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一個時辰后,清風叫起其他侍衛和他繼續尋人,至于戚嬋他準備留下兩個人陪她,讓她多睡片刻,但他才叫兩個人,戚嬋就猛地睜開了眼,看著他問:“繼續出發嗎?” 清風愣了下,只好說:“是?!?/br> 戚嬋嗯了一聲,她拿著木拐站起身,戚嬋在清風眼底,一直都是美貌動人的大家閨秀,雖然有些事不是大家閨秀做的,比如對自家殿下說的那些話做的那些動作,但不能否認的是,戚嬋每一次出現都是極漂亮的,她有白皙清透的肌膚,如云的烏發,水潤的眼睛,她有精致華美的裙子,總而言之,單說外表,戚二姑娘從頭發絲到腳趾都是無懈可擊的。 可如今她臉臟了,嘴唇也干干的,裙子更不必說,裙角已經被鋒利的草藤割出了好幾道口子,已經不能和完美漂亮的戚二姑娘聯系在一起。 清風嘆了口氣:“戚二姑娘,你若是累,就留下來休息幾個時辰吧,若是沒尋到殿下,你先出了意外……” 他話沒說完就被戚嬋打斷了:“你放心,在找到五殿下前,我不會出事的?!逼輯饶请p水潤的杏眸很容易讓人看到柔怯,但此刻看著他,眼睛里只有堅定,一股帶著害怕的堅定。 清風怔了下,然后戚嬋就走遠了,她嗓子已經有些沙啞,不過叫五殿下的聲音依舊清澈響亮。清風也趕緊打起了精神。 戚嬋見清風也專心地開始尋人,她垂下頭,輕輕翹了下唇。 又是一天,她們這個小分隊還是沒找到李玄瑾,清晨戚嬋用干糧的時候,眼淚就啪嗒啪嗒地掉下來了。 她連忙抬起頭擦一擦,但眼淚似乎有些控制不住,流的越來越兇,清風坐在距離戚嬋很近的地方,自然注意到了。 “戚二姑娘,你可是有哪兒不舒服?” 戚嬋又重重擦了下眼:“五殿下會沒事吧?”她目光直直地望著他,眼神里有忐忑有不安還有請求。 三天過去,而前日皇莊和府衙派來的人也來了,山里現在數百人,他們都快把玉山翻了個遍了,可還是沒看到李玄瑾的身影,清風心里也很不安。 “殿下吉人只有天相,刀劍無眼的沙場上都能幾次死里逃生,這次肯定也是有驚無險?!鼻屣L說。 他話落,就見戚嬋似是安慰她自個兒般應了幾聲是,然后她再次恢復了精神,也不流淚了,幾大口咬掉饅頭,起身繼續往前。 清風見狀也動作起來,但就在這個時候,隱隱約約聽見啪一聲,眾人抬頭,只見一朵紫色煙花似在在東南方位的天空炸開,沒等思考出這朵煙花是不是錯覺,天空又炸開幾煙花。 眾人臉色微變,三朵紫色煙火是找到了五殿下的意思,但沒見到人,眾人也不知李玄瑾現在是什么情況,受了重傷還是并無大礙,但已經找到了人總歸是個好消息。大家立刻朝約定的方向趕去。 戚嬋也跟著去,雖然找了三日人,和匯合的地方直線距離只有二十多里,幾個人走了兩個多時辰,就快到達目的地了。 但這個時候,清風忽然聽到身旁傳來骨頭磕在石頭的啪嗒聲,他趕緊側過頭,戚嬋捂著膝蓋摔倒在地,清風忙問:“戚二姑娘,你可有事?” 戚嬋因為疼臉色有些扭曲,但她很快就扶著石頭站了起來:“我沒事,我們快回去?!?/br> 戚嬋拄著木棍迅速往前走去,又過一里地,終于看到前方歇息的侍衛,戚嬋臉色一喜,直接往最中央走去,還沒走到中心瞧見李玄瑾,就有個藍色的人影朝她飛了過來:“阿嬋?” 