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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幼的賀成淵跟在她身后拼命地追趕:“母后、母后,你怎么了?你要去哪里?” 姬皇后沒有理會兒子,她一路跑過了宮道回廊、殿臺庭樓。她的身上和發間覆著白雪,冰冷而凄厲。 賀成淵覺得他似乎追上了,又似乎沒有追上,母親跑得那么快,似乎要消失在茫茫的大雪中。 夢里的景象飛速地從眼前掠過,賀成淵趕到御書房的時候,只看見母親拔出了劍,指向父皇。 賀成淵茫然不知所措,他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 明明昨天晚上還好好的,父皇抱著他和母后說說笑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一切都和往常一般無二。 可是,一夜之間卻風云突變。宮外傳來的消息,外祖和大舅一家上下三十余口人,連同尚在襁褓中的小表妹都死了。振武王姬長河舉兵謀反,事敗伏誅,滿門抄斬。 這一切,如此突然,令人措手不及。 第64章 東風引17 楚楚的溫柔撫慰 他聽見父皇在對母后急切地解釋:“阿雪, 你父親和兄長平日對朕如何狂妄,你也看到了,此禍患一日不除,朕這天子之位就一日不安, 你當以家國天下為重, 體諒朕的一片苦心, 你且放心, 朕對你的心是一樣的, 你是朕的皇后, 絕無更改之意?!?/br> 姬皇后本為將門之女, 此時盛怒之下, 持劍在手, 完全不復平日的溫柔, 眉目間一片厲色:“若無我父兄,你當日怎么能坐上這個位置, 賀玄章,你這個忘恩負義之輩?!?/br> 肅安帝臉色鐵青, 怒道:“阿雪, 你乃賀氏婦,早非姬家女,難道在你心目中,朕和阿狼就比不上你的娘家人嗎?你也太過糊涂?!?/br> 后面一片混亂,父皇和母后的爭執賀成淵有些記不清楚了,他看見母后持劍劈向父皇,他心膽欲裂,本能地撲了過去,在父皇的身前擋下了這一劍。 “阿狼!” 姬皇后收手不及, 那一劍從賀成淵的肩膀劃過胸前,血濺了出來,一片淋漓。 外面傳來喧嘩的聲音,衛兵們聽見異動,已經涌了進來。 姬皇后的劍指著肅安帝,劍尖滴血,她的手在顫抖。 賀成淵忘記他那時疼不疼了,他只記得他跪在母后面前,哭著求她:“母后,你不要殺父皇,求求您,母后,您把劍放下來?!?/br> 肅安帝似乎也不能相信,他顫聲道:“阿雪,你要殺了朕嗎?你不想想阿狼嗎,我們的孩子,你忍心讓他一夜之間就失去雙親嗎?” 若是母親殺了父皇,那她也活不成了,賀成淵滿心惶恐,拼命地哀求:“母后,母后!” 他向母親伸出手去,他的手上沾滿了自己的血。 衛兵們將此處團團圍住,長戈的利刃閃著寒光,只待皇帝一聲令下。 姬皇后看了看兒子、又看了看她的夫君,她忽然一聲長嘆,露出了一個微微的笑容,那笑容是如此地憂傷,是她留在賀成淵記憶中最后的模樣,如同她的名字,姬拂雪,一身霜雪不曾拂去。 “吾不忍令吾兒成無父無母之人,亦不忍當其面、殺其父。然則,為人子女者,不能為父兄伸冤報仇,吾亦無顏茍活于世,吾當日識人不清,錯付了深情,以至鑄成大錯,如今當以命贖之,只望九泉之下相見,父兄不要再怪罪于吾?!?/br> 末了,她深深地看了肅安帝一眼,一字一句地道:“賀玄章,你要善待我的阿狼,否則,我做鬼也不會饒恕你的!” 她回手橫劍一抹,狠狠地切開了自己的咽喉,血濺了出來,灑在肅安帝的臉上、也灑在賀成淵的頭頂。 來不及阻止,來不及呼喊,什么都來不及,仿佛時光永久地凝固在了那一刻。 雖然那一年的冬天那么冷,但母親的血是guntang的。 …… 賀成淵倏然從夢中驚醒,睜開了眼睛。 倏然從凜冬回到夏日,此時已經季末了,空氣還有些微熱,深夜里,蟲鳴的聲音嘈嘈切切,焦躁不安。 額頭上出了點汗,他動了一下,窩在他懷中的方楚楚就醒了。 她揉了揉眼睛,嘟囔著:“嗯,天還沒亮呢……” 她忽然覺得有些不對,或許是因為她正貼在他的胸口,聽得到他心跳的聲音,那么一點細微的差別,她在半夢半醒中也感覺到了,一下子清醒了過來,抱住了賀成淵。 “阿狼,你怎么了,不舒服嗎?” 她嬌小的身體窩在他的懷中,肌膚相貼,最親近的接觸,充實而安心。天色微明,窗外的月亮將落未落,朦朧的月光照進她的眼眸里,她的眼中是不盡的溫柔。 賀成淵慢慢地呼出了一口氣,把臉在方楚楚的頭發上蹭了一下。 “做了個夢而已?!?/br> “是噩夢嗎?” “嗯,夢到以前的事情,夢到了我母后……走的時候?!?/br> 兩個人窩在一起,低低地說著話,窗外蟲鳴的聲音都小了下去。 方楚楚好奇地問道:“你的母后……呃,不對,我們的母后,是什么樣的人?我聽大姑說過,姬皇后當年是長安第一美人,傾國傾城,唉,她還說,我和姬皇后一比,那就是一只禿毛的小麻雀?!?/br> 其實,當時方氏說的是:“姬皇后那樣的絕代風華,大家都以為太子殿下的眼光必然是高到天上去的,誰知道殿下的眼神到底出了什么問題,為什么會看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