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商信沒有停下腳步,已經走出了密林,密林外,終于傳出他的聲音,“誰勝都無所謂,只要你還活著就好?!?/br> 聽見這句話,付水突然怔住,他本來以為商信是來向玉兒問結果的,沒想到商信竟然只是來看看他是不是活著。 無疑,這已算是一種關心。 而這關心又毫無目的,商信并沒有讓他教武學,他沒有求付水任何一件事情。 …… 天光城南,一間廢棄的祠堂,一個殘破的院落。 說殘破,是因為院墻已坍塌了十之八九,院中一些缸、缽都已破碎不堪,就連地上剛剛長出的三月青草,都被一些牛羊吃得支離破碎,這院子中,沒有一件東西是完整的。 除了商信! 商信已在院中站了三天。 玉兒給他的地址上,孫公子就住在這祠堂之中。 孫公子,并不是有錢人家的公子,據說,他比乞丐還不如。叫他公子,是因為他曾經有一個公主般的老婆。 只有公子或王子才能娶到的那種老婆,孫公子不是王子,自然就得叫公子了。 這些,都是孫公子自己說的,事實上,沒有人看見過孫公子的老婆,甚至很少有人相信他這樣的人會有老婆,從人們認識孫公子的那一天起,他就比乞丐都不如。 乞丐雖然沒有家,但是最起碼還能找到一個避風雨的地方。而這間祠堂,卻已連屋頂都沒有。一下雨,雨水就從天空直接灌下來,無論躲在哪里,都得被淋得呱呱透。這祠堂中根本就沒有一樣能夠遮擋的東西。桌子是破的,椅子是破的,沒有床,這屋中的一切就和院中一樣,都是殘破不堪的。 現在就在下雨,大雨。商信渾身已經濕透。 但商信還是沒有動,他還記得三天前,自己來到這里的時候,在屋中看見的那個人,那個比乞丐都不如的人。 他赤裸著上身,下身是一條殘破的短褲,渾身都是青紫色的,商信走進屋中的時候,他傻傻的看著商信,傻傻的笑。 “你是孫公子嗎?”三天前商信的第一句話是這樣說的。 孫公子不說話,只是傻傻的笑。 “我想學習武學,你能教我嗎?”這是商信說的第二句話。 孫公子突然走上前,指著商信的鼻子喊:“你給我到外面站著!” “站多長時間?”這是商信說的第三句話。 “站三天!” 于是,商信就從屋中走了出來,站到了院子里。 這三天一直在下雨,日夜的下,一刻也沒有停。 商信在院子中站了三天,被澆了三天。 孫公子在屋中不知是站是坐還是躺了三天,但無疑,也被澆了三天。 確切的說,現在其實還沒有到三天,離三天還差半個時辰。所以商信沒有動。 相對于三天三夜來說,半個時辰并不算長。不過這半個時辰的變化卻真不小。 等到商信走進屋中的時候,雨已經停了,一輪圓月格外清新的掛在頭頂,像是被雨水洗過一般,纖塵不染的,亮亮堂堂的掛在天空,灑下柔柔的月光洗滌著世間的塵埃。 一直以來,只要看見圓圓的月亮商信心中就很舒服,因為它還有一個名字,叫做明月。 可是這一次,當商信頂著一輪明月走進屋中的時候,卻好玄沒哭了。 三天的雨,使祠堂中的水積了二尺深,商信趟著水走進門,就看見孫公子躺在祠堂的正中,隨著水飄動。 他的青紫色的身軀已經被水浸的發亮、浮腫。 現在一個三歲的孩子都可以看出,孫公子死了。玉兒口中,天光城最高的高手之一死了。 高手也會死,無論是合體境、合靈境,還是合意境的高手都會死。這么說無可挑剔,但是商信有些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他的三天就這樣過去了,一點也沒有進展,一點也沒有修煉,這在以前是從來也沒有過的事情。 而且商信要耽誤的還不只是三天,他還要花半天的時間把孫公子背到城外,再掩埋起來。 然后,商信去了城東。 城東有一座寺廟,霧隱寺。寺中只有一位僧人——霧隱大師。 