來人正是明卉,她看見戚嬋忙沖過來,不過沖過來后見阿嬋這幅憔悴的樣子愣了下。 “五殿下怎么樣了?”戚嬋伸長脖子往中間看去。 明卉說:“五哥沒事,只是左臂受了傷,大夫正在給他包扎傷口?!?/br> 明卉話落,她就見戚嬋繃緊的心神似乎松了一半下來,她抬腳繼續往前頭走,草地上共有四頂帳篷,戚嬋看了明卉眼,明卉指了下左前方的那頂帳篷,戚嬋嗯了一聲,直接掀開帳篷簾走了進去。 李玄瑾傷的是左上臂,大夫給他包扎好傷口退出去,他才穿好衣裳,便聽到掀簾子的聲音,李玄瑾抬頭看去,及至看清來人,他還怔了怔。 因為他從沒見過這樣的戚嬋。 她本來應該穿的是淡紫色的窄袖束腰襦裙,但現在裙子上已經布滿了泥灰,甚至她的臉蛋也臟兮兮的,除了粘在鼻頭面頰上的泥土,凌亂的發髻上似乎還有幾根草,狼狽至極,難看至極。 “五殿下?!彼穆曇舻蛦「蓾?,幾乎都快讓人聽不清說的什么,只是怔怔地看著他。 “戚二姑娘?!崩钚⑽⒚蛄嗣虼?。 戚嬋聽到他的聲音,整個人滯了滯,而后她走到他跟前,杏眸里先是倒映出他整個人,然后眼睛里忽然帶了晶瑩。她動了動唇,似乎還想對著他說些什么,但她的眼睫顫了顫,整個人忽然朝后倒去。 第23章 明撩(十二) 她踮起腳,兩只手緊緊地…… “戚嬋?!崩钚乱庾R伸出胳膊接住她。 他手指不小心碰到戚嬋臟乎乎的手背,他整個人一顫,因為戚嬋的手背燙的驚人,他再看了眼她裸露在外的脖頸,脖頸也有不正常的紅,他蹙眉道:“叫大夫?!?/br> 戚嬋昏是假昏,畢竟此刻是最好的時機了,靠著毅力終于看到了心上人,緊緊繃著的那根弦終可以落下。但她累是真的累,畢竟她身體不強壯,能撐到現在的確是靠自己的意志力。所以等李玄瑾說完叫大夫的時候,戚嬋幾乎立馬就睡過去了。 她再次醒來是在皇莊里,她昏昏沉沉地睜開眼,便看見坐在自己床榻邊的杏棠。 她略動了動身體,杏棠聽到動靜,抬頭看了床上眼,神色就是一喜:“姑娘,你終于醒了!” 戚嬋沒應這個問題,而是看著門外:“五殿下找到了嗎?” 見戚嬋醒來就關心李玄瑾,再想到姑娘昏迷時慘兮兮的樣子,杏棠嘆了口氣,她不明白五殿下什么時候給自家姑娘灌了什么迷魂湯。 “找到了?!?/br> 戚嬋松口氣,靠著迎枕坐起身,這才有空問道:“我睡了多久了?”她的聲音依舊有些低沉沙啞。 “兩天了?!?/br> 兩天了?戚嬋愣了愣,她摸了摸肚子。 杏棠察覺到了戚嬋的動作,“姑娘,我讓人熬了白粥,現在給你端來?!?/br> 婢女將熬煮得香濃粘稠的白粥呈上,戚嬋喝了兩小碗,才感覺自己有了精神,她擦了擦唇角后,想起個她還不知道的事:“杏棠,是誰找到了五殿下?” “是三姑娘?!毙犹慕o戚嬋捏了捏被角。 戚嬋就是隨口一問,畢竟她既喜歡李玄瑾,自然要關心和他有關的事了,尤其是第一個找到他的人,但沒想到第一個發現他的居然會是阿瑩。 “阿瑩?”戚嬋坐直了身體。 杏棠將她知道的都仔細地告訴了戚嬋,“是三姑娘在一個山洞里發現了昏迷的五殿下,也幸好三姑娘及時發現了五殿下?!崩钚辛舜炭偷拿运幒蟛诺粝聭已?,多虧他要到崖底時抓住了一顆樹,才沒被摔死,但迷藥卻已經開始發作。