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神龍薈萃

    一陣陣暴怒的龍吟撲面而來……

    天空中，如戰馬等天性軟弱的幻獸竟然發出一陣陣顫抖的悲鳴，幻獸騎士用力帶動幻獸，用自己的心志去影響終身的伙伴。

    一片翻騰著的紅云從極遠處滾滾而來，炙熱的腥風籠罩了整個封龍臺。

    紅云在封龍臺前突然停止了，接著，云氣收攏，瞬息中，紅云突然幻化出一只紅色巨龍——在眾多的軍人根本不能相信的目光中，一位金甲龍騎士在巨龍背上連連帶動韁繩，龍獸身軀緩緩下落，巨翼狂舞中把雪花冰屑扇打得撲打在封龍臺上的帝國軍人臉上，像刀割一樣疼痛。

    金色頭盔掀起露出白皙英俊面容，金色長發從頭盔兩側飄出。

    在場幾個高級軍官都認出了這件金色鎧甲和龍騎士。林河伯爵在兩位中年花豹幻獸騎士的護衛下，來到龍騎士面前：“閣下，難道你以為龍騎士就可以來挑戰帝國的尊嚴嗎？”

    龍騎士微微低頭致意：“抱歉，貿然來這里，打攪了諸位封龍儀式，實在是唐突。將軍閣下是林河伯爵吧，此前有幸見到過令嬡林雨裳小姐，驚為天人且秀外慧中，閣下真有一個好女兒?！?/br>
    兩位高貴騎士之間的談話，一如血統最純正的貴族在神廟中的交談一樣客氣平和，聽著內容，甚至像是一位少年貴族在向心儀已久的女友父母求婚，根本看不出之下隱藏的無邊血恨。

    “客氣?！绷趾硬粑⑽⑹疹M：“請問閣下前來有何指教?！?/br>
    “伯爵大人，我聽說艾米閣下、大青山閣下、沙若小姐在最近幾日來到了封龍臺，我有一事想請教3位故友。伯爵大人可否幫忙？”

    “哦，大青山和沙若兩位有事今天并不在此，只有艾米閣下，請閣下稍候?！辈舸笕瞬⒉幌胱寣Ψ街来笄嗌降娜ハ?，話語中設下了一個小小的迷魂陣，隨即壓低坐騎，返回本隊。

    聽到這里只有艾米，考慮到艾米閣下沒有任何坐騎，龍騎士很體貼地向下按落龍獸，沒有想到的是，在人群中，艾米腳下突然出現一道白色光芒，從地面緩緩升起。

    與林伯爵相比，艾米的風度差了很多，臉色掛著霜色，語氣當然冰冷無比：“雷諾爾，你有何事？”

    雷諾爾？帝國軍人中明顯出現一陣驚嘆——緬陽帝國國君？大多數人都沒有想到，眼前這個英俊少年竟然是一代國君。當然，相當多數人的腦子里會泛起——如果一擁而上把這個少年砍翻在地，說不定就一勞永逸了。唉……可惜……騎士的榮譽不允許發生這樣的事情。而且，現場并沒有任何一位龍騎士，以幻獸騎士這樣的下位騎士對抗上位龍騎士，充其量也只是“對抗”這個層面，只要龍騎士想離開戰場，根本不是幻獸騎士所能阻攔的。

    “艾米閣下，在史坎布雷鎮外一戰，舍妹突然失蹤，請問閣下可知道她去哪里了嗎？”金甲少年臉上終于無法保持貴族應有的矜持。

    “哦……我知道?！卑渍Z氣沒有任何變化，眼睛微微變小。

    “哦？”雷諾爾語氣明顯上揚：“請你告訴我，她到底怎么樣了？”

    “哼……”冷氣從艾米肺里擠出：“閣下想知道嗎？”

    “……當然……”

    對于碧的去向，此時告訴或者不告訴雷諾爾，對戰局并沒有影響，而且，碧……或許也會出來吧……只是或許是1年或許是10年或許是100年。艾米計算清楚了來龍去脈，決定開出一個好價錢：“我是一個小傭兵，你要從我這里獲得消息，我們可以默認為是一個任務。既然是任務，那就必須有報酬?！?/br>
    即使小傭兵團的少年們，也沒有想到，在這樣的公共場合下，團長大人竟然能……面對敵人，而且是殺死池寒楓叔叔的敵人……還需要這么做嗎？

    不解的不僅僅是小傭兵團員們，在場的每一個人都不理解——對于后世艾學家們而言，這也是一個典型的“艾米一傭兵”，在大多數人認為驚世駭俗的情況下，艾米把相當多的事情用傭兵任務和金錢聯系在了一起——只有兩件事是例外的，一是復仇，一是正直。

