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近無恙耶？

    本以為無復雪下，昨又始下也。檐上積之厚的一層雪，來時在外新栽之小木，橈矣腰，日覺一事即為之除雪。

    吾遇舊矣，一有情者，每好逗我，閑靜亦以其為盛矣。暫與我居，寢室，吾臥內之木椅上。

    小狐出矣，去遠方，不知何歸。

    前時觀中舉一年一次的靈力測試，在臺上人遇他分院之小，為有生者。近一時若在學遇之煩，輒以此問。

    汝幸哉？

    聞酆西亦在雪。大哉？

    君體寒，記注添衣。

    終為我向蘭青問一聲好?！?/br>
    骨節分明的左手五指興奮的向外開張，右手食指和大拇指不自覺的摩擦著略微粗糙的紙張邊緣，撒撒撒的細微摩擦聲撓的人心頭癢癢。

    小姐低吟帶笑的聲音像極了去年在枝頭高歌的黃鸝，悅耳動聽，又如潺.潺流水，令人心安。蘭青臉上帶著笑，提上茶壺給小姐手邊的茶壺中添了一杯熱茶。

    同樓大夫待久了，不喜茶的小姐也愛上了每日飲上幾盞茶。自己索性吩咐下去，讓別的小廝去各地積好茶帶回府上，每日換著花樣給小姐煮茶，泡茶。

    “樓大夫這短短幾句話逗得小姐喜笑顏開，著實有趣?！碧m青站在姚兮的身側，看著小姐唇角微揚，自己也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那是自然，小樓兒這人悶的很?！笔峙鯚岵?，淡淡的苦澀味夾著點點的果香在舌尖炸開，有些特別的味道讓姚兮驚訝的挑了挑眉，“她呀，心里想著你，嘴上又不肯說，嘴硬得很?！?/br>
    蘭青笑了笑，小姐這人，嘴上說著樓大夫的壞，眼里卻分明溢滿了光，一談起樓大夫自己整個人也變得興奮起來了，自己還完全察覺不到。蘭青順著自家小姐的意思往下說：“可是樓大夫分明只是寫了些日?，嵤?，小姐從哪兒看出來的呢？”

    將手中的茶杯放置一旁，姚兮轉了個身面對著蘭青，臉上掛著胸有成竹的自信笑容，將手中的黃色信紙在兩人面前攤開，指著上面的句子大致解析道：“小樓兒這人悶的很?！币庑α诵?，“從信上看，她只是把她近況告訴我了?？墒悄闱魄七@信?！币鈱⑿偶堖f給了蘭青，讓她細細品讀，眉梢帶笑：“一來，怕我擔心誤會將她最近遇到的較為親密的人都告訴了我，二來，時刻關注著這邊，三來，囑我添衣，四來，特意謝你?！?/br>
    蘭青有些佩服自家小姐的小腦瓜，這短短幾句話竟能解讀出這么多含義來。想來小姐對樓大夫的在乎和認識程度還真是遠遠超過了自己的理解和想象。不，不對，在這男子當道的世間，樓大夫和小姐都是很令人敬佩的一個存在。

    蘭青是真心為小姐感到高興的，不僅高興她能找到樓大夫這么一個人，更高興兩人心意相通。

    小姐對樓大夫的思念是被府中人看在眼里的，蘭青有些疑惑一向果敢的小姐為何在現在卻沒了動靜，便問道:“小姐既然這么思念樓大夫為何不動身前往天澤觀看看她呢？”

    姚兮眨巴眨巴了眼，羽扇般的睫毛輕.盈的上下飛舞，調皮一笑:“現在還不是時候，得再等等?！?/br>
    ??？蘭青呆愣的小表情逗的姚兮捂嘴一笑，她解釋道:“我不是說過小樓兒很悶嗎？你不覺得讓她寫信來找我更有趣嗎？”一想到小樓兒忍著羞意來找自己的場景，姚兮臉上的笑容就不止不住了。

    “可是小姐不怕有人覬覦樓大夫嗎？”蘭青添了一杯茶，順著往下說，“在小鎮的時候可有不少人為之傾慕呢！”

    蘭青身子微微前傾，瞪大眼睛想從小姐的臉上看出不同的表情，她細細端凝了足足10秒，兩人相顧無言。小姐的嘴里掛著淡笑，眼里盛滿星光，那里面是與過去十幾年完全不同的色彩。她笑了，她也知道自己是徹底敗了，這個問題完全沒有問的必要，小姐臉上的笑就是最好的答復?；蛟S，樓大夫和小姐之間的羈絆可能已遠遠超過自己的想象。

    究竟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小姐，你喜歡樓大夫嗎？”

    “特別喜歡?！?/br>
    “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從黑暗中看見光的時候?！?/br>
    于青華來說，除了她，沒人知道顏夢清是誰。于姚兮來說，除了她，誰也不相信樓柏會出現。爹爹和娘.親去世后，偌大的姚府上下百十人口只遺存下了自己和蘭青，為了避風頭逃離去了夢仙樓，本以為風頭過去后就可以離開，卻沒曾想這么一避便是十三年。

    姚兮支著頭望向一旁在斟茶的蘭青，發起了呆。

    記憶隨著時間回溯到了過去。

    沒幾個人愿意去回憶痛苦的東西，時間像把鋒利的尖刀把名為回憶的書卷割得粉碎，卻又讓人記憶匪淺，難以釋懷。以前姚兮也不愿意去想、去回憶，現在卻愿意主動去回憶去追溯。

    有什么事情會過不去呢？時間會沖淡一切，有些痛苦放下了，也就真的放下了。

    對自己而言能遇到樓柏就是上天給的最大的恩賜。

    如果沒有和小樓兒相遇，如果小樓兒沒有來夢仙樓，如果……如果……千千萬萬種的如果，千千萬萬的因，千千萬萬的果，自小樓兒踏進夢仙樓的那一步，便化為一種因——姚兮與樓柏，而果依舊有千千萬萬種的可能。

    “蘭青，你說……”姚兮支著頭，沉思了一秒，繼續說道，“小樓兒如果從來沒出現，我會變成什么樣呢？”

    蘭青放下手中的杯盞，雖然疑惑為什么小姐突然問起來這么一個問題，卻還是很認真的深思了片刻才回答道，“應該還是會回皇城，皇上會許一婚配給小姐，相夫教子?！?/br>
    同這酆西王朝的平常百姓家的婦人小姐一樣的未來?；蛟S，如果小樓兒沒出現，自己真的會變成那樣呢。同一個不相識或者相識的達官貴人家的公子有一婚配，會誕下一子，看著他（她）從牙牙學語變成頂天立地的人。自己和夫君兩人舉案齊眉，攜手共度余生，踏過春風走過隆冬，看盡夕陽落日。

    不一樣的人生，不一樣的姚兮。

    那個姚兮或許也會過得很快樂，就像現在的自己。

    只是，

    她身邊沒有樓柏。

    “青兒，我想……”姚兮頷首低眉，眼里暈滿了細碎的光，“樓柏?！?/br>
    跑過去，追上她，緊緊擁住她。

    吻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