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程栩淡淡道:“無師自通?!?/br> 阮林春:……真的嗎?她不信。 等著吧,她一定會弄清楚的,程栩身上的那些秘密——包括他在新婚夜生疏卻穩健的cao作,簡直秀得人頭皮發麻。 阮林春素來好奇心旺盛,程栩愈是神秘,愈吸引人去征服。好比一位哲人曾說過的話,人類為什么要爬山——因為山就在那里。 程栩揉了揉她的頭,莞爾道:“好,我等著你來了解?!?/br> 阮林春感覺又被撩到了,成婚之前只覺得對方是個脾氣古怪的大男孩,哪曉得程栩認真起來也挺蘇的。雖然他此刻蹂-躪她的動作像一只寵物,阮林春還是覺得心臟怦怦直跳。 好在有不速之客打斷了兩人間的曖昧氣氛。 “春兒!”阮行止沒想到闊別已久的女兒會在這時候過來,這讓他浮腫的臉上蕩起道道笑紋,連褶子都開出了花:一方面有些真心思念;另一方則是慶幸阮林春來得恰逢其時,可以幫府里渡過難關。 正要向她傾訴這段時日的苦況,阮林春卻淡淡道:“您不用多說,我都知道了?!?/br> 阮行止便有些訕訕,連國公府都知曉大皇子救了落水的絮兒又不肯提親,想必用不著多久,這樁丑事便將天下皆知。 “這個賤婢,枉我素日待她不薄,以為她知書識禮,誰承想竟做出這等事來!早知如此,當初寧可別生下她!”阮行止恨恨道,可見也有幾分疑心阮林絮是故意。 一個女人要嫁給戀慕的男子,可以有一千種辦法,做什么要這樣低三下四?尤其那男子還不肯上當,更顯得這計謀拙劣膚淺,要不是還存著一份攀附皇家的心思,阮行止老早就將人送到家廟去了。 當然,阮林春肯出面,此事便多了一分轉機。她是皇后的侄媳婦,兩人一向交好,似乎連陛下也待她不錯——否則怎會屢次三番送墨寶給她? 這么一個八面玲瓏的可人兒,阮行止只惋惜自己沒能早早發現她的好處,當然現在也還不遲,名義上他總是阮林春的父親,除非像神話里哪吒那般削骨還父削rou還母,否則,這份血緣總是斬不斷的。 阮行止nongnong地堆出一臉笑:“春兒,為今之計,還得你去皇后娘娘跟前求個情,好歹讓這事過去,否則,咱們一家今后就真抬不起頭了?!?/br> 阮林春閑閑道:“我說過了,只要三妹用鋪子來交換,我自然愿意幫她這個忙,她不肯,那我也沒法子?!?/br> 阮行止正要同仇敵愾罵那賤婢不識好歹,卻忽地頓?。旱鹊?,一間鋪子也確實太貴了點。 還欲再勸,程栩卻已撐起披風,攏著妻子上車,一面漠然望向窗外,“侯爺,等您想清楚了,就把文書送過來吧,娘子和我都不會嫌少的?!?/br> 這混小子,敢這樣勒索岳父?阮行止氣得肝疼,待要上前罵他兩句,無奈馬車卻已轆轆從門前駛過,濺起漫天塵土——害他吃了一嘴的灰。 阮行止呸呸兩聲,覺得這回的女婿真是挑對人了。破鍋配爛蓋,哪還能找到更合適的? 第56章 . 說話 誰說的?明明是兩句話。 馬車上, 阮林春微微閉目養神。 程栩端坐著,卻從袖里握緊她的手,“別難過?!?/br> 很奇怪, 他們之間談話似乎從不需多余的言語,只需一個眼神就能意會。 阮林春微笑起來, “我不難過?!?/br> 從一開始,她就沒指望從阮行止身上找到父愛——就算他待阮林絮更好,那又如何?歸根結底, 這人最愛的還是自己。 從不抱希望,自然也不會失望,因此, 就算三朝回門,阮行止見她的第一面不是傾訴思念, 而是抓住救命稻草,歡喜她可以解決麻煩——這都是人之常情。 這輩子,她有愛她的母親, 有護她的兄長, 還有個情如知己無話不談的夫君,于愿足矣。 程栩雖然足智多謀,卻并非算無遺策,“你就那么肯定他們會答應你的要求?” 他看那父女倆倒是小氣得很, 為了一樁未必能成功的買賣,就付出這樣大的血本,未免太不值得。 阮林春輕笑道:“當然會?!?