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朝向周允的沙蚺開始翻滾,體型巨大但動作靈活,有幾次幾乎要咬到精神體,每次都是死里逃生。 “??!”一名哨兵突然跪了下去。 一條沙蚺叼住了一頭美洲獅,倒刺般的牙齒不斷咀嚼。周允立刻將那名哨兵的耐痛力提升,釋放出他自己的情緒。 沙蚺立刻將美洲獅吐出來,在圓陣攻擊下開始加速吞噬沙子,對準了周允。 “別讓它們下去!”周允下令機槍手停止,精神體全部收回,“把它們,都給我留在地面上!” 第一圈哨兵的槍瞬間停掉,左腿彎曲下蹲,第二圈的哨兵打開火焰噴射器,在向導的帶領下步步逼近。巨獸固然可怕,但是在強大的向導面前,它們感受不到目標的情緒,就是一盤隨便切的菜。 沙子在沙蚺體表被烤化,第二圈哨兵打空了燃料,第一圈哨兵上彈完畢,架起榴彈槍,同時發射。 火焰升騰。 宋撿感受到了震動,把他從昏迷狀態震醒了。隨著蘇醒,他的呼吸和心跳也開始回升,只是聽不見任何聲音。 他對向導素有強依賴性,代謝速度很快,在注入了那么強化劑的基礎上,他的身體現在處于紊亂。 面前是黑色的土壤,沒有光,黑漆漆的,還有一面布滿裂痕的弧形玻璃。 他緊貼在玻璃上,后面是昏迷中的尹生。 呼吸,呼吸,每一次呼吸,都在氧氣面罩上落下水霧。他像被困在洞xue里。 是什么東西在震?宋撿暫時想不起來這是哪里,只覺出一片冰涼,有東西盤在他脖子上。 有鱗片,也有干硬的外皮,宋撿將目光微微下移,是還在蛻皮中的小丟。 小丟溜出來了,他還能感覺到它的害怕。它很恐懼,還有蛻不下來舊皮的煩躁,和體力殆盡。 好笨,每次蛻皮都要自己幫忙才行……它出來干什么?宋撿在迷蒙中胡思亂想,哨兵和向導只有在兩種情況下無法控制精神體,一種是深度睡眠,一種是瀕臨死亡。 這兩種情況下,主人對精神體的控制力最弱。有時候,精神體會偷偷溜出來。 小丟現在脫離了精神圖景,在自己身上,自己是不是要死了? 呼吸,呼吸,氧氣閥門打開了,暫時不缺氧。宋撿緩慢地眨眼,和他僅僅一面玻璃之隔的土壤中,出現了一條手臂粗的蠕蟲。 它的頭部和口器幾乎一樣大,大口大口吞食沙粒,再像吸盤那樣,吸住了玻璃。 口器里全是尖牙。 這是沙蚺的幼體,宋撿在書本上見過,沒想到竟然有機會碰上活的。玻璃在近乎真空的吸盤力量下出現裂紋,他眼看著裂紋加深,一點力氣都用不出來。 如果碎掉了,自己和尹生就會永遠埋在這里吧? 宋撿又閉上眼睛,重新陷入昏迷。 正在蛻皮期的黑曼巴蛇,從宋撿的頸窩處探出了頭。它很害怕,卻隔著玻璃,注視著外來的侵襲者,緩慢張開了黑色的口腔。 它汪汪著,輕輕用吻部撞擊玻璃。 唇邊的外皮因為撞擊的力量,竟然破開了。新的鱗片露了一塊來。 rou粉色的口器從玻璃外側脫離,幾秒鐘后,整條蠕蟲鉆入更深的土壤中,離開了這里。 小丟看不清這些,從它孵化后,它的視覺就是一片模糊,只能分清主人的影兒。但從紅熱感應中它發覺危險不在了,才繞回宋撿的脖子,磨蹭主人的下巴尖。 舊皮終于開始脫落,但是它已經沒了力氣,垂頭喪氣地繞在主人身上。 當宋撿再次睜開眼,避難器正在上升,過濾面罩覆蓋著全臉,慢慢看見了光。當他重新回到地面,玻璃外面是數十條狂噴的火柱,和堆積如山的沙蚺尸體。 周允長官站在正對面,他的制服軍裝有燒黑的袖口,一人多高的巨型火焰噴射器還在燃燒。 