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第34章 . 上香 看來,今天的護國寺注定不會太平…… 既拜訪程栩之后, 阮林春新年跟著崔氏又陸續走了幾家親戚,都是交情泛泛,她也不大認得, 唯獨那日御花園詩會上遇見的許怡人對她格外熱絡,仿佛比親姊妹還投緣。 許怡人聽說她及笄禮在三月, 因此自告奮勇來當贊者——協助正賓行禮,一般多由好友或姊妹來擔任。 阮林春在京中沒幾個熟人,本來想請阮林芳幫忙的, 但聽說阮林絮拜托阮行止向那邊遞了請帖,阮林芳礙于情面也不好推脫,剩下的唯有阮林紅——阮林春總當她是個小屁孩, 縱使這位小妹愿意,她也不放心讓阮林紅來摻和, 畢竟及笄禮一生只有一次,萬不能搞砸了。 對于許怡人這般義氣之舉,阮林春自然感激, 兩人之間的距離無形中也拉近不少。 許怡人抿著嘴笑道:“這些天怎么只有你和你娘出來?府里的三姑娘呢?” 阮林絮不出來, 對她而言當然是好事。自從御花園靠一首小令博得皇后垂青之后,許怡人信心大增,行事也不那么瞻前顧后了,在之后京中詩會里也陸續嶄露頭角——當然, 她自己的文才是一方面,阮林絮不來跟她競爭也是個有利因素。 阮林春閑閑掐落一朵早春的牡丹,“她在家中養病,近來時氣不好?!?/br> 但就算阮林絮身子好了,估計也再做不出那樣驚人的詩句,靠剽竊為生的人, 如何能橫行一輩子?阮林絮的空間之所以出問題,或許正是老天對她的處罰。 端看她能否自省其身、努力改過了。 許怡人對阮林絮也不怎么感興趣,她更關心阮林春的婚事,“那程世子聽說生得風姿脫俗,恍若天人,果真么?” 阮林春興起一種自家珍寶被人覬覦的危機感,警惕道:“你聽誰說的?” 許怡人甩了甩手帕,“還不是你大jiejie的婚宴,那日周成輝來刁難,程世子抱著病軀為你出頭,人都盛贊其果敢堅貞,不是外頭越傳越玄乎,我一個閨閣女兒,哪里打聽得平國公府的事?” 她本來還有點為好友不值,雖然平國公府高門華第,家財萬貫,可阮林春這樣不俗的相貌,這樣聰明的談吐,配個癱子難免可惜——她是真心實意認為阮林春是一顆蒙塵的寶珠,就連那樣健康的膚色,也被她認為是區別于一般弱質女流的標志。 她反而嫌棄自己太白皙,太纖弱,極力地想練出一身肌rou來,為了這個,還請人在庭院里樹了幾個木樁子,準備練一套五行拳呢! 阮林春:…… 她看許怡人還是別費力氣了,這才走了幾步路就氣喘吁吁起來,可見她的天賦就在文才上頭,何必去走不適合的路子呢? 阮林春捏了捏她的臂膀,許怡人吃痛驚呼?!澳阕鍪裁??” 阮林春默然,“剛剛我只用了三成的力氣?!?/br> 許怡人:…… 她立刻就懂了,看來,她的確不適合走習武的路子,可惜了,本來想學阮林春那樣,找個病弱美男當丈夫呢——話說到時候圓房該怎么圓?憑程世子的體格,恐怕他才是該在下邊的那個,不曉得阮林春會粗暴還是溫柔地對他……這算不算乾坤顛倒? 許怡人被自己的想象窘得滿臉通紅,忙岔開話題,“你可知,宛丞相的幺女對你那位夫郎有意?” 這個阮林春不曾聽說,“宛采星不是貴妃的親妹么?” 她要是嫁給程栩,這,怎么算都差輩了吧? 許怡人從鼻子里哼了聲,“可不正是這個理,偏偏人家金尊玉貴的大小姐,竟也學著那戲文那里害起相思病來,巴不得全京城都知道她癡戀程世子呢!” 