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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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蘇菱差在何處,卻遲遲不敢開口。 最終,還是蘇菱挑破了這張紙,她笑道:“四姑娘還是直說吧?!?/br> 四月躊躇半晌,俯在蘇菱耳邊,低聲道:“秦姑娘若想成為別人,需得先忘了自己是誰。戲文歡喜,你便歡喜,戲文悲苦,你便悲苦?!?/br> 若想成為別人,需得先忘了自己是誰。 蘇菱與四月對視,默了半晌,才道:“多謝?!?/br> 日頭每天都會從東窗躍至西窗。 四月眼看秦婈那雙明艷大方的眼睛里,多了一層波光,多了一層瀲滟。 驕縱任性、端莊賢淑、泫然欲泣、媚色撩人,皆是她。 蘇菱放下了手中的戲文,嘴角逸出一絲笑:既已成了秦家女,以后她便是秦婈。 時間倥傯而過,已是半月之后—— 第6章 宮規(修完) 秦府,北苑。 楹窗下,姜嵐月正低頭給秦望做里衣。 一針一線,這么多年她從未假以人手。 須臾,她放下針線,揉了揉眼睛道:“這一晃半個月過去了,大姑娘那頭就沒有別的動靜?” “能有什么動靜?”老嬤嬤道:“我老奴本以為大姑娘把荷珠調到外院去,是有心想防著咱,可方才在廚房與荷珠說過幾句話,才知是想多了?!?/br> 姜嵐月道:“這如何說?” 老嬤嬤笑道:“荷珠說大姑娘這兩日在屋里一沒練字,二沒學那宮中禮儀,反倒是把那歌姬當老師,在屋里學起了唱戲,時而哭、時而笑、時而還要冒出兩句yin詞艷語來,老爺若是知道了,非得氣病了不可?!?/br> 姜嵐月蹙眉道:“yin詞?她瘋了不成?” “說不準她跟她那娘一樣,還真就瘋了?!崩蠇邒咛纸o姜嵐月揉了揉肩膀:“夫人也不必太擔心了,等老爺這回將那歌姬送走,心思自然就會回到二姑娘身上來?!?/br> “但愿如此?!?/br> 姜嵐月揉了揉心口。 這兩日,她的心沒由來地跟著發慌,就像要出什么事一般。 她深吸一口氣,低聲道:“給朱澤傳個話,只要他能再添最后一把火,朱家的賬就能清了?!?/br> 秦望出身寒門,在地方當官時,升遷的速度還算快,可到了京城,世家權貴比比皆是,若無人提拔,他這太史令怕是得坐上一輩子。 此番選秀,雖說是奉旨辦事,可這望女成鳳心思誰能沒有?要說秦望沒想過以此來搏個前程,姜嵐月是不信的。 秦婈縱有萬般不是,可嫡出二字是真,那好皮囊也是真。 她需要朱澤再添最后一把火,將秦望放在秦婈身上的厚望燒個干凈。 半個時辰后,秦望下值回來, 如往常那般,姜嵐月踮腳替秦望摘了烏紗帽,回手又遞給他一條帨巾,秦望接過,擦了擦手,低聲道:“我托人找來宮中一位司籍,平日便是掌經籍、幾案之事,人又在盧尚儀身邊當差,講禮儀規矩定是沒得說,待會兒你帶蓉兒也去一趟正廳?!?/br> “萬萬不可?!苯獚乖碌溃骸叭貎翰贿^是庶女,這樣的事,她怎么能過去?” 秦望一笑,“你就是規矩太多,我說讓你帶她去就去,蓉兒這不是也要議親了嗎,多聽聽規矩,總是沒錯?!?/br> 楹窗外的桂花開的正好,一簇連著一簇,遠遠望去,好似有人在綠葉從中灑了一把碎金。 半晌,秦婈、秦蓉都來到了正廳。 見人齊了,陳司籍將手中的茶盞放下。 秦家的事,她來時多有耳聞。 畢竟,家中沒有正經大娘子,而靠姨娘當家的,也是不多見。 陳司籍行至秦婈和秦蓉面前,仔仔細細地打量著眼前的兩位姑娘。 在宮里,站是站的規矩,坐是坐的規矩,連看人的目光都是規矩。 陳司籍點了點頭。 眼前這二位姑娘,顯然都是夠格的。 雖說秦家二女容貌皆是上乘,但這氣度,卻是截然不同。 她從未見過秦家女,但只瞧一眼,便知哪位是嫡出的大姑娘。 鬢如春云,眼若秋波,色如朝霞映雪。 家中有這等好顏色,也難怪秦大人會找她過來。 