是,沈硯接下來又要了一個紙杯。 然后,他把手里那只雪糕放進紙杯里,將紙杯放進了微波爐…… 衛染:“……” 幾十秒后,隨著微波爐“?!钡囊宦?,沈硯把紙杯取了出來,還不忘又要了支吸管插進去。 他端著這杯奇異的飲料向衛染走過來:“有點燙,等會兒上車再喝吧?!?/br> * 雪糕被加熱融化成液體之后,依然是濃稠的奶白色,像奶昔。 衛染坐在副駕駛座上,捧著杯子從吸管里啜了一口,味道還真不錯呢。 她忍不住道:“你可真有想象力?!?/br> 把雪糕開發出這種吃法的,沈硯大概是第一人? 沈硯抿了抿唇,瞥她一眼:“還不是你要貪嘴?!?/br> 他語氣不算重,但衛染馬上就感覺出他不太高興。 她心虛地辯解:“我、我真的是忘了……” 如果她一開始記得這回事,就不會給自己買一支了。也難怪沈硯剛才會一時反應不過來。 “算了,應該怪我?!鄙虺巺s突然打斷她,“我沒想到……” 他擰了擰眉,煩躁中又有些迷惑,低眉靜了半晌,終于忍不?。骸拔颐髅饔浀貌皇墙裉??!?/br> 衛染一懵:“什么不是今天?” 沈硯看向她,眼神里透出追根究底的決心: “你的生理期啊,我記得日期,不應該是今天?!?/br> 衛染徹底傻了。 在她所有記憶中,她從來沒和沈硯談論過這種事情,沈硯居然會記得什么日期,更遠在她想象之外了。 好半天她才找回一點聲音:“你……怎么可能知道?” 沈硯眼皮微翻,對她的震驚感到無奈:“平時會有跡象的,你以為我是有多粗心大意?!?/br> 他這樣說,似乎這只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而已。 衛染還是呆呆的,卻不由回憶起,怪不得沈硯總是能恰逢其時地放一杯熱飲料在她桌上,甚至一起去食堂吃午飯的時候,有時候他還會莫名其妙地管她點什么菜,不許她吃辛辣的東西。 以前沈硯從來沒有明說過。她竟然稀里糊涂的,完全沒有想到這是他特別的照顧。 本來她是羞于和別人談論這種事情的,這時候卻覺得感動居多,沖淡了心里的窘迫,好像在他面前也沒有那么難以開口了。于是小聲地解釋:“這個可能會有變化的呀?!?/br> 沈硯依然注視著她:“這是什么不好的跡象么?” 衛染在他關切的目光搖頭:“沒事的,可能是前一陣考試壓力大的關系吧?!币娝€是不太放心的樣子,又道,“不用擔心的,我沒有覺得不舒服?!?/br> 沈硯終于點了下頭,但眉頭還是蹙緊的,語調里透出自責:“剛才是我不好,我不應該給你吃——” “你又不知道?!毙l染嗓音軟軟的,卻毫不遲疑地打斷了他,“再說只是吃了那么一小口,沒關系的,你放心啦?!?/br> 沈硯又盯了她兩眼,嗤出一聲,有點冷:“小姑娘,你這態度就讓人很不放心?!?/br> 衛染纖長的睫毛忽閃兩下,放下手里的紙杯,輕輕牽住他的衣袖。 “我……那我下次一定注意,好嗎?” 她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他,抿出兩個輕淺的小笑渦,里面就像盛滿了甜蜜的果酒。 沈硯深邃的眸子審視她一番:“這是在朝我撒嬌?” 一點都不委婉。 衛染不由微一嘟唇,避開他的眼神,耳尖紅得快要滴血。 窘迫又羞惱,這有必要一定說出來? 可不知為什么,一只小手還是拉著他衣服沒有松開,倒是攥得更緊了。 沈硯意外了一下,倒沒說出更煞風景的話來。 兩人一時都沒再出聲了。 外面雨又重新下了起來,打在車身上激起一聲聲清越的音響,逐漸連成一片。 在被雨水模糊的車窗里,營造出一個朦朧的世界。 氣氛不知不覺間便有了些曖昧。 沈硯驀然低笑一聲,黑眸微瞇,用修長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 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兩下,一點點向她接近…… 他富有壓迫性的氣息籠罩下來,衛染反射性地閉上了眼睛。 三秒鐘之后,什么都沒有發生。 她睜開眼睛,沈硯已經退回到方向盤的位置,把車前的雨刷器打開,準備啟動。 “算了,這次就饒了你?!?/br> * 晚上回到房間里,衛染倒在床上,把頭埋進柔軟的熊肚子里,覺得有點挫敗。 她最后還是沒向沈硯解釋那件關鍵的事情——她那天被他親的時候,為什么會哭。 不行,明天一定要說了。 就算她自己也解釋不太清楚,無論如何,總比什么都不說就讓他誤會要好。 要不然,以后他每次都在關鍵時刻“饒了”她……這恐怕是不太合適。 她正默默地下著決心,聽見手機響了。 劃開一看,是糖哥哥發來的消息。 ※※※※※※※※※※※※※※※※※※※※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銜 1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