    還好，交談的另外一方曾經也是傭兵團員，而且與艾米閣下有過直接的業務往來，也深深領教過艾米從池寒楓將軍那里學到的天高三尺，雁過拔毛等手段，雷諾爾臉上反而極為正常：“唔——我出1萬個金幣，買這個消息?！?/br>
    艾米嘴角露出了一絲不屑：“雷諾爾，我們是敵人，我本來可以不賣給你任何情報?，F在既然賣給你一個，那很簡單了，1萬個金幣算什么？我告訴你，在那個峽谷中，有兩道極為剛烈的罡風，還有幾個在20000年以前形成的巨型魔法陣，還有神圣巨龍，還有幾個對戰神家族后裔深惡痛絕的大魔導師……相信你也嘗試了，即使是神圣巨龍也根本不敢觸犯那個禁地的威嚴，1萬個金幣……閣下也太不拿緬陽帝國公主閣下順位繼承人的性命當成一回事了吧?！?/br>
    艾米每說出一個名詞，雷諾爾白皙的面龐就難看一些，以他對艾米的了解，這個少年迄今為止，還沒有說過任何一句不負責任的話，那么……這些可能都是真的了。

    “我也不要你做什么太過分的事情，你也不用擔心我要求你退出史坎布雷城或者提教皇陛下那顆高貴的頭顱來換取……這些，我會自己去取，或者，我去不了，大青山、池傲天、霍恩斯等會去取。50萬個紫金幣，后天下午之前送到這里……哦……不……你直接派人送往漢堡城，交給守城的莫野閣下，就說是小傭兵團的傭金?！?/br>
    在艾米背后，林河伯爵和羅輝將軍互相看了一下，眼中都流露出了小狐貍的字眼兒：50萬個紫金幣……對于帝國軍部，也是相當大的一筆經費，甚至已經可以裝備起一個重裝騎士團了。艾米閣下，是擔心送到這里后，被其他人惦記上了吧，送到漢堡城，當著數千小傭兵團員的面，沒有任何人再好意思打這筆錢的主意了。

    “好！”雷諾爾略微盤算了一下，估計是在計算國庫內的貨幣總額吧：“后天下午，必將把這筆紫金幣或者等額的金幣送到漢堡城?！?/br>
    “碧小姐落入深淵后，全身被凍僵，差一點兒淹死在山澗中?？上?，被一時好心的沙若用神圣魔法救活。隨后，在挑戰一個大型魔法陣的時候，她又被以恩報怨的矮人騎士火爐閣下救下……面對幾位對戰神深惡痛絕的大魔導師，又是大青山等人代為說話，才被放出。在通過魔法陣傳送出來的時候，不知道魔法陣傳送有問題，還是令妹有其他想法，她沒有被傳送出來?！?/br>
    雷諾爾緊緊盯著艾米的眼睛，褐色的眼睛中看不到任何一絲異樣的閃爍，雖然在艾米話語中并沒有提到自己，但是，可以相信其他所有人都幫助了碧，那么艾米閣下必然也不會袖手旁觀。

    金發少年輕輕嘆了一口氣：“就是說閣下救了舍妹？”

    艾米不再說話了。

    “謝謝小傭兵團的援手，黃金龍傭兵團表示誠摯的感謝?！币淮弁踉邶埍成鲜┮詡虮亩Y節：“我再加20萬個紫金幣，作為答謝?！闭f完，紅色神圣巨龍發出一聲怒吼，重新幻化成一朵朱紅的流云，急速向南天飛去。

    看著雷諾爾遠去，軍人們都不由自主地長長出了一口氣——大部分人還不知道，雷諾爾座下的巨龍已經變成了不亞于綠兒閣下的神圣巨龍。即使這樣，龍騎士本身所帶來的壓力也給在場所有人造成了極為深刻的印象，當然，所有人更加直接地體會到封龍的重要性了。

    帝國君臣對于艾米與雷諾爾對話中的大部分內容都一無所知，當然，立刻猜出了艾米之前隱瞞了一些東西，只是，不知道為什么少年會有這樣的舉動，重臣們和帝王互相了看了幾眼，壓制了心中的好奇心。畢竟，以艾米剛才的表現和小傭兵團一貫的表現，絕對不存在任何背叛的可能，或許……艾米閣下也有自己的難言之隱吧。等見到大青山后，和大青山談談應該就會知道更多的事情。

    林河伯爵把幾個主要的軍隊負責人找了過來，交代了加強防御范圍，幻獸騎士的防御圈再擴大一些，還好，剛才的龍騎士并沒有襲擊的意圖，否則……

    天色已經放亮了，按照小傭兵團的習慣，應該吃早飯了。帝國軍火頭軍們營地也已經炊煙四起，艾米把長劍背好，想著是去吃早飯可能要接受不必要的盤問呢，還是回自己的帳篷吃點兒干糧？