商信不知道是因為人才有的寺名,還是因為寺才有的人名。 這些都不重要,最起碼對商信來說一點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商信能不能在這里學到武學,學到心法。 今天是個難得的好天氣,幾日幾夜的雨過后,陽光顯得格外燦爛,風也很輕,輕的像是情人的撫摸,像情人在耳畔低語。 可是商信的心情一點都不好,在和煦的三月春風中,他卻像一枚秋天的隨風飄浮的落葉,臉色蒼白的從霧隱寺飄了出來。 霧隱大師是個很老的老人,商信去的時候,他正在低首垂眉敲著手中的木魚,無論商信說什么他都不理。 直到他停止了敲打之后,抬頭才看了看商信,在那雙渾濁的眼中,商信看不見任何表情,霧隱大師也根本沒有表情。 在商信又問了半天之后,霧隱大師才終于賞了商信一句話,“我不會武學,我只會敲木魚,如果你愿意學的話,我可以交你?!?/br> 于是,商信就走了出來。 商信也不是沒有想過這是天光城最高的高手之一的試探,但是他知道,即便是試探,他也要敲很長一段時間的木魚。商信當然不喜歡敲木魚,那樣他連一點修煉的時間都不會有,就算暫時學不到武學,學不會心法,商信也還是要修煉的。 走進城中,商信沒有去武館,也沒有去鏢局。因為那些都不是他應該去的地方,那種地方的武學想必也不會是什么高級的武學。 現在商信還有一個地方可去,那就是天光城十里外的歐陽世家。 玉兒說,歐陽世家是守護王國最古老的四個家族之一,只是近些年來,這個家族逐漸衰落,已遠遠比不上其余的三個家族。 但是商信相信,就是再衰落,像那樣的一個世家也必然有著極深的底蘊,不是一般的門派和世家可以比擬的。他是來學習提升實力的,不是炫耀什么家世的。 于是商信決定,不管怎么樣,自己都要進入歐陽世家,便是放賴,他也要在那里安身。 不過商信沒有直接出城,而是去柳家找到了柳如風,把他拉到了那個和柳如云發生矛盾的酒樓,坐在了那個曾經這條街上最好的位置上,然后便不停的往嘴里灌酒。 之間沒有說過一句話。 柳如風一直看著商信,直到商信喝第三碗酒的時候,才道:“你老婆讓人強jian了?” 一口酒已到了喉嚨,卻又噴了出來,嗆得商信不住的咳,好半天才緩過一口氣道:“你老婆才被人強jian了?!?/br> “我沒有老婆?!绷顼L聳了聳肩,臉上卻現出一絲痛苦之色。 商信突然想到了婉兒這個名字,連忙改變話題道:“我想去歐陽世家學習武學,不知道他們那里收不收弟子?!?/br> “歐陽世家?”柳如風眼睛睜大,奇怪的看著商信道:“你沒毛病吧?” “我有什么毛???”商信也奇怪的看著柳如風。 “歐陽世家并不是一個有名氣的世家?!绷顼L說道:“在天光城歷屆的斗獸比賽中,他們世家連前十名都沒有進入過?!?/br> 商信無所謂的道:“那都與我沒關系?!?/br> “沒關系?”柳如風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著商信,道:“那說明歐陽世家根本沒有高手,沒有高手也就意味著沒有好的武學你懂不懂?” “那也未必。你就告訴我他們收不收弟子吧?!鄙绦耪f道。 “不收,雖然歐陽世家不怎么樣,但是確實不收弟子?!鳖D了頓,柳如風又道:“他們家只招下人,前幾天還在大街上貼告示找下人呢?!?/br> “真的?”商信的眼睛一亮,心中已有了計較。從之前的經歷,他知道正式拜師一定很困難,武學是一種極為珍貴的東西,基本上來說,得到的人都是敝帚自珍的,要他們拿出來和他人分享好像很難。 不過只要能夠進入歐陽世家,總會有機會的吧? 