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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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一向喜怒難辨,便是文武百官都琢磨不透帝王心思,秦美人究竟做了什么,能觸怒圣顏到這種地步? 難不成,與那副畫有關? 長歌攥了攥袖口道:“奴婢倒是沒聽見什么,只瞧見……瞧見秦美人追到門口,陛下也沒有回頭?!?/br> 哦,這便是留都留不住人的意思了。 薛妃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笑道:“看來,咱們這位秦美人,還真的是福薄?!?/br> 長歌繼續道:“那奴婢還在謹蘭苑伺候嗎?” “好生伺候著,別讓人挑出錯處來?!毖﹀鷮M滿一袋金葉子放到長歌手上,道:“陛下厭棄了,不是還有太妃護著嗎?” 長歌附身道:“奴婢明白,奴婢多謝娘娘?!?/br> 很快,秦美人被陛下厭棄的消息,就傳到了慈寧宮。 太后蹙眉道:“才承寵,就被厭了?” 章公公道:“奴才聽外面那幾個小的說,秦美人一直苦苦哀求陛下,但卻沒留住人?!?/br> 太后揉了揉太陽xue,道:“這種事哀家管不了,讓后宮折騰去吧?!?/br> 章公公道:“是,那奴才便退下了?!?/br> 章公公離開后,看著外面兩個賣笑的小太監道:“此事不得到處宣揚,仔細你們的腦袋?!?/br> 兩個小太監笑呵呵道:“公公說的是,奴才們記住了?!?/br> 章公公一走,便有小宮女湊過來道:“公公,謹蘭苑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監甲小聲道:“能怎么回事,秦美人欲狐媚惑主,失算了?!?/br> 太監乙道:“對了,你們可別說出去,章公公說了,仔細自己的腦袋?!?/br> 小宮女立馬道:“公公放心便是,這種事,我自會守口如瓶,不然就叫我在大雨天值勤?!?/br> 秋末。 尚功局正眼下在做冬裝,正是最忙的時候。 尚功局掌制和女史一邊繡各宮娘娘的大氅,一邊道:“聽說了嗎?” 女史道:“什么?” 掌制道:“那天晚上,謹蘭苑的秦美人,居然穿了先后最喜歡的纏枝紋中紗,結果被陛下厭棄了?!?/br> 女史瞪大了眼睛道:“穿了先后最喜歡的款式?” 掌制點頭,撇嘴道:“是啊,也不知秦美人是從哪打聽來的?!?/br> 女史喃喃道:“那秦美人這膽子,也忒大了些?!?/br> 掌制道:“這后宮誰不想要恩寵,但有些事啊,欲速則不達,欸,這事我只與你說了,你可千萬別傳出去?!?/br> 女史頷首道:“掌制放心,奴婢若是外傳,五雷轟頂?!?/br> “瞧你,我也就是囑咐一嘴罷了?!?/br> 再過兩日便是萬壽節,這六局一司里,能比尚功局還忙的,便屬尚儀局了。 畢竟朝見、宴會、音樂、進御之事皆由尚儀局掌管。 掌賓對小女史道:“你去問問各宮娘娘,有無要給陛下獻舞的,若是有,便同張司樂把曲子備好?!?/br> 女史道:“那……謹蘭苑,咱還去嗎?” 掌賓垂眸道:“也不知秦美人的傷,好是沒好?!?/br> 女史的小臉一下就白了,“陛下,打了她?” 掌賓指了一下自己的臉蛋,道:“聽說,昨日她沒去太妃宮里,就是為了養傷?!?/br> 女史捂嘴小聲道:“陛下怎會打她呢?這秦美人倒是可憐?!?/br> 掌賓拍了拍女史的肩膀,道:“她被打自然有她被打的道理,哎,不過秦美人到底還是后妃,過會兒你還是去一趟吧?!?/br> 女史點了點頭。 一傳十、十傳百。 