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裴錦夕再也沒出現。

    病房住進了新的患者，萬俟雅還是會去查房，只是每每經過，仍會想起某個人一秒鐘。

    這就是失戀后的空窗期吧，她不想把事情想得太復雜，這世上沒什么能敵過時間。

    何況白一諾真的要等她的樣子，萬俟雅想，等過了這段日子，她對裴錦夕的感覺也就會淡了。

    所謂天生的姻緣，終究不過是妄言罷了。

    查房回來，不到十五分鐘就要正式上班了，萬俟雅想起自己的充電寶放在了樓上辦公室，趕緊放著杯子跑上去拿。

    結果在走廊的角落里看見了小周護士。

    她縮在那里抽抽噎噎，萬俟雅出于關心，便過去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周？”

    “萬俟醫生！”

    回頭看到萬俟雅，小周突然撲過來抱住她的腰，像是meimei看到了jiejie，哇哇大哭。

    “他，他真的有女朋友，他，他還罵了我……嗚嗚，萬俟，萬俟醫生，他罵我不要臉……”

    斷斷續續地說著含糊不清的話，萬俟雅聽了好半天才勉強理解一點，小周應該是和程誠分手了。

    這也是意料之中，程誠本來就是裴錦夕的未婚夫，他怎么可能和小周在一起呢？

    渣男，為什么裴錦夕……呵。

    哪怕不愿意承認，心底深藏的傷口仍然被牽動了一絲絲，萬俟雅未免鼻子泛酸。

    但她不能難過，也不該為了裴錦夕難過。

    “好了小周，”萬俟很快地調整情緒，拍著小周護士的后背安慰，“你應該高興把渣男踹了才對啊?！?/br>
    快要上班了，她拿紙巾給她擦了擦眼淚，沖她鼓勵地笑了一笑，“小姑娘，打起精神來?！?/br>
    “嗯……”

    小周依然抽噎著，不過總算能止住淚，萬俟雅去辦公室給她拿了兩顆奶糖，“好了，堅強起來，我得先下去上班，你在這兒再留一會兒吧?！?/br>
    摸摸這可憐的小姑娘，她彎下腰，語氣很柔和，“我會跟護士長說你晚一點兒到崗?！?/br>
    “嗚……嗯……”

    小周感激地不停點頭，萬俟笑了笑，把一包新的紙巾遞給她，匆匆下樓。

    五分鐘以后會開始排號喊號，她剛進問診室，歐陽閔的電話突然打進來。

    “姨姨？”

    萬俟雅側頭夾住手機，拉開椅子坐下，在鍵盤上啪啪打著字，登錄系統，“我要上班呢姨姨?！?/br>
    “我知道，”歐陽閔說得很快，“中午你跟我一起吃飯，餐廳我會找醫院附近的，有很重要的事情?！?/br>
    很重要的事情？

    心里免不了疑惑，不過現在沒時間問清楚了，萬俟雅答應下來，掛斷電話。

    一忙就忙到了十一點。

    臨時有臺小手術，骨科的實習醫生們都被叫去觀摩，白一諾也去了，萬俟正好下班。

    歐陽閔的訂的餐廳就在市醫院對面，大樓叁樓，是家裝修雅致的港式餐廳。

    “雅雅?！?/br>
    萬俟雅一進門便看見歐陽閔坐在窗邊朝她招手，“快過來，菜已經好了?！?/br>
    兩葷兩素一湯，燒鵝叉燒蘿卜小青菜。

    香味四溢，萬俟雅早就餓了，坐下來迫不及待地開吃，歐陽閔給她倒了茶水，“慢點?！?/br>
    燒鵝皮脆柔嫩，滿口留香。

    “姨姨，”

    干掉兩塊香噴噴的rourou，萬俟才抹了抹嘴巴，“什么事情要跟我說??？我下午上班的?！?/br>
    “雅雅，我準備去南城了?！?/br>
    “南城？姨姨你要走？可……我媽知道嗎？”

    “我跟她說了?！?/br>
    語調始終不急不慢，萬俟雅卻有種預感，她姨姨不會是再也不回來了吧？

    “姨姨，你是不是以后……”

    陡然傷感，歐陽閔沒有結婚，一直也把萬俟當做親生的孩子照顧，萬俟當然舍不得。

    “傻孩子，我會回來，只是說這次要在南城待得久一點?！?/br>
    “那……姨姨是答應去那邊的中醫館了？”

    “嗯，”歐陽閔點點頭，“放心吧，以我的名聲，不可能找不到工作餓死在街頭的?！?/br>
    “姨姨……”

    她想說點挽留的話，可是心里直泛酸，歐陽閔見她悶悶不樂，便伸過手握了握她的。

    “雅雅，我最近想通了很多事情?！?/br>
    “我愛裴銘，他真的是個非常有魅力的男人，我愛了許多年，可是……現在我想放手了?！?/br>
    “其實我不是第一次這樣想了，可往?？偸窍虏涣藳Q心，這次我終于決定去南城，你該高興的?！?/br>
    “是不是因為裴錦夕？”