他尋了個隱蔽的山洞倒下,本以為迷藥過了就能醒,沒注意到山洞里有令人昏睡的迷新草,于是就一直沉睡。 戚嬋剛聽完杏棠講清來龍去脈,覺得戚瑩的運氣真是不錯。迷新草吸入兩三天只能讓人昏睡疲累,但若是五六天,卻會危及生命,阿瑩找到李玄瑾,勉強也能說對他有恩。 門外響起請三姑娘安的聲音,戚嬋抬頭,戚瑩闊步走了進來,“jiejie,你終于醒了?!?/br> 戚嬋臉上帶了幾分笑,起身朝戚瑩走去。戚瑩幾大步跑過來,看見戚嬋的臉色后又道:“jiejie你快坐下?!?/br> 戚瑩神采飛揚,面色紅潤,戚嬋被她拉著坐下,她苦笑著道:“阿瑩,你找到了五殿下,你應該比我更辛苦,是我身子有些沒用?!?/br> “沒有沒有,我就是運氣好?!逼莠撢s緊擺手,她是真覺得她自己運氣好。她每天花三四個時辰去尋李玄瑾已是精疲力竭了,所以其他時間都在休息,但那天就那么巧,她翻到了一個山洞,五殿下就躺在里面。 戚嬋垂了垂眼睫,雖然她很努力地塑造因李玄瑾耗盡心力重病的模樣,但再費心,終究不是找到他的人,這份感觸,終究是打了折扣的。 戚嬋側眸看了眼天真單純的戚瑩,她是真羨慕戚瑩啊,雖然琴棋書畫樣樣尋常學習從不用功,但她就是比她更合父親眼緣,父親更喜歡她,更不必說還有親娘為她籌劃看護,如今,隨便在山里轉悠兩圈便找到了李玄瑾。 戚嬋身體到底沒復原,說了幾句話,便累了,戚瑩察覺到她的疲累,也沒繼續打擾她。 戚嬋又養了兩日,身子骨好了七八成,明卉諸人都來探望過她,不過她心里念著的那個人一直沒來。她手撐著胳膊,望著院子外面,杏棠看過來時,就發現自家姑娘眼含期待,仿佛在盼望什么人來。 與此同時,鳴玉閣。 李玄瑾右臂受了傷,但他左手和右手一般敏捷,故不影響日常。 清風給自家主子捧了杯茶來,見殿下坐在椅子上眉眼輕闔,不知想些什么,他踟躕了下,輕聲道:“殿下,我們是不是應該探望下戚二姑娘?” 前幾日他們一直在審問刺客,沒回皇莊就算了,今日既回來了,清風覺得戚二姑娘是為殿下大病一場,無論如何,他們去探望是應有之義。 李玄瑾眼睫微微動了動,然后他緩緩睜開眼。 “她找我時你在她身邊嗎?”李玄瑾的聲音忽然響起。 “當然在了,我可是親眼看見戚二姑娘為了找你,不眠不休地跟著屬下走了幾日,腳底磨出血泡,膝蓋磕出青紫,也沒叫一聲累?!鼻屣L覺得戚二姑娘可能是真喜歡自家殿下,若不是喜歡,若沒有堅定的信念撐著,戚二姑娘身體怎么能撐三日,而且看到自家殿下她就昏了過去,那不就是因為一直繃著的心終于可以放下。 “殿下,戚瑩姑娘尋了你兩個多時辰就受不住,三公主堅持了六個時辰,可戚二姑娘堅持了四十個時辰,且戚二姑娘比她們更認真細致?!鼻屣L想到戚嬋當時的可憐樣子,忍不住說了些好話。 說完話,他家殿下還是面色如常,沒看出絲毫觸動,他小聲問:“不管怎么說,戚二姑娘是為殿下而病,殿下若是不去探望,有些過于不近人情?!?/br> 不近人情,李玄瑾嘴里細細品味了下這幾個字,然后他朝著響春閣的方向看了眼,最后他突然起身往外走去。 他可沒清風好糊弄,戚嬋說不準就是故意表現得這般在乎他,但……她的確是為了找他受了傷。 