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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推著進入宴會廳,在全場歡迎的掌聲中揚手致意,滿面笑容。 仿佛一個單純和善的普通老人。 岑筠連一邊鼓掌,一邊湊到岑溪身邊,低聲說道: “你過會給你舅舅打個電話,說幾句好話,他就你一個外甥,不會真生氣的?!?/br> 岑溪沒有抬眼,應了一聲。 …… 宴會過后,一路無話。 岑念回到臥室后,取下頭發上的發夾,小心地放進了抽屜里。 在關上飾品盒之前,她望著碧綠的碧璽不由出了神。 他料事如神,面對各路陰招見招拆招,很少吃虧。 這么強大的人,她卻還是為他感到難過。 手機在此時震動起來,岑念關上飾品盒,接起了諸宜的電話。 諸宜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充滿朝氣,她打來電話,為兩周后就要參加天賦異稟本國賽的岑念打氣。 “根據往年的經驗,國際賽才是最好看的,我從我爸那里偷聽了點內部消息,聽說今年的國際賽場地定在香格里拉,你要是有高原反應,最好提前幾天先過去適應一下……還有還有,你的錄影戰服準備好了嗎?明天周末,我陪你去逛街買衣服吧!” 岑念心不在焉地附和,被諸宜耳尖地聽了出來: “念念,你在忙嗎?怎么老是走神?” 岑念沉默半晌,認為自己需要請教一下人生經驗比她更豐富的過來人。 “諸宜……”她斟酌著怎樣發問,慢吞吞地說:“你有沒有因為一個人難過的時候?” “難過?那可多了——”諸宜說:“我的人生里有太多狗崽子讓我難過了?!?/br> “不是他讓你難過,而是你因為他的處境感到難過?!?/br> “他過得很慘?”諸宜問。 “他身居高位,物質上什么都不缺?!贬钫f:“他很有能力,什么事都難不倒他,他很強大,可是他的身邊圍繞著一群虎視眈眈的豺狼……他不愿意讓別人為他難過,可是,我還是覺得難過……” 岑念越說,頭腦越清明,可是她的心情卻和頭腦相反,越發茫然。 “……這是不是,就是喜歡?”她說。 “不是?!?/br> 諸宜毫不猶豫。 “你這是愛他?!敝T宜說。 “……愛?”她低聲重復。 “一個女人對男人崇拜加上欣賞是喜歡,這兩者里再加上一點憐愛——我的媽啊,這是要在愛河里沉浮的節奏??!” 諸宜興奮的聲音讓人覺得另一頭的她幾乎都要鉆出手機: “誰???快告訴我他的大名!是誰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這輩子能得到仙女垂青?!” “……岑溪?!彼f。 “你哥?”諸宜的聲音像xiele氣的皮球,一下子變得無精打采:“哎你早說對象是親哥啊——害我這么激動!浪費表情,唉……你還我剛剛的激動……” “對象是不是岑溪有區別嗎?” “當然有區別了,對親人的愛和愛情的愛怎么能一樣……” 諸宜頓了頓,似乎回想到了岑念先前說的話,又問:“不對啊,你哥那么牛掰,他哪兒值得你為他難過了?” 岑念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她腦子還想著諸宜的話,不由思考,對親人的愛和對愛情的愛又有什么區別。 她沒有相關經驗,實在區分不來。 答應了第二天見面一起逛街后,岑念掛了電話。 沒了說話聲的臥室格外寂靜。 岑念熄燈上床,在黑夜中輾轉反側。 小小的鬧鐘在床頭柜上安靜走著,滴答聲就像是某種催促,催促著她往外走去。 岑念拿起鬧鐘看了一眼,凌晨一點。 失眠的痛苦竟如此難耐。 如果她問岑溪,“失眠痛苦嗎?”得到的回答一定是“習慣就好了?!?/br> 他不會欺騙她,只會用話術避重就輕地讓她不要擔心。 然而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即使再怎么習慣,痛苦還是痛苦,不會有任何改變。 在她無法動彈,每日每夜都只能在輪椅和床榻上生活的時候,她的痛苦并沒有因為時間的累積而減輕,反而越來越重,越來越重。 她想活著,比任何人都想活著。 即使是這樣的她,在很多時候,也還是會在心里祈求死亡的降臨,所以她能理解因為癌癥而自殺的林茵。 在疼痛分級中,分娩可以達到8級,而癌痛可以達到10級,許多人一生只有一次8級疼痛,而一些癌癥病人,卻可以一天數次地體會到10級疼痛。 癌癥敲骨吸髓的疼痛和漸凍癥親眼看著自己逐漸死亡的絕望比起來,岑念無法抉擇哪一種會稍微好一些。 哪一種,都是人間極致的痛苦。 她不會指責林茵的選擇,可是,如果她是林茵,如果她有岑溪陪在身邊,無論多疼多絕望,她都不會放棄自己的生命。 岑念起身下床,在門前猶豫了一秒后,小心翼翼打開房門。 意料之中的,她見到對面透著光的門縫。 岑溪在家的時候,她從沒見過里面的光熄滅。 在他的世界里,是否太暗,太暗,一不小心就會在黑暗中迷失,所以才會一直需要有光照明? 她走到門前,抬手想要敲門,卻又鬼使神差地停住,轉而直接打開了門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