面罩里全是水滴,宋撿貪戀地記住了這一幕,用口型叫了一聲長官。他看到小狼哥站在一片烈火當中指揮戰斗了,像狼群中的頭狼。鉆進沙面打算逃走的巨蚺在火力逼退下節節敗退,那么大,是他從來沒見過的成年體。 原來,這就是狂風暴里的生物,一條兇殘的成年體能吃光一支車隊數量的哨兵群。宋撿緩慢呼吸,心跳一點點加快,看著小狼哥站立在沙蚺群的尸體之上,猶如一個并不存在的黑影兒。 可是他記得,哥明明是最害怕火的,他是狼群養大的男孩兒,連打火石都不愿意碰?,F在,哥可以和火站在一起。 宋撿想叫他,但是過量的向導素再次產生巨大的作用,又慢慢昏睡過去。 再醒過來,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 宋撿眨眨眼睛,眼前是運輸機的換氣裝置,他坐不起來,只能環顧四周,周圍還有一些哨兵躺著,都沒有醒。 大家已經被抬上運輸機了啊……宋撿好累,肌rou好疼,旁邊是還在昏迷的尹生。 突然,他聽到了一些聲音,是腳步聲。宋撿趕緊閉上眼,不想讓人發現他對向導素的代謝飛快。 走過來的,是一隊哨兵,即便宋撿閉著眼,也能感覺出他們的強大,還有他們身上的武器有多重,壓得他們的腳步聲都很沉。 宋撿從來沒用過那么沉的火焰噴射器,他的武器只有一把狙擊槍。 但是這些哨兵不僅能用巨大的武器,還能站在哥的旁邊,保護他。這么一想,宋撿氣得睜開了眼,要看看這些s級哨兵還能干嘛。 憑什么就他們保護向導啊。 結果一睜眼,剛好對上一雙很黑很黑的眼睛,宋撿不舍得再閉眼睛了,小時候因為看不見,錯過了很多年,一直到哥十七歲,他都不知道這個人長什么樣。 全靠摸和舔,但是現在,他終于知道了。 哥很帥,是全移動基地里最帥的男人。 周允只看了一眼宋撿,確定他醒了就沒再看,轉身和梁霄確定消息。 梁霄手里拿著通訊器,表情很不好看?!斑t澍指揮官讓您回去作報告,今天的事,他要聽到一個滿意的答案?!?/br> “知道了?!敝茉蕜觿邮滞?,把腕口燒焦的布料撕扯下去,聽到后面又有了動靜。 宋撿很累,盡管他醒的比別人早,可體力還處于虛弱狀態。他也很想說話,可是沒有力氣,就只能發出一些弱音。 他用手拍運輸機的地板,明明知道自己這么做是越級行為,是不合規矩,但是看到小狼哥轉過去不理自己,只給背影,他心里有股氣在橫沖直撞。 以前,哥絕對不會不理自己的。就算只是在帳篷里摔一下,哥都會過來看看。 周允聽到了拍擊聲,但是仍舊沒有回頭,而是繼續對梁霄說:“回去之后,把受傷的哨兵送去醫務所,給他們治療?!?/br> “明白?!绷合稣f,周允長官一直是最優待哨兵的向導之一。 “還有,回去之后……”周允的話,被更大的拍擊聲打斷了。 所有s級哨兵,包括梁霄,都注意到了運輸機地板上躺著的那個b級哨兵。 唯獨周允沒有回過身。 宋撿不乖,他一旦認出自己,絕對不會遵守規矩。他會知錯犯錯。 “回去之后?!敝茉暑D了一下,繼續和梁霄說,“把特種小隊的資料整理好,最遲兩天后交給我,哨兵們的精神體……” 嘭嘭嘭,嘭嘭嘭,拍擊聲又一次打斷了周允的話。 宋撿有點急了,他盡量抬起上身,想要站起來,可下半身還沒恢復知覺,像一個腿動不了的殘廢。他看見哥了,可哥和別人說話,不理他。 和他說話的人,也是哨兵。 他身邊還有那么多的哨兵呢。 