阮林春并不擔心,宛采星再怎么胡鬧,她爹和貴妃都不可能同意她嫁進程家,輩分倒非重點,重要的是皇后和貴妃兩黨早已水火不容,結仇還差不多,怎可能結親事?對兩方而言,這采星姑娘不是人質就是探子,哪邊都不可能安心。 不過,阮林春卻想不到程栩這樣走俏,看來酒香也怕巷子深,從前埋沒太久,如今甫一露面,就有狂蜂浪蝶上趕著往他身上撲了。 阮林春提醒自己,記得跟程栩立個婚前協議,和離之后愛找第二春第三春都行,可在有夫妻之名的這段時間,他得遵守男德,什么通房小妾一概不許,外室更不行——尤其是像白錦兒這種厲害角色。 她覺得自己的生活已經夠豐富多彩了,實在沒精力去對付一幫女人,當然,也不能讓人家來對付她。 明面上的理由當然不能這樣悍妒,對外她只會說為了夫君的身子著想,畢竟程栩是這樣的柔弱不能自理,一個女人就夠他受的了,再多,她怕他會得馬上風。 * 上元夜看了一晚的花燈,次早崔氏方才想起,要帶女兒去護國寺上香,求菩薩保佑她姻緣順遂,最好能及早誕下子嗣,在婆家站穩腳跟。 阮林春不是很信這些,可她另有一樁心事,正需親往佛寺完成不可,于是答應了崔氏的提議。 原本崔氏沒打算帶阮林絮——阮林絮直到元宵佳節才解了禁足,可誰知昨晚貪看花燈,今早便有些鼻塞聲重,原打算讓畫墨去藥鋪抓兩劑藥回來吃,但一聽崔氏母女的計劃,她便踴躍的道:“娘,正好我也想到護國寺去求簽,和你們一塊兒去吧?!?/br> 她所謂的求簽,當然是求姻緣。崔氏如今待她雖不比從前親切,可念在養育之恩,倒也不忍苛責,惟愿她早日嫁進大皇子府,自己也了了一樁心事。 阮林絮得崔氏允準,便興高采烈地收拾起東西,仿佛見菩薩比見情人還開心。 阮林春微微納悶,若她料得不錯,昨晚阮林絮私自離開的那陣功夫,已經找過顧譽了,從她回來后心滿意足的表情看,兩人已經澄清誤會,甚至更勝一層樓,既然如此,她還有什么不放心,非得去求姻緣? 沒聽說原女主是這樣信佛的人哪…… 阮林春思量間,崔氏已經將馬車備好,招手示意她過去,“等到了山腳咱們改坐轎,這些錢你拿著,待會兒打賞轎夫使用?!?/br> 說著,將一疊散碎銀子交給她。 阮林春沒推辭,隨手納入袖里——她不缺錢,此舉只為氣一氣原女主。 阮林絮果然氣得七竅生煙,這母女倆也太不像話了,當著她的面就敢暗度陳倉;她更恨崔氏偏心,一味補貼親生女兒,難不成想讓阮林春把府里的家當都帶進平國公府么,她做夢! 阮林絮深感岌岌可危,準備等回來之后,找爹聊一聊嫁妝的事——平國公府那樣豪富,二姐嫁過去根本吃穿不愁,哪有什么需要用錢的地方,她的嫁妝大可以節省下來嘛! 至于爹會不會同意……試一試總無妨,況且,若今日的計劃進行順利,或許連嫁妝都無須準備了。 阮林絮悄然垂眸,掩去目中一抹亮色,而是親熱地小跑到阮林春跟前,和她肩并肩挨坐著。 阮林春則不露聲色地向窗邊挪了挪,無事獻殷切,非jian即盜,她可一點都不想接受這個便宜meimei的好意。 阮林絮碰了一鼻子灰,滿腔怨念地看著崔氏,指望她出來說句話——難不成就讓阮林春光明正大給她甩臉子? 然而崔氏卻閉著眼裝成假寐,充耳不聞,自從見識過丈夫的偏心后,她已不指望兩姊妹能親如一家,橫豎絮兒是有人疼的,那么春兒,由她一人疼愛足矣。 這樣才顯得公平。 