    萬俟雅反應很快，有些著急，“她那天的態度，是不是她一直反對姨姨，肯定是她！”

    難過之下把罪狀都寫在裴錦夕身上，可歐陽閔卻搖了搖頭，“雅雅，不是她?！?/br>
    “但是那天在醫院……”

    “其實我很早就和裴銘表達過自己的心意，我知道他心里有他過世的妻子，可我同樣也很愛他?！?/br>
    “但是裴銘很婉轉地拒絕了我?！?/br>
    歐陽閔永遠都記得那天午后，裴銘溫和的眼神，充滿憐惜與遺憾，同時也堅定的眼睛。

    “他說，作為男人，我對歐陽醫生有同樣的心動，可作為父親，唯有這件事情我必須對女兒妥協?！?/br>
    “他說，歐陽醫生，小夕只有我了?！?/br>
    “……”

    一個深愛女兒的父親，萬俟雅無言以對，也疑惑，“可是姨姨，你后來不是和他還有聯系么？”

    “是啊，以醫生和病人的身份，也許我們都有點自欺欺人吧，不過他真的沒有任何越逾?！?/br>
    看著歐陽閔臉上好似回憶的微笑，萬俟雅發現自己很難問出值不值得這樣的話。

    當局者迷，她又何嘗不是當局者。

    “那姨姨真的打算了走了？”

    “嗯?！?/br>
    “什么時候呢？”

    “下周叁吧?！?/br>
    “飛機？”

    “嗯?！?/br>
    再無可問，萬俟雅低頭盯著自己碗里的白蘿卜，用筷子戳了幾下，黯然出神。

    姨姨要走了，她無暇想別的，歐陽閔卻忽然問：“雅雅，你和小夕呢？”

    “嗯？”

    萬俟迷茫地抬起頭，片刻，不意外地露出自嘲的表情，“就是這樣分手而已啊，我可沒有心大到做舔狗做小叁，有什么大不了的……”

    用力戳著碗底，歐陽閔看她這樣就知道，“你是不是還喜歡她？”

    “沒有！”

    萬俟斷然否定，“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恢復?！?/br>
    說得很堅決，歐陽閔沒有揭穿她，只是笑笑，“聽起來她之前對你很壞的樣子？”

    “……”

    萬俟雅沉默，其實真的不壞，相反，裴錦夕對她挺好的。

    歐陽閔看著她的表情，意味深長，“雅雅是還在為上次在私人醫院的事情生氣？”

    “……”

    確實非常生氣，但好像也不是全部的原因。

    不管怎么說，萬俟雅是不想再和她有什么糾葛，“她已經是已婚的女人了，姨姨，我可沒有賤到要去當人家的小叁?！?/br>
    “雅雅，小夕沒結婚，你不知道嗎？”

    “……不可能！”

    她玫瑰花都送到了，而且，而且裴錦夕不是很堅持么，要結婚，哪怕程誠是個劈腿渣男。

    可心跳還是亂了，萬俟在這一刻竟然覺得欣喜，像是荷爾蒙激增的興奮。

    她為自己感到羞恥。

    深吸一口氣，萬俟雅平緩自己的心情，重新恢復理智，“姨姨，那天在私人醫院你也看見了，她罵我什么，她，她說我是……”

    一想又開始氣了，血壓飆升那種，歐陽閔趕緊安撫她，“好了好了，不想理就不理吧?！?/br>
    “嗯！”

    萬俟雅悶頭把白蘿卜吃了，狠狠咀嚼。

    歐陽閔哭笑不得，等別扭的小侄女咕咚咕咚灌了好幾口茶水，才說：“雅雅，錦夕那天是逃婚的?！?/br>
    萬俟雅愣住。

    “我問過阿銘，他說錦夕是突然決定逃婚，那天現場大亂，她真的沒有結婚?！?/br>
    “……”

    “之后她再也沒見過她的未婚夫……雅雅，你真的不想再了解她一次嗎？”

    “不想?！?/br>
    萬俟雅把碗里的叉燒戳了個洞，斬釘截鐵，“好馬不吃回頭草，我不想跟她再有什么瓜葛?！?/br>
    “真的？”

    這話聽著可有點口是心非，歐陽閔暗自笑笑，“我不是為她說話，其實我對錦夕的印象其實很不錯呢?！?/br>
    這還不算為她說話？萬俟雅真覺得她姨姨胳膊肘往外拐，“那天私人醫院里不過分嗎？她可還沒給我道歉呢！”

    歐陽閔又笑了，“道了歉雅雅就會原諒她嗎？”

    “姨姨！”

    到底誰才是親侄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