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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想了想,又覺得自己沒什么可心虛,當下抬起下巴,理直氣壯地道:“你這人好沒道理,怎么敢對我的事情指手畫腳的,我愛教誰,那是我的事,不許你管?!?/br> 賀成淵勾起嘴角,淡淡地笑了笑,目光森冷:“我不管你,我管別人,且看著,日后誰還敢向你拜師,我倒真要敬他是條漢子?!?/br> 方楚楚這下總算知道剛才那個公子為什么后來見了她跟見鬼似的,她氣鼓鼓地道:“你果然是屬螃蟹的,霸道不講理?!?/br> 風微微地吹過來,撩起她一縷發絲,沾在唇上,被她自己咬住了。 她鼓著腮幫子,眼里卻帶著柔軟的笑意。她剛才喝了點酒,臉蛋紅撲撲的,菊花清淡,怎比她顏色如春曉。 賀成淵沒有喝酒,卻覺得有點兒醉了。 秋日方長,陽光濃軟。 他又想起了方家院子里養的那只小雞仔,揮舞著翅膀,氣勢洶洶地朝著他唧唧叫,軟乎乎的一團,還能跳到他腳上踩他。 他微笑了起來:“若論不講理,這天下可再沒人比你強了,你怎么好意思說我,不過無妨,在我面前,你本就無需道理?!?/br> —————————— 過了秋,天一日冷勝一日,葉子早就已經落盡,只留光禿禿的枝干在風中蕭索,轉眼,便是冬天了。 這一天,開始下雪了。 長安的雪下得溫柔,不似北邊,一陣一陣的大得活似要壓死人,這里的雪是水墨意境,由灰至白,悄無聲息。 方楚楚抱著個手爐,裹著厚厚的大棉襖,坐在窗邊看雪。偶爾有雪點飛進來,落在她的鼻尖,她呵了一口氣,那雪便化了。 方戰在院子里喊過來:“大冷天呢,把窗子關上,小心著涼了?!?/br> 方楚楚大聲喊了回去:“我在看雪呢,姑丈說了,賞花賞月賞風雪,這是文人雅興,爹,你別吵我,我難得風雅著呢?!?/br> 方戰嘲笑她:“你姑丈,人家那是曾經的狀元郎,才高八斗、學富五車,你學啥呢,四書五經都讀全了嗎?” 方楚楚生氣地朝她爹嚷嚷:“我最近跟著姑丈在學作詩呢,你憑什么看不起我,對,大姑說了,就是因為爹你是個不會讀書的,我才這樣不靈光,好在我娘當年是個才女,讓姑丈教我一把,大約還是可以挽救的?!?/br> 父女兩個正在樂呵呵地拌嘴,外頭有人過來敲門了。 方戰過去開了門:“喲,張大人,你又來了?!?/br> 張熹在門口笑嘻嘻地作揖:“不好意思,方大人,小人又來打擾了,太子殿下給方姑娘備了個禮物,吩咐小人給送過來呢?!?/br> 他揮了揮手,吆喝身后跟隨的東宮侍衛:“來,抬進來,小心點,別碰著了,平著,千萬別歪?!?/br> 兩個健壯的侍衛抬著一口大箱子進來,在張熹的指示下,直接抬到了方楚楚的房前。 方楚楚從房中出來:“什么東西呢,這么大一家伙?” 張熹笑得有些尷尬:“所謂千里送鴻毛,禮輕情意重,方姑娘,這份禮著實是貴重的?!?/br> 他打開了箱子,那箱子還是特制的,開了鎖,揭起了蓋子,還能把前后左右四個面板全部打開,完全露出了箱子里裝的東西。 方楚楚眼睛睜得特別大:“他給我送這個?” 天怪冷的,張熹又要擦汗了:“這、這是外地的雪,和長安城的不一樣,姑娘您看看,是不是特別白?” 方楚楚“嗤”了一聲:“沒覺得特別白,就覺得特別傻?!?/br> 箱子里面是兩個小雪人,大約半尺長,一個略高些、一個略矮些,那個高的雪人拿著一支小木劍,那個矮的雪人拿著一張小木弓,兩個小雪人緊緊地挨在一起。 張熹又拿出一封信,恭敬地呈給方楚楚:“這是太子給姑娘的信?!?/br> 方楚楚鼻子一翹:“不收,男女有別,怎可私信往來,我要被人說不端莊的?!?/br> 張熹點頭哈腰:“那小人念給姑娘聽……” 方楚楚手一伸,刷地一下把信奪過來了:“好了,你可以走了?!?/br> 張熹“嘿嘿”一笑,麻溜兒地帶著手下人走了。 方戰最近膽子也大了,也敢在背后對太子殿下評頭論足了,他對方楚楚擠了擠眼睛:“看看,以雪為禮,人家太子才是真風雅,你是學不來的?!?/br> 方楚楚“嗤”了一聲:“這個好說,明天我把這箱子原封給他送回去,送他一箱西北風,那叫禮尚往來?!?/br> 她打開了那封信,窸窸窣窣的小雪落在信箋上,那上面的筆墨蒼勁,如同他的人一般。 “吾在豫州,昨夜大雪壓青松,向來長安亦如是,吾晝起,堆雪人二只,命人呈送于汝,邀汝與吾共看一方雪?!?/br> 方楚楚一邊看一邊漫不經心地道:“這家伙,什么時候又跑到豫州去玩了?” 方戰本來抬步要走了,聞言頓了一下:“朝廷上說太子殿下領兵去了長沙城,怎么是在豫州?” 方楚楚訝然抬頭:“長沙?豫州?是一個地方嗎?” 方戰眉頭一皺,欲言又止,猶豫了片刻,只是含含糊糊地道:“大約離得比較近吧,你別管了,反正太子寫給你的信,你別讓旁人知曉就好?!?/br> 方楚楚根本沒放在心上,揮了揮手:“好了,我和旁人說這個做甚,放心,肯定不說?!?/br> 方戰搖著頭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