/br> 盡管性質不同,阮行止跟阮林絮都是一脈相承的賭徒,阮行止當初為了仕途,不惜以色相誘惑正當芳齡的崔氏, 婚后又玩性不改,嬌妻美妾間左右逢源,如同踩著獨木舟過河——當然現在是翻車了。 阮林絮更別提,旁人有了她那些秘寶,頂多留以自用賺些小錢,她倒好,還想充當政治資本,輔佐大皇子奪儲——這樣宏偉的野心,注定了她不會放棄顧譽這艘大船。 比較起來,一間小小的鋪子簡直不值一提。 阮林春在心頭盤算起來,到時候該如何說,作為國公府的當家少奶奶,拋頭露面自不合適,可若是全權交給旁人,她也不放心——少不得讓程栩幫忙勸勸幾位老人家了。 這么想著,目光上上下下在程栩身上溜了好幾圈。 程栩立刻覺得了,微微靠近身側,耳語道:“怎么,現在就想要?天還沒黑呢?!?/br> 阮林春:……流氓!分明是你想要吧? 這一晚柔情蜜意自不消說,可到了次日,阮林春未能如愿等到侯府的好消息,相反,卻是一個不太如意的消息:白錦兒拖著病軀去崔氏門前請罪,據聞已經跪了快兩個時辰了。 阮林春趕到恰是正午,天上明晃晃的黃太陽,白錦兒的臉卻仿佛在雪地里滾過似的,慘白如霜——她身體一向不好,哪經得起這樣曝曬? 阮林春不同情此人,可白錦兒這般作態,不是公然道德綁架嗎? 只好讓紫云上前,先把白錦兒扶起來再說。 白錦兒執意不肯,任憑膝蓋在石板地磨得生疼,她也只是咬牙道:“三奶奶不原諒妾身,妾身就長跪不起?!?/br> 這樣說法,顯然仍舊將崔氏看做侯府的女主人。不管她心里怎么想,至少此刻的舉動已足以表明她的誠意。 崔氏是個心軟的,哪怕對那樁舊事耿耿于懷,有時更恨不得將兩人殺之而后快,然而當真正面對面相處時,她發現自己做不到那樣決絕——毫無疑問,白錦兒也是個可憐的女人,可她們處在天然的立場對立,注定是無法相互共情的。 崔氏遲疑道:“你……先起來吧?!?/br> 白錦兒哪怕焦渴難忍,卻不肯起身略坐著歇歇,連茶都不喝一口,只是固執地搖頭,“夫人若不答應,我寧可一死?!?/br> 阮林春便懂了,還是為阮林絮那件事,這白錦兒也算得慈母,可惜心思不肯用在正道,以為掉幾滴眼淚,受些折辱,別人就活該被她要挾么? 阮林春臉上毫無動容,“那你就繼續跪著吧?!?/br> 說罷,自顧自地和崔氏進去烹茶為樂。 白錦兒臉色更白了些,這家人當真心硬至此?可來都來了,她亦別無它法,為了絮兒的終身,為了絮兒不致淪為全京城的笑柄,她只能如此。 哪怕付出這條命,也在所不惜。 崔氏嘗著阮林春帶來的時新糕點,一副心不在焉模樣。 阮林春便知道,她還在想那件事,“娘,你是不是也希望我去找皇后娘娘?” 崔氏固然心善,卻并非是非不分之人,搖頭道:“娘知道,你有你的考量,對于這件事,娘是不會插手的?!?/br> 何況,她早已不是侯府中人,白錦兒嘴上說得再好聽,也只會讓崔氏勾起前塵舊怨,愈添煩惱而已。 “只是,她若真在咱家門口出了事,恐怕不好辦呀……”崔氏扶額長嘆。 阮志胤怒氣沖沖握緊拳頭,“我這就將她趕走!” 阮林春連忙攔住,“別去!本來沒什么,你這一添亂,事情更說不清了?!?/br> 白錦兒所謂苦rou計也無非淌淌眼淚,可若阮志胤真個使用暴力,只怕白錦兒就該順勢往地上一倒——碰瓷在哪朝都是屢見不鮮的。 何況,世人總愛同情弱者而不關心事實真相,到那時,這母女倆更加得了便宜。 “等她受不住,自然會走?!比盍执赫f道,其實心里也沒底。 女子本弱,為母則剛,誰知道白錦兒為了女兒能做出什么事來,她便是跪上三天三夜只怕也不稀奇,到那時,崔氏倒該被人指著脊梁骨了。 阮林春咬著調羹正自煩惱,忽聽外頭一聲驚喜的呼喚,“錦兒,你果然在這里!” 熟悉的大嗓門。阮林春急急邁步出去,果不其然,是趙喜平那張黑臉膛——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高興見到他。 趙喜平可沒工夫跟她應酬,二話不說拖著白錦兒的胳膊起身,一面嚕嚕蘇蘇道:“你來京城這么久,怎的也不和我說聲?