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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戰嘆了一口氣:“說起來,當年在長安,我和你娘還給你定下了一門娃娃親,早些年,我還想著有朝一日能帶你回京,但是如今看來,我卻只能終老于此了,楚楚,是爹和娘對不住你?!?/br> 方戰出身江南望族,其祖因軍功封為靖海侯,傳侯位于其父,方戰本為靖海侯世子,娶了顧太傅家的次女為妻。他年少有為,妻子小顧氏美麗嫻雅,和他情意甚篤,當年真是羨煞了旁人。 然而世事難料,十年前,振武王謀亂,顧家附逆,事敗后,顧家滿門皆亡。顧太傅的長女大顧氏嫁給了太常寺卿周家,更被夫家逼迫自盡。 方戰卻一力護著小顧氏,觸怒了朝廷,他本在金吾衛軍中任驍騎將軍一職,因此被一路貶到這邊陲之地當了個小小的校尉。 方戰固然情深意重,卻可憐小顧氏嬌柔體弱,這一番波折下來,不過三五年就病故了,留下方戰和女兒相依為命。 方戰現在想起來,又不勝唏噓,轉眼間,女兒都這么大了,長安的繁華如同昨日云煙,再也不可追憶,他也沒了初時的清高,就連鄭朝義那樣的不入流的三腳貓,他也認真地考慮起來了。 鄭朝義固然不太成器,但其父是青州刺史,這府城所轄的范圍內,再也找不到比他家世更好的兒郎了。 方戰對著女兒看了又看,心里又酸溜溜地舍不得:“我家楚楚生得這么好,何愁找不到好夫婿,你等著,我過兩天寫信給周家,問問他們現在什么意思,那門親事還作不作數,若不然,把你嫁回長安也是好的,那邊有你大姑姑在,她會照拂你的,還有你祖母和二叔,多少也會看顧一二?!?/br> 旁邊傳來了“嘎達”一聲脆響。 三個人一起望過去,卻看見阿狼站在窗戶那邊,把窗子硬生生地掰斷下來了。 他看見大家齊刷刷的目光,若無其事地把手里的半截窗格子放下了了,淡定地道:“這窗子不牢靠,明天要叫人過來修一下?!?/br> 第15章 塞上曲15 心猿意馬亂射箭 方楚楚嬌嗔:“你這一身蠻牛力氣,就不能小心點嗎?哎呦,雇個工匠過來還要花錢,你可太討厭了?!?/br> 方戰倒大方,揮了揮手:“沒事,阿狼賺了四吊錢和十二兩銀子,哪怕你買了這身衣裳首飾,也還余下一些,凈夠你花銷了,楚楚啊,你別這么小家子氣,我和你娘都不是這種性子,你這一點到底是隨了誰呢?” 方楚楚有些心虛了,阿狼后頭又賺了八十兩銀子,她擔心方戰責備,就瞞下了沒說,都藏在她的私房箱子里面了,這么想想看,方戰說得也對,至少要對阿狼大方一些。 “好吧?!狈匠R上轉了口風,“阿狼那屋子也太舊了,明天叫工匠過來,換個窗子,再把墻壁刷白一下,不然,再給你打個柜子吧,日后有了家當也好安放?!?/br> 阿狼靠在窗邊,望著他的姑娘。風輕輕地吹過來,帶著夏天的燥熱,他的手心微微出了一點汗。 —————————— 這一年的六月,匈奴十萬兵馬繞過西州,圍攻長鄴。長鄴守軍力自忖不能敵,急急派人突圍向青州求援。 青州刺史鄭懷山此人向來膽小謹慎,輕易不愿惹事,但長鄴的州牧孫則對鄭懷山有大恩義,孫則親手血書一封來求,鄭懷山不得不應,當即命方戰率領十萬步卒和三萬騎兵赴長鄴解圍,這已是傾了青州半城之力,又有方戰親自出馬,鄭懷山認為應當無虞了。 已經很多年沒有這么大的戰事了,方戰領命去后,方楚楚一直悶悶不樂。 這天,阿狼干完活出來的時候,就看見方楚楚在院子里擺弄她的弓,她低著頭,拿著蠟油,細細地抹擦著弓弦。 阿狼站在那里看了很久。 她望著弓,他望著她,目光專注。 直到小雞從腳邊跑過去,驚醒了阿狼,他摸了摸手上戴的那枚扳指,最近他總是情不自禁地愛摸它。 他走過去,蹲在方楚楚的面前:“你皺著眉頭的樣子不好看?!?/br> 方楚楚撅起嘴:“走開,我心里不高興呢,不和你說話?!?/br> “在擔心你爹嗎?” 方楚楚嘆了一口氣:“是啊,我也想跟著我爹一起上戰場,總強似在家里提心吊膽的,但我爹就是不肯?!?/br> 阿狼笑了笑:“打戰是男人的事情,你一個小姑娘摻和什么,你爹會答應才怪?!?/br> 方楚楚不服氣道:“我的箭術很厲害的,除了我爹,整個青州都沒人及得上我,我也能上陣殺敵的,怎么胡鬧了?!?/br> 阿狼又偷偷地摸了摸扳指,咳了一聲:“對了,你原來說過要教我射箭的,好幾天了,你莫不是忘記了?” 說起這個,方楚楚總算打起精神來:“是了,來,我教你兩手,讓你看看我的厲害?!?/br> 院子里施展不開,方楚楚和崔嫂子打了個招呼,就騎著她的小紅馬,帶著阿狼去了鎮子外頭的河灘邊練箭。 河灘邊地勢平坦且開闊,日常方戰也常帶方楚楚到這里練習,還專門在那邊立了兩個箭靶子。 天氣晴好,風吹過來,帶著河水潮濕的氣息,似乎把方楚楚眉間的陰霾也吹散了,她又活潑了起來。 她把弓交到阿狼手中,指揮他擺好姿勢。 “箭術入門第一義,須得步法與身法相通,來,先側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