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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漸漸沒了聲音。 她抬眼看向正中央的后視鏡, 岑溪靠在她的肩頭,毫無防備的睡顏仿佛天真的少年。 他纖長的睫毛輕輕鋪在眼瞼上,微微上翹,像一把烏黑柔順的小刷子。 他睡著的模樣,和他在世人面前表露出來的散漫輕佻宛若兩人。 也許,這才是藏在他微笑背后的真實。 隱匿于夜色中的布加迪威龍一路飛馳回上京東區的富人區,岑念在岑家的別墅鐵門前扶下搖搖晃晃的岑溪。 他睜著眼,似醒非醒,從順地追隨著她的腳步往大門走去。 岑念沒參加過校運動會,但是現在她體會了一把四人兩腳的感受,在經過一個和“效率”二字背道而馳的“S”型路線后,她終于扶著岑溪走到了屋門前。 走進漆黑的大廳后,岑念看了眼已經熄燈的傭人房,扶著他直接走向室內電梯。 “你爸呢?” 一個聲音從旋轉樓梯的方向響起,岑念轉頭一看,侯婉抱臂站在樓梯中央,審視著她和身旁的岑溪。 “不知道?!贬罨剡^頭,繼續扶著岑溪往電梯走去。 “你沒見到他?” “沒有?!?/br> 對話到此結束,腳步聲漸漸離去,侯婉對除岑筠連以外的事物毫不關心。 岑念把岑溪送回四樓他的臥室,她在一片黑暗中摸到門邊的電燈開關打開,臥室立即變得亮如白晝。 她把他扔到床上,眼神看到他胸前的領帶時猶豫了一下。 一直被領帶勒著應該很難受,她應該幫他解開領帶嗎? “我們到家了嗎?”岑溪定定地望著頭頂,胸口隨著呼吸節奏一下一下地起伏著。 “到了?!?/br> “沒到?!彼α?,在岑念看來,那笑容有些傻乎乎的。 他的眼珠向上看去,笑著說:“還沒到……沒到……” 岑念說:“你能自己換衣服嗎?” 岑溪對她的話充耳不聞,視線仿佛凝固一般一動不動,岑念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發現他在看床頭那張寬幅油畫。 在她提出之后,那幅畫就被矯正了位置,現在看上去已經完全水平了。 岑念把視線移回岑溪的臉,左思右想后決定好人做到底,幫他把剛好卡在脖子上的領帶解開。 她單膝跪上床,雙手向岑溪的領帶伸出手,岑念以前沒解過領帶,現在也是盲人過河,摸索著來,領帶不如高數題聽話,不知怎么的在她的解法下越系越緊了。 她有些心虛地看了眼岑溪,他安靜乖巧地躺著,像個英俊的大娃娃,濕漉漉的眼眸眨也不眨地看著她,被領帶勒緊脖子也沒有絲毫掙扎。 終于,不聽指揮的領結被她扯下了他的脖子,她松了一口氣,扔下領帶從床上站了起來。 她的膝蓋還沒有完全離開大床,下一秒就被大娃娃毫無征兆地撲倒了,她心中警鈴大作,突然想起這是一本邏輯升天的鬼畜文。 岑念的心剛剛狂跳起來,岑溪低若蚊吟的請求聲就在她耳邊響起: “不要丟下我……” 岑念伸手推他的動作僵在空中。 岑溪像是想要觸碰她又害怕,雙手雙腳都蜷縮著,唯有頭輕輕靠在她的肩旁。 他低聲哀求:“不要走,不要丟下我……” 怪異的感覺涌上岑念心頭,她一動不動,手腳仿佛都無處安放。 岑溪不會用這種語氣和她說話,岑念十分肯定。。 他把她當成了誰? “你知道自己在和誰說話嗎?”她問。 “知道……” “我是誰?” “你是……是……” 岑溪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直直變成微弱的呼吸聲。 她轉頭看向身旁,岑溪合攏的雙眼映入視野,她剩下的話自然地吞進了肚子。 他竟然就這么睡著了? 安心的同時岑念又有些脫力,她決定明天岑溪要是問起,她就添油加醋地對他描述醉后的酒品,務必讓他羞愧到今后不敢再醉。 岑念把手肘撐在床上,剛要起身,忽然注意到出現在視野里的一抹凹凸不平。 那是岑溪剛剛在看的油畫。 她剛剛離開大床的后背不由自主地躺了回去,眼球向上移動,像剛剛岑溪做的一樣,將整幅畫都收入眼簾。 那副她看了幾遍也沒有看懂的寬幅油畫,在這個角度下完全變了模樣。 她以為是畫家心血來潮抹上的紅色,原來是栩栩如生的漫天大火。 熊熊烈火中,綠色的線條延伸彎曲,尾端蜷縮,像是一棵即將在烈火中毀滅的樹,樹下的綠色、紫色小點平視時像是畫筆的飛濺,從下往上看,卻是形狀不一的果實。 果實四周,散落著平視時根本發現不了的白色線條,畫家用精妙絕倫的技巧隱藏起這些白色的骸骨,如果沒有在特定的角度,誰也發現不了這些觸目驚心的東西。 她也不能。 岑念盯著那些小小的果實看,越看越覺得那是無花果。 如果那是無花果,那么火中的大樹就是無花果樹。 如果這是無花果樹——岑念重新看向那些散落的骸骨,她毫無意外地用這些骨頭拼湊出了兩具男女遺骸。 這幅畫,雖然她不知道名字,但她已經猜到了主題。 她將視線移到畫布右下角,除了畫家名字外,她還看到了這幅畫的名字,和她猜測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