想到這里,商信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你笑什么?”柳如風向后挪了挪椅子,他覺得自己是和一個瘋子在一起喝酒。 “沒什么?!鄙绦乓呀浾玖似饋?,向著樓下走去,道:“我去歐陽家應招去了?!?/br> “我靠,你不是告訴我你要去做下人吧?”柳如風愣愣的說道。 “一點錯都沒有?!鄙绦乓炎叩酱蠼稚?,轉瞬間就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第104章 奇怪的歐陽世家 一扇漆黑厚重的鐵門,門前兩顆粗壯的白楊。 商信站在白楊下。 只有像歐陽這樣的大世家才會在門前栽上白楊,白楊顯得大氣、威武。若是普通人家,要是栽樹的話通常會栽兩顆垂柳。垂柳有一種風情。 此時,白楊下卻不是只有商信自己,而是二三十人聚在一起,等著那扇漆黑的鐵門打開。 鐵門旁是三丈高的圍墻,看起來這像是一個巨大的牢籠,如果進去了,關上那扇鐵門,恐怕就很難出來。 但是此時,門前的二三十人都拼了命的想要進去,歐陽世家給的價錢很高,在里面做一年下人,可以有30個晶幣的收入。30個晶幣,對普通人家來說絕不是一個小數字。 一個晶幣等于1000個銅板,一個銅板能買五個包子。 商信看著眼前的這些人,有臉龐黝黑的,有紫紅的,有蠟黃的,但卻沒有像自己一樣略微有些蒼白的。 商信覺得自己有些鶴立雞群了,一時間竟有些擔心自己能不能被選上。 明月卻沒有商信的擔心,它現在正坐在商信的肩頭,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商信的頭頂。 本來明月的氣還沒有消,雖然哪里來這么大的氣明月也不明白。它還不想從乾坤戒指中出來,但是商信覺得若是在這里安身,總不能一直把明月裝進戒指中,早晚也得讓它出來透氣,與其以后遮遮掩掩的,還不如現在就把明月放出來,大大方方的見人。 在對明月說過如果今天不出來,以后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就只能呆在乾坤戒指中了后,明月乖乖的就出來了,雖然還是不理商信,也不和商信說話,但是卻沒敢再堅持。 明月也清楚這很長時間不是用天來計算的,可能這個很長是一年,或者三年、五年……甚至更長…… 商信又檢查了一遍自己,看看有沒有什么紕漏,乾坤戒指已經裝進了乾坤袋中,要去做下人,總不能手上帶著這么高檔的東西吧。 乾坤袋也揣在了懷中,商信還特意從乾坤袋中取出了那枚白色的玉符,能夠隱藏行跡的那枚玉符。他把這玉符也揣在了懷中,這樣就應該沒有人能夠看出自己是合靈境的了。 有了這枚玉符,無論誰,都會以為商信是一個根本沒有守護獸的普通人。 二三十人等了足足一個時辰之久,那扇鐵門才終于在眾人的翹首以待中嘎吱嘎吱的被打開。 一個身材矮小,五十多歲的老人出現在門的另一邊,一張毫無表情的臉,用一種毫無感情的聲音說道:“都跟我來?!?/br> 然后老人轉身就走。 眾人鬧哄哄的跟在后面,呼啦一下就進了鐵門,走進了這個巨大的牢籠中。 商信走在最后面,他一定要先看一看程序,好知道自己應該怎樣面對接下來的面試。 院中很大,大的有點沒邊兒,從這一頭看著另一頭的人,只能看見一個小小的黑點。 商信咧了咧嘴,這是一戶人家嗎?恐怕就是守護王國的皇宮也沒有這么大吧。 老人領著這二三十人足足走了二三里地,才來到一座小樓前,樓前擺了一張桌子,桌后的椅子上坐著一個60來歲的老人。同樣一張沒有表情的棺材臉,用一種和之前老人同樣沒有感情的聲調說道:“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