    就在這時，山腰中突然隱約傳來一陣凄婉的歌聲……艾米眉頭微微皺了一下……聲音好熟悉……

    艾米眉目流轉中，卻發現一側的林河伯爵、羅輝將軍以及小傭兵團員們眉峰都微微一動。

    數息后，艾米聽清楚了歌詞，臉色也變得僵硬起來……

    兄弟，

    你的臂膀是青松，

    你說，肩并肩我們才能走更遠路；

    兄弟，

    你的胸懷是大海，

    你想，多少個夜晚我們相枕而眠；

    兄弟，

    你的身軀是高山，

    誰要你承諾用你的胸膛擋住刺來的利劍；

    兄弟，

    化為青松、大海、高山的你，

    是否感到我無法抹去的悲傷。

    兄弟，你在天堂還好嗎？

    想起了這首歌詞的來歷，淚水瞬間從艾米褐色的眼睛中噴涌而出，還沒有散去的小傭兵團員一個個淚如泉涌。

    就在這一刻，艾米也知道了這是誰的聲音——??！

    林河伯爵明顯發出了一聲長嘆，轉身而去——這個來自小傭兵團的隆，已經給他帶來了相當大的壓力。作為部隊主官，沒有任何人希望自己的部下中有隆這樣的戰士——以戰士而言極為驍勇，但是，以士兵而言，無組織、無紀律，剛剛被暫時編制在林河伯爵麾下不到一個月，隆已經打了數十架，對手從普通士兵一直到大隊長，如果不是沒有機會和將軍們正面沖突，怕隆的對手群還要擴大一些吧——這個老兵雖然已經退役5年多了，但是北部聯邦雪月軍團主力步兵冰川大隊士兵所應有的戰技卻一絲一毫沒有從退役中年人身上消失，心情不好的中年人手下根本不留情面，一位試圖管教士兵的中隊長被打得吐血臥床不起。

    這些也還就罷了，畢竟在軍隊中士兵不打架是不可能的。

    讓林河伯爵難以忍受的是，這個士兵根本不服任何管教，所謂的軍隊制度對于他而言……有嗎？什么是軍隊制度？

    如此關鍵時候，隆還經常拉著小傭兵團員到封龍臺下的矮人小鎮子中酗酒。

    有一次，林河伯爵真的想狠狠教訓這個膽大妄為的家伙，沒有想到……紅石大帝制止了，國王陛下只是留下了一句話：“算了，他心中凄苦，想干些什么就讓他去干吧。卿約束好其他軍人和小傭兵團員就好了?！?/br>
    林河伯爵當時一驚，以紅石陛下的身份，根本不可能關注到一個普通的老兵，就算他是小傭兵團的重要成員，也沒有這種可能。伯爵大人立刻想起了幾年前在史坎布雷南門外的一幕……默默地點點頭，隨后約束部下所有軍官不得以任何方式向隆閣下報復——林河伯爵確實用上了“閣下”這個敬稱，作為軍人，軍官們當然知道在軍隊中這個名詞意味著什么。

    剛剛想到這里，巡邏士兵那里突然傳來了爭執的聲音：“隆先生，無論如何，您不能帶陌生人進入營地！這是將軍大人嚴厲禁止的！”

    陌生人？

    林伯爵、艾米等人都一驚，連忙趕了過去。

    哨卡處，比輪值軍人們高半個頭的隆醉醺醺地和士兵們糾扯在一起，地下還有污穢的嘔吐物，而和隆在一起的，是一個中年人。

    看到遠處來了軍官，中年人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目光如閃電般橫掃而來。林伯爵、羅輝將軍等人清楚地聽到艾米閣下發出了驚訝的呼聲。艾米……是何等人……能讓他驚訝的……又是何等人……

    兵者，詭道也。

    這句話在今天來看，可以說最是為經典的話了。而事實上，這句話被發明到今天，也僅僅不過數百年。

    在中世紀之前，諸大陸的戰爭，最為講究實力。尤其是在騎士精神的榮譽下，戰爭對于任何一個將軍，完全是實力的對決。

    當時的戰爭，甚至有約戰這樣的說法——即邀請對手到某一固定戰場，一決勝負。當兩個國家發生戰爭后，往往通過數次主力之間的會戰決定戰爭勝負。大規模的會戰雙方一次性會投入兒多個兵種數萬軍人。

    在當時，整個戰爭觀更多是在戰役層面上的，對于戰略層面，則一般都表現在對某個重點資源城市的占領等，根本還沒有建立起完善的大規模戰爭論。也有人把中世紀之前的戰爭理論稱為：前戰爭論。

    前戰爭論被徹底推翻是在“眾神大戰”期間。在當時，傳統的大陸強國如艾米帝國、傭兵帝國、修斯帝國、沙漠帝國等，都還處于前戰爭論階段。來自蠻荒地帶的法諾斯軍人，尤其是其中一些蒙昧開化不到百年的獸人、半獸人軍官，在他們的腦海中，根本沒有所謂的騎士精神，他們就像野獸一樣，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本能的支配下——捕獵、求生！

    作為后人，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當時，艾米諾爾大陸諸強國在獸人強攻下，不到兩年，紛紛崩潰。核心原因之一，不是法諾斯軍團的盾固矛尖，也不是半獸人具有多強的攻擊力，完全是一種全新的戰爭理論在欺凌一種落后的戰爭理論。

    還好，以小傭兵團四人眾狂舞登場力挽狂瀾。傭兵不是騎士，騎士學校畢業的優等生也并不一定可以在傭兵中生存下來，人龍神、霍恩斯當然更不是迂腐不化的騎士。

    洶涌澎湃的戰爭大河，在他們出現的地方，輕輕地轉了一個彎——歷史改變了。

    ——《兵法十三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