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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里仿佛被壓了塊沉重的石頭,想了好一會兒卻欲言又止,半晌才低聲開口:那幾個混混怎么樣了? 嚯,他們。沈姨眉頭微蹙,做出十足不屑的神情,那群小子本來還想跑,但老陳以前是當兵的,三下五除二就把他們撂倒了,現在正關在警察局里。這件事兒發生后,你爸媽都氣得厲害,別擔心,他們一定會替你們出氣。 她剛一說完,病房房門便被人輕輕推開。 來人赫然是梁啟與陳嘉儀。 夫婦倆神態里明顯帶了rou眼可見的疲倦與憔悴,在見到女兒醒來的瞬間,眼底不約而同染上一抹笑意。 陳嘉儀心疼得不行,軟著聲音問:薇薇怎么樣了?還疼不疼?讓mama抱抱。 說完就擁上一個溫暖柔和的懷抱,顏綺薇強撐起精神:梁宵他還好嗎? 緊接著她問題響起的,是梁啟沉穩低啞的聲線:兒子,薇薇正問起你。怎么在門外站著?快進來。 顏綺薇應聲抬起頭,果然在門口見到少年時期的梁宵。 他原本便蒼白清雋的臉此時趨近于毫無血色,薄唇抿成一條毫無弧度的直線,黑眸里隱隱溢出些許通紅的血色。 少年的目光小心翼翼地落在她身上,隨即倉促且克制地挪開。 他們都沒有開口說話,反倒是陳嘉儀的一聲笑把沉寂空氣劃破了條口子:你們兩個,沒見面時都一個勁問對方到底怎么樣,怎么現在又一句話也不說了?還真夠心有靈犀的。 顏綺薇深吸一口氣,垂眸笑了。 沒事就好。 * 他們倆都向學校請了假,被允許在家休息一星期。 其實顏綺薇的身體已并無大礙,自從真正的梁薇過世、她接替來到這個時空后,除了每次穿越前會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其余時間都沒有任何不適。 或許是因為這具身體早就死了吧。 從醫院回家后,梁宵對她的態度明顯冷淡許多。 很少笑、刻意避免任何身體接觸,閑暇時間把自己獨自關在房間里,從不主動搭話,即使偶有回應,也不過淡淡幾個字。 這番陡然的變故讓她手足無措又摸不著頭腦,細想之后才終于明白,梁宵是害怕傷到她。 如今的他就像一個□□,自己也不知道病發后會做出什么事情。少年隱秘脆弱的自尊心不允許他挑明所想,為避免躁狂發作后無意識攻擊,梁宵只能不動聲色地疏遠身邊所有人。 細膩卻生澀,像個溫柔的笨蛋。 除去她暗戀梁宵這么多年,顏綺薇一向是說一不二、心里藏不住心思的性子,于是在歸家后的第二個傍晚敲響了梁宵房門。 這會兒梁博仲參加課后補習,梁啟陳嘉儀夫婦忙于工作,家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門板被敲擊的悶響空洞回蕩于靜謐空氣,屋內沒有人應聲。 再敲,房間里還是沒有任何聲音,安靜得近乎詭異。 一個念頭如閃電般劃過腦海,顏綺薇咬著牙低聲道:我進來了。 打開門,便看見蜷縮在床上的梁宵。 窗外并未落雨,沉重暮色仿佛鋪天蓋地的潑墨,肆意暈染于穹頂之下。一輪弦月自烏云中露出含羞的半張側顏,灑下幾點清輝,泠泠落在少年蒼白的臉頰。 聽見開門聲,梁宵懵懂抬頭。 劉海被汗水浸濕,細碎地耷拉在額前;黝黑瞳孔不復往日清明,好似蒙了層灰撲撲的霧氣,血絲纏繞如瘋長的藤蔓,禁錮煥然的目光。 他渾身顫抖,好像一只身陷囹圄、孤單無依的小獸。 晚風拂過窗前枝葉,將嘩嘩響聲送入耳畔,屋內卻極靜,連鬧鐘秒針的緩慢踱步聲都清晰可聞。 顏綺薇覺得自己連呼吸都如同停滯,愣神間瞥見他眼底朦朧水霧,還有濕濡一片的纖長睫毛。 那水汽一下就蒙到了她心口上,叫她心疼得喘不過氣,眼眶酸澀,幾欲落下淚來。 原來深深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真的會為了他的痛苦而感同身受。 梁宵。 她輕輕喚他的名字,卻不曉得該如何安慰。一切言語都顯得格外蒼白,無法讓難以忍受的痛感有絲毫緩解。 少年吃力地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聲線聽起來平穩一些:出去。 如今哪怕是最為簡單的呼吸,對他而言也成了種苦痛的折磨。每當吸入一口空氣,身體哪怕最微小的律動都會扯動脆弱不堪的痛覺神經,讓撕裂感驟然傳遍全身。 房間里沒有開燈,在她進來之前,唯一的光源只有一盞破碎的月牙。傍晚時分的月光也是冷的,當梁宵抬頭望向那道勾起的弧度,莫名覺得它也在嘲笑他的可悲。 怯懦自卑、沉默寡言、不知什么時候會變成一只毫無理智亂咬人的瘋狗,孑然一身也是報應。 直到那個小姑娘推門進來。 披著走廊里白熾燈溫和的光線,自紗窗涌入室內的風被她踩在腳下,樹影拂掠而過,現出她明晃晃的眼眸。 她眼底的光如有瑩潤熱度,輕飄飄融化在夜色里,將他心底某種被冰封已久的情愫悄然化開。 梁宵有一瞬間失神。 毫無緣由地,他想更靠近她一些,就像瀕死的飛蟲妄想撲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