宋撿現在的腦袋不清楚,也是也很清楚。他就想要回自己苦苦尋找的,要回那年在沙漠里走散的。 周允喘了一口氣。 “哨兵們的精神體,一定要分類管理?!彼€是和梁霄說話,帶著一整隊s級哨兵,燒光了運輸機的燃料過來接宋撿,卻不敢看。 可梁霄沒在聽,所有哨兵都沒在聽,光顧得看那個行為異常的b級哨兵。 宋撿已經把上身直起一半了,手拼命拍著,他好急,像說不出話的嬰兒,卻急著和世界交流。他就想讓哥回頭看他一眼,不說話都行,看一眼,就當默認了,你就是撿我養大的那個小狼哥,我就是從你嘴里叼東西吃的小瞎子。 “長官……”宋撿終于發出一個音,還是氣音。 周允慢慢地回過身,只給了一個淺淺的注視。 小狗一旦認出了狼,就會依賴。哨兵一旦依賴了向導,就想要霸占。 宋撿立刻把剛才的念頭忘了,什么看一眼,不說話,不夠,都不夠,他要他們說好多好多。要貼貼,要舔,要抱著撓。 可這個注視只有那么短,短得宋撿還沒看夠。于是他真的急了,空空地張著嘴,嘴巴一張,一合。 其他人都不知道他在說什么。 宋撿卻知道,自己在小聲地汪汪。別人都聽不到的,要是哥看出來,他一定知道他撿的小狗在叫他。 周允完全回過了身,繼續和梁霄說:“精神體分類之后,要去找對應的血清?!?/br> “好的?!绷合隼^續投入到工作中,“還需要注意些什么?” “還需要注意……”周允看著梁霄的臉,“還需要注意……” 梁霄皺了皺眉:“長官,您想說什么?” “還需要特別注意……”周允煩躁地搓了搓手指,目光放遠,一直看到了運輸機機艙的另一端,“需要注意……” 他說不下去,他把要注意什么,給忘了。 小狗在叫他。 慢慢地,周允收回了視線?!叭w人員向后轉,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回身?!?/br> “立正!”梁霄立刻說,“向后轉!” 唰唰兩聲,包括梁霄,所有s級哨兵都轉向了另一側。 周允則轉了過來,朝著宋撿走過去。 宋撿還在沒有聲音地汪汪,看著那個人走過來,蹲在了自己旁邊。他一把抱住,很不滿足地趴在了周允的肩膀上。顫抖著,把臉貼在他的脖子上,伸出舌頭,一下下地舔。 周允沒有再推開,他摁住了宋撿的后腦勺,不舍得推開。沙漠里丟失的,終于被找了回來。 精神絲插入宋撿的腦后,宋撿的精神圖景中,第一次下起了瓢潑大雨。 在宋撿的腿邊,一條巨大的黑曼巴蛇裹住了膽小的小丟,用粗糙的鱗片剮蹭它的全身,幫助它卷起尾尖,像拽掉了一層絲狀物,夾著破損的舊皮,往下蛻。 磨舊的皮,整條扒掉下來,從蛇頭到蛇尾,沒有斷裂,沒有撕破,還保持著鱗片的輪廓。 蛇類的眼膜在蛻皮時渾濁,變成青白色,蛻干凈的小丟重新變回黑色的眼睛,披著一身柔軟的新皮膚,想要去找主人。 卻被另一條黑曼巴繞住了,爬不動,它昂起頭,想要示威,卻不知道自己的嶄新腹鱗過于柔軟,沒有威脅性。 周允的蛇裹著它向前滑行,把小丟卷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下大雨是以前的伏筆,撿撿最高興的事就是下雨,他和周允情緒共振,說明周允這一刻是高興的。 小丟:好好蛇謝謝你哦,幫我蛻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