一碼歸一碼,就算她的確心思不純,他也應該去探望她。 *** 戚嬋還坐在靠窗的榻前,望著門口,不過她這個位置看不見門口,只能看見響春閣院中,響春院中有一顆石榴樹,如今正是四月,石榴樹枝頭已經掛起了粉嫩的小花苞。 她看著,院子里忽然有響動聲響起,戚嬋擰了擰眉,從榻上起身,杏棠連忙走過來道:“姑娘,五殿下來了?!?/br> 戚嬋自然不可能在臥房里見她,雖然她愿意,她讓人將五殿下請到花廳,然后就立刻走了過去。 “姑娘,你要不要抹些胭脂?!毙犹臄r住她。 戚嬋聞言,對著西洋鏡照了照,她此刻的臉色有些白,顯得她弱質芊芊,戚嬋對著鏡子輕輕地笑了下:“不必了?!?/br> 戚嬋到了花廳,李玄瑾正坐在圈椅上,戚嬋在門口瞧見他,略微蒼白的臉上就浮現個淺笑,她人還沒進,聲音便在門口響起,帶著擔憂:“五殿下,你的身體好些了嗎?” 李玄瑾擱在膝上的手微頓,他抬起眸道:“好多了?!?/br> 戚嬋穿著淡藍的交領襦裙走進來,認真端詳了他的氣色,“雖然好多了,但你也要注意休養,按時用藥?!?/br> 李玄瑾淡淡應:“我知道?!比缓蟛坏人麊柶輯?,戚嬋頗為關心地在他身旁的圈椅上坐下,眸色擔憂地問:“五殿下,那些刺客查清了嗎?” “大理寺和刑部已經在審理了?!?/br> “殿下可知道是誰?” “不知?!?/br> 戚嬋聞言,低頭沉思,這幾日她面上氣血不佳,本就羸弱,此時兩條黛眉微蹙,頗有種被風雨摧殘過的梨花之感,可憐可惜。 這時候,杏棠端著一碗血燕進來了,戚嬋既生了病,就需要補一補身體,每日這個時候杏棠都會端一碗血燕過來。 杏棠將江心白瓷的小碗放在戚嬋椅邊的矮桌上,“姑娘,該用血燕了?!?/br> 戚嬋聞言看了眼李玄瑾:“給五殿下也盛一份?!闭f完了,戚嬋目光笑盈盈地注視他,“殿下,你也用一份,對身體好?!?/br> “不必了?!崩钚獏s起身道,“既然戚二姑娘無礙,我就告辭了了?!?/br> 戚嬋用調羹攪拌了下血燕,她安靜片刻,低聲道:“我身體這兩日也不好,我就不留殿下了?!彼f完話,猛地咳嗽了幾聲,面頰上倒溢出些紅潤來,不過這是不健康的紅。 李玄瑾腳步慢了下,戚嬋水汪汪的眼看著他,神色頗有些楚楚可憐。 李玄瑾手一緊,他離開了響春閣,眼看要走到鳴玉閣的時候,他忽地叫住清風。 “殿下,有何吩咐?” 李玄瑾道:“給人傳信給戚嬋,今日黃昏,我在秀榭亭等她?!?/br> 清風愣了愣,然后應好。 戚嬋很快從杏棠哪兒得知了這個消息,她垂下了眼睫,按照現在的發展,李玄瑾找她應該不會說什么好話。 秀榭亭在皇莊南花園的北邊,不算荒僻,但平日里也沒什么人去,而且說是亭子,其實是座二層的賞景樓,戚嬋到的時候李玄瑾還沒來。她等了約莫一刻鐘,上樓的腳步聲響起,門未合緊,李玄瑾還是敲了敲,戚嬋沒叫杏棠,自己給李玄瑾推開了門,然后眼睛就彎了彎。 “五殿下?!辈坏人鹪?,戚嬋又柔聲道,“今兒你走了我本來還有些傷心,畢竟我后日就要回京城了,沒想到你竟約我見面,我很開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