三日不到的功夫,秦婈已成了被狂風席卷過的嬌花。 花瓣凋落,樹葉枯萎,誰路過謹蘭苑都要嘆上一句,可憐。 孫太妃雖然不會全信那些流言,但心里卻清楚,真若是得了寵,絕不會是這般樣子。 孫太妃垂眸半晌,看著眼巴巴望著自個兒的蕭韞,道:“去叫秦美人過來吧?!?/br> 一聽這話,蕭韞便如小跑一般地點了點腳尖。 袁嬤嬤猶豫道:“這……” 孫太妃道:“只要陛下沒把話說透,就無妨?!?/br> 得了太妃的召喚,秦婈總算是送了一口氣。 這兩日,眾人瞧她的眼神一個比一個奇怪,但偏偏她又解釋不了什么。 那個人為何會走,她心里也在打鼓。 難不成他也做了奇怪的夢? 秦婈福禮道:“臣妾給太妃請安?!?/br> 太妃看著她日漸消瘦的小臉,不由想到了阿菱,嘆口氣道:“你也別灰心,日后還是每天來我這吧?!?/br> 秦婈笑道:“多謝太妃?!?/br> “好孩子?!碧牧伺乃募绨?,咳了須臾,起身道:“你在這陪韞兒說說話,我去歇息會兒?!?/br> 太妃走后,屋里便只剩母子二人。 蕭韞看著秦婈,只覺得他娘這幾日都瘦了,連忙走過去,拉住了她的手。 秦婈看著rou乎乎的小手,道:“這兩天,你可有好好聽太妃的話?” 蕭韞點了點頭,小聲道:“有?!?/br> 秦婈只要看著蕭韞,所有的憂愁一掃而光。 蕭韞學著太妃平時對自己的樣子,捏了捏秦婈的手心,悄聲道:“好好吃飯?!?/br> 秦婈眉眼瞬間染上笑意,道:“好,我記得了?!?/br> 蕭韞已過三歲,太傅已經開始交他寫字。 秦婈站在身后,握著他的手陪他練字,可小皇子不老實,橫、撇、豎、捺,常常捺還沒寫完,就要回頭瞧秦婈。 人一回頭,手就顧不上了。 狼毫飛轉,墨汁朝各個方向飛。 不一會兒,這兩人的手上、前襟上便綴上了墨點。 但蕭韞可不覺得這是犯錯,高興二字簡直寫在了臉上。 秦婈看著他眼睛怔怔出神。 她知道,她該知足的。 可偶爾還是忍不住遺憾,她錯過了這孩子三年。三年,倘若她在,他是不是早就能說話了? 不過人生沒有倘若。 她不在,才是對著他最好的。 薛瀾怡處處與自己不對付,可有一句,她沒說錯——“大周不該有通敵叛國的皇后,皇子也不該有這樣的母親?!?/br> 蕭韞看著秦婈微紅的眼眶,忙小聲道:“母后,不哭?!?/br> 秦婈的心臟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把,她指尖一顫,笑道:“不是說了,不能叫母后?!?/br> 蕭韞道:“阿娘,行嗎?” 秦婈深吸一口氣。 這叫她怎么回答? 蕭韞伸出一根手指扣上了自個兒的耳朵。 這是別人聽不到的意思。 秦婈用額頭碰了碰他的額頭。 蕭韞蹭了一下。 —— 養心殿陰沉了三日。 盛公公分析了一下,原因有三,其一,河南大旱;其二,陛下主張均平賦役、緩解民困,卻與內閣頻頻爭執;其三,大抵是與謹蘭苑有關。 提起那位秦美人,盛公公不禁長吁一口氣。 果然,生的再像,她也不是皇后娘娘。 陛下可從沒摔過坤寧宮的門。 戌時三刻,陸則又出現在養心殿。 這回盛公公看著他,笑不出來了,恭敬道:“陸指揮使進殿吧?!?/br> 陸則皺眉,“公公今兒這是怎么了?” 盛公公跟在陸則身后,小聲道:“陛下今日摔了不下三張折子,咱家勸指揮使盡量報喜別抱憂?!?/br> 陸則一笑,指了指手上的策論,“放心?!?/br> 陸則躬身道:“微臣拜見陛下?!?/br> 話音一落,蕭聿把手從額間拿開,抬頭道:“何事?” 陸則將手中的策論呈上去,道:“若不是微臣親眼所言,絕不敢信,這篇策論是出自武舉初試,而非科舉?!?/br> 幔帳后的盛公公豎起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