阮林絮哪曉得崔氏存著這般心理,只覺得母女倆沆瀣一氣,聯起手來排擠自己,這也讓她心底那點愧疚蕩然無存——原本覺得即將進行的計劃有些下作,辜負了崔氏對她的養育之恩,但如今想想,非得讓阮林春吃點苦頭,這母女倆才會反省自己的所作所為。 rou不割到自己身上是不會痛的。 護國寺位于山腰,香煙繚繞,然從山腳便是川流不息的車馬,可見這座古寺多么的享有盛名,生意興隆。 崔氏等人也隨大流換乘步輦,是一種竹編的小轎,由山間的知客僧擔任。 崔氏自乘一輛,阮林春則與meimei共乘,然則,她剛跨上竹輦,阮林絮緊隨其后正要上來,那脆弱的底板便應聲而裂。 虧得阮林春見機得快,及時閃開,剩下措手不及的阮林絮與大地來了個親密接觸,屁股差點裂成兩半。 阮林春還笑意盈盈地調侃她,“meimei過年在家只吃不動,果然發福了不少,看來,還是該勤于走動,方可像從前一般腰肢輕盈,細若垂柳?!?/br> 阮林絮滿臉紫漲成豬肝顏色,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這阮林春真是面甜心苦,專會給她使絆子——誰胖了?她的確比年前豐潤了一點,可人見了頂多夸句面如滿月,不像阮林春這樣五大三粗的,活該只能嫁給癱子。 那知客僧渾不知姊妹倆的齟齬,竟也跟著阮林春笑起來,覺得這家施主真是生動活潑,有趣極了。 阮林絮恨不得將那幾個僧人推到崖底下去,但在眾目睽睽面前,她也只能裝作無事地起身,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咬牙擠出一絲笑意:“二姐,咱們快些上去吧,否則恐趕不上第一輪進香?!?/br> 阮林春更詫異了,她以為照阮林絮的脾氣,這時候該拍拍屁股賭氣回家才對,怎的她還想留下?甚至于也不對自己發火,她幾時變得這樣善解人意了? 看來,今天的護國寺注定不會太平。 第35章 . 禪房 這回,阮林春便是哭著求著,也休…… 到了護國寺, 因時辰尚早,香客倒不是很多。山腳下雖游人如織,那些達官貴婦難得閑聚玩樂, 至少得一兩刻鐘之后才會上來——正殿里要求保持肅穆,就不好像現在這樣說話了。 阮林春陪崔氏跪了一輪香, 便借口腿麻了出去走走,阮林絮殷勤問道:“jiejie去哪兒?我陪你一起吧?!?/br> 阮林春懶懶揮手,“不用, 你還是好生求你的姻緣吧?!?/br> 想起心心念念的顧譽,阮林絮終是老實跪在蒲團上,虔誠地上了一炷香, 希望佛祖不要因她今日的罪過遷怒于她的婚事——下輩子,她保證做個好人, 今日之舉純粹是不得已的。 阮林春信步來到偏殿一處小佛堂里,只見一個緇衣僧人在那里掃地,于是雙手合十, 恭敬地問道:“師父, 我想供奉一盞長明燈,晝夜不息,不知該往何處?” 那僧人微抬眼皮,也不搭話, 徑自將佛龕角門打開,道:“此處便可?!?/br> 阮林春并不計較他的無禮,出家人多數有些怪脾氣,在所難免。定睛打量,見這佛堂雖小,可五臟俱全, 且地處偏僻,倒是難得的幽靜,比想象中更好。 阮林春松了口氣,從包袱里取出五十兩紋銀,道:“今日上山倉促,只帶了這么些,若不夠,師父只管告知,明日我再送來?!?/br> 那僧人默不作聲地收下,并不言多或者少,只問:“施主想保佑何人?” 