害我好找!” 白錦兒身不由主地被他背到背上,滿心都是驚懼不安,怎么辦,如今絮兒的身份已經大白,她該怎么跟丈夫解釋,他能諒解么?況且,還有阮行止那層斬不斷理還亂的關系…… 她一個弱女子,加之餓了半天,自然抗不過這大漢的蠻力,只能認命,話說,趙喜平怎么會找到這兒來的? 迎著阮林春充滿譏誚的目光,白錦兒驀地醒悟過來,是她,是她故意這么做的!好狠!好毒! * 阮林春其實也納悶著呢,她確實想把白錦兒趕走,但可想不到這樣巧妙的法子——當真是惡人還得惡人磨。 不過當看到程栩臉上的淡然后,阮林春便恍悟:“是你干的?” 程栩瀟灑地一點頭,合起折扇到窗邊坐下——正值暑天,阮林春做了各種消暑的點心,什么蓮藕羹蜜子露香薷飲不一而足,一方面是為了避免生病,另一方面也是表彰程栩這位大功臣。 盡管她有點疑惑,一個人怎能未卜先知,難道程栩竟有特異功能? 程栩姿勢優雅地捻了塊糕,緩緩放入口中,一面咀嚼一面說道:“裝可憐掉眼淚,不正是令妹最擅長的么?上行下效,我看那位白夫人也不例外?!?/br> 正好趙喜平正為失蹤的妻子坐臥難安——說是去京城探親,怎的去了兩個月都沒回?程栩便著人送了封信,當然沒細說,只隱隱約約讓他知道有這么一處地方就夠了——剩下的,趙喜平自然會打探。 這會子為了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只怕夫妻二人已經吵翻天了吧,尤其白錦兒婚后還與情郎藕斷絲連,這更是哪個男子都不能忍耐的——想必,白錦兒再沒心思到崔家來撒潑。 阮林春聽得心悅誠服,看不出這人兩耳不聞窗外事,偶爾認真便一鳴驚人。阮林春決定,永遠不能和這種人為敵。 不過她卻想不到程栩會這樣幫她,“你不想贏賭局了?” “想啊,”程栩捏了捏她小巧圓潤的耳垂,含笑道:“但我更想見你高興?!?/br> 阮林春心底如同煙花炸開,繽紛燦爛,嘴上卻仍強撐著,“就算如此,我可不會讓著你?!?/br> “無妨,咱們公平競爭?!背惕蛘f道,又神來之筆地加了句,“其實,我更希望你贏,這樣,我就可以任你處置了?!?/br> 阮林春望著他那雙不染雜質的眸子,心思卻不由自主聯想到齷齪方面——這人是抖m嗎?想想還有點小激動呢。 于是正色道:“一言為定?!?/br> 阮林絮迂回進攻的計劃破產,不得不親身前來,向阮林春投降。 彼時阮林春正用鳳仙花汁染著指甲,望著十根紅艷艷的削蔥根,心情愉快極了,“決定好了嗎?可別反悔?!?/br> 為了趙喜平的突然造訪,阮林絮心情糟糕到極點,可也只能強自鎮定,“你最好也說到做到?!?/br> 說罷,便讓侍從將隨身攜帶的店契攤開,而后忍著心痛取出一張,打算改為阮林春的名字——早知如此,當初不該盡挑些好的地段,結果現在手心手背都是rou,哪間鋪子的利潤都夠尋常人家吃半輩子的了。 偏偏阮林春卻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當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阮林絮滿腔憤恨正要落筆,卻聽對面人說道:“等等!” “你還想怎么樣?”阮林絮著實不耐,恨不得生吃了這賤人才好。 阮林春用鮮紅的指尖點了點那些文書,笑意盈盈:“三妹,一間怎么夠?怎么也得兩間鋪子,才配得上你我的身份和這件事的分量吧?!?/br> 阮林絮都快氣吐血了,“可你明明只要跟皇后娘娘說一句話就好!” 不帶這樣得寸進尺的,當初談好的生意,怎么這會子偏又變卦? “誰說的?明明是兩句話?!比盍执旱?,“你忘了,我見到皇后,求情之前,還得跟她說一句皇后萬安呢,這是禮數?!?/br> 阮林絮:…… 她現在很想一頭撞死,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