秦望輕咳一聲,對秦婈和秦蓉道:“這位乃是宮中的陳司籍,陳大人,你們二人在禮儀規矩上有任何不明之處,今日都可請教陳司籍?!?/br> “秦大人客氣了,老身進內廷不過才兩年,這宮廷規矩森嚴、禮儀繁多,便是我自個兒,也不敢說事事都清楚?!?/br> 秦望點頭附和道:“確實如此?!?/br> 陳司籍道:“不過即受人之托,老身自會將所學所知,盡數講給二位姑娘聽,但在這之前,還請秦大人拿兩套筆墨紙硯過來?!?/br> 筆墨紙硯,這便是要看二人的字跡了。 姜嵐月面色一喜。 秦蓉的字說不上多驚艷,但比之秦婈那不學無術的,卻是要強太多了。 秦婈、秦蓉坐下后,陳司籍緩緩開口道:“請二位姑娘寫出三代家世、及所擅所長?!?/br> 秦婈頷首開始磨墨。 秦望看著秦婈細白的手腕不禁長嘆一口氣。 他的大女兒,乍一看,真是秀外慧中,只可惜,一不能張嘴說話,二不能提筆寫字。 這半月之約,說實在的,秦望根本沒抱多大希望。她找一個歌姬學規矩,這不是鬧呢嗎? 秦婈磨過墨,便拿起毛筆,蘸了蘸墨汁。 秦望的心跟著她的動作一緊。 她要下筆了。 她要下筆了。 她下筆了…… 秦望先是咽一口唾沫,而后又抬手狠狠擼了一把臉,他這顆后悔的心,已經提到嗓子眼了。 另一邊,陳司籍面帶笑容看著兩位秦家女。 都說美人在燈下更美,這話確實不錯。不論秦婈最后能寫成什么樣子,就這落落大方的儀態,和欺霜賽雪的脖頸,也足夠眼前一亮了。 半刻過后,秦婈停筆,她寫完了。 陳司籍走過去,將兩張紙拿好,端詳了好一會兒,道:“二位姑娘的字,都不錯?!?/br> 話音甫落,秦望、秦蓉和姜嵐月一同皺起了眉。 都不錯? 怎么可能都不錯? 秦望上前一步,瞪著眼,反反復復地看著宣紙上面的字跡。 若不是親眼見到,他定會以為秦婈這字是事先找人寫好的。 難道這半個月,她真的是…… 想到這,秦望看了一眼秦婈的手腕。 見她手腕處還有紅痕未褪,目光立刻變得復雜起來。 陳司籍道:“老身今日是出宮辦差的,時間緊迫,便挑重要的說了?!?/br> “此番大選乃是陛下登基以來頭一次從民間選秀女,如今呈交到禮部的名單,已逾五千份。半個月后,便是初選,過了這一輪選拔,五千人只剩兩千人,緊接著,是復選及留宮,最終能面圣的秀女其實只有三百人?!?/br> 這話一出,秦婈的嘴角若有若無地勾了一下。 她知道這次參選的人不會少,卻沒想到,居然有五千名秀女等著他來選。 陳司籍繼續道:“……等入了儲秀宮,要學的規矩就更多了,后宮等級森嚴,宮分儀杖各有別,花銷衣著均有定例,若是過了復試,行事一定要仔細再仔細,萬不可出差錯?!币驗橐坏┏隽瞬铄e,命便沒了。 陳司籍一連講了一個時辰,秦蓉這個庶女聽得聚精會神,秦婈卻是連連犯困。 直到講到帝王子嗣,秦婈驀地豎起了耳朵。 “……除先后誕下的大皇子外,宮中三妃均無所出,現六宮事務,全由太后在管?!?/br> 秦婈柳眉微蹙。 三妃均無所出? 薛、柳二妃便罷了,三年了,他素來疼愛的李苑竟也沒有子嗣? 須臾,秦婈盈盈一笑,輕聲道:“敢問司籍,大皇子可是養在太后身邊?” 她以為,哪怕這話問的有些冒失,陳司籍也會給她一個答案。 蕭韞養在太后那兒也好,誰那兒都行,只要他平安就行。 可誰料陳司籍突然變了臉色,道:“這大皇子的事,恕老身不能回答,老身也勸秦姑娘,今兒這話,不可再與旁人提起?!?/br> “該你知道的時便能知道,不該你知道的,便不能問?!?/br> 秦婈露出說錯話的懊悔,道:“多謝司籍教導?!?/br> 夕陽西沉后,陳司籍離開秦府。 秦望將秦婈留在正廳問話,“阿婈,你這字和今兒的規矩,難不成都是那歌姬教你的?” “是啊?!鼻貖挈c頭,“四姑娘教導有方,知道女兒不喜歡聽規矩,只喜歡聽戲,便給我唱了幾出宮里的戲,瞧著瞧著,自然就懂了?!?/br> 秦望驚訝道:“還能如此?” 秦婈點點頭道:“不僅如此,她還教了我彈琴作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