阮林春略有些局促,“是個舊相識,但,皇天不佑,芳魂早逝,我不知其飄散何處,唯有點一盞長明燈為其指引,愿其盡快找到歸處,早登極樂?!?/br> 這,大概也是她能為原身所做的唯一一件事。 僧人嘆息,“從來處來,到去處去,施主何必如此執著?” 阮林春聽這老僧說話大有玄機,莫非他已看出這具身體的異樣,又或者,她心心念念的那縷魂魄已然墜入輪回? 但,就算如此,阮林春還是要做。她釋然笑道:“凡事不過心安二字,真也好,假也罷,大師要求香火,而我但求無愧于心,所以,還請您為我引路吧?!?/br> 僧人終于有所動容,猝然望她一眼后,垂下眼眸。 阮林春遵循他的批示,親手將海燈點上,又許下每月二十斤燈油的香火錢,這才鄭重告退。本來,她還想親自寫一封帛書貼在海燈背后,作為對亡靈的告慰,然,真正提筆時,她卻無話可說——就這樣吧,她沒那么大的臉說要代替原主好好生活,只能祈禱原主在另一個世界里無病無災,太平無憂。 從佛堂出來,只見崔氏和阮林絮二人已經跪完,崔氏自去尋相熟的高僧講經,阮林絮則嚷嚷著肚子疼,不知道是否吃錯東西了。 阮林春看她面白如紙,心下半信不信,明明山下幾人吃的一樣,難道唯獨阮林絮食物中毒,她的脾胃格外比旁人嬌弱些?呃,事實似乎如此。 阮林春只好扶她到禪房坐下,倒了杯清茶給她,清清腸胃。 阮林絮一口飲盡,仍是百般地不適,撒嬌撒癡,可憐兮兮的道:“jiejie,我沒帶丫頭上山,能否把紫云借我使喚,讓她幫我揉揉肚子?” 阮林春這時候再拒絕,就有些不通情理了,只好答允。 然而紫云卻非尋常的丫頭,進府之前就是做慣了粗活的,縫補漿洗樣樣來得,那拳頭就跟小沙包似的,一拳按在肚子上,阮林絮差點沒吐血而亡。 只好收起些嬌弱之態,道:“我感覺好多了,不用再揉,紫云,你陪我在這兒小憩片刻吧?!?/br> 言下之意,若是她醒來干渴,待會兒需供她端茶遞水地使喚。 阮林春倒不是舍不得一個丫頭,不過看阮林絮這樣矯揉造作,天曉得她是裝病還是真病,遂蹙眉問道:“你到底要不要緊,不然我去給你找些藥來?” 一般寺廟里都會備有紫金錠活絡丹之類,怕的是香客們中暑體力不支,訛上他們就不好了。 阮林絮雖然不似中暑,但看著也不像什么大病,想來僧侶們總有法子。 面對她的好意,那病人氣若游絲地道:“勞jiejie費心,實在不必,我歇一歇就會好的?!?/br> 她都這么說了,阮林春當然義不容辭,甩手出門尋丸藥去,卻沒注意到,身后禪床上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 活絡丹不難尋,請了一個知客僧帶路,很快便尋了幾丸給她。 聽說是長亭侯府的稀客,這些人巴結都來不及,又殷勤說道:“敝寺后山的梅花開得正好,不知施主可有興一觀?” 阮林春想了想,那個便宜meimei忸怩作態實在討厭,她也懶得當個跑腿的鞍前馬后供人使喚,便請小沙彌將丸藥送去,自個兒提著裙擺輕捷地到后院賞花。 沿途那知客僧還細細同她講解梅花的來歷,口若懸河,阮林春細細打聽才知,原來這護國寺的梅花還是貴物——折一支得罰一兩銀,就這樣還有手賤的頻頻摘取。 或者僧人們也樂見其成,畢竟是一筆不菲的收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