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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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萬一走漏了風聲,引來賊人覬覦……當真永無寧日。 還是說江湖人就是如此狂放不羈,拿錢不當錢? 再說白星。 她去王家酒樓丟下虎皮之后,便一路縱馬馳騁,很快來到名山縣城。 名山縣城規模不小,又毗鄰交通要道,常年都有外地客商經過,即便年底也有許多店鋪不關門的。 白星進了城門就直奔衙門口。 此時太陽還沒到正中天,她便去街對面的茶館等候。 如果她要等的人今天輪值,那么約么得到晌午才出來;若今天巡街,晌午自然也要回來交差。 所以在這里等,總歸錯不了。 臨近年底,各處人口流動性極大,白星冷眼瞧著,就見附近有不少行色匆匆的旅人,有尋常百姓,也有江湖人。 這么說可能有點模糊,但真見過就會知道,江湖客身上有種很特殊的,言語難以描述的氣質。 像飛鳥,像流云,分明人在這里,可你就是知道留不住。 她是第三次來名山縣了。 第一次是當初去往桃花鎮時途經此地,白星稍作盤桓,簡單地打探清楚了本地勢力劃分; 第二次,就是上回和孟陽一起陪翠紅走那一遭。 今天是第三回 。 茶館的伙計很熱情,大約是因為開在衙門對面,接待過不少形形色色的人物,說話做事遠比其他地方的人更麻利。 他見白星孤身一人,又一直盯著衙門口看,便主動上前問道:“姑娘是來衙門辦事的么,還是想找什么人?” 白星頭也不回,“找人?!?/br> 衙門占據了一整條街,對面這條街上也多是茶館、酒樓和客棧,做的就是前來辦事的人的生意,所以往來的行人大多行色匆匆,儼然沒有多少閑逛的心思。 今天的陽光分明很好,路邊向陽處一棵大柳樹上隱約冒出的嫩芽是那樣嬌嫩,枝頭小麻雀蹦跳的圓潤身影又是多么可愛,但卻無人欣賞。 倒是辜負了,白星暗自嘆道。 她覺得生命是很值得敬畏的,所以活著的每一天都要盡情享受,但顯然有些人不懂。 那伙計飛快地將她打量一遍,心中暗暗警惕:瞧著倒像是位江湖客,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大過年的,別是想尋仇吧? 混跡江湖的人中多有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者,等會兒可千萬別在他們家打起來啊,萬一弄壞了家具可找誰賠? 挺好看的年輕姑娘,應該……沒有那么兇悍吧? “姑娘想找誰?”那伙計也算經歷過風雨了,面上倒還穩得住,不動聲色的笑道,“小人常年在此地營生,對衙門里的人熟悉得很哩,您不妨說說,小人看他今天來沒來?!?/br> 想在衙門附近開店也要有點本事,因為許多來辦事的人都會在此地休息,難免順便打探些消息什么的,若說到點子上,賞銀賺的可比月錢多多啦。 有那些格外機靈乖覺的伙計,偶爾還會幫著跑腿兒、牽線搭橋,本職工作反倒成了次要的。 “李仁?!卑仔锹对谘壅滞獾难劬乃砩弦粧叨^,確認此人就是個不懂武功的普通人才收回視線。 “李頭兒?”伙計略略一驚,旋即點頭,“來了,再過約莫小半個時辰就要下衙?!?/br> 聽說那位李仁李捕頭就是江湖人出身,半道出家才當了衙役,因為武藝出眾、膽識過人,又頗有幾位江湖朋友相助,所以很快就當上了捕頭,如今儼然是本縣小有名氣的一位人物了,說出去十人中倒有七、八人識得他。 莫非,是江湖舊友來訪? 白星微微頷首,不再多話,眼睛還是牢牢盯著衙門口。 衙門口東西兩邊各有一塊招牌,上面貼滿了告示,東邊的講朝廷新政和本縣要聞,西邊的則專門張貼通緝令和對部分影響巨大的案件審理進度匯報。 白星點了一壺茶,慢慢喝著,眼睛卻本能地篩選起通緝令來。 她不懂品茶,可也覺得這壺茶溫潤甘甜生津止渴,好像即將到來的春天一樣,喝下去非常舒服。 王太太說她跟書生有緣,她也覺得。 她想養書生,想叫他永遠都不必為銀錢發愁。 但指望書生賺錢大約有點難,好在她很能干。 想到這里,白星習慣性地抿了抿唇,眼中流露出堅定的神采: 我以后也要賺很多錢,讓書生天天有rou吃,想買牲口就買牲口,想給袖箭包鐵皮就包鐵皮! 嗯,就這么辦! 這個是小毛賊,竟然沒有賞銀,不接; 那個賞銀太少,也不接…… 看到最后,她忍不住嘆了口氣,吹得茶水表面的茶梗微微蕩了蕩,泛起一圈漣漪。 終歸是小地方,賞銀都太少了些,最多的也才不過八十兩,還不夠跑一趟的。 不過由此可見,名山縣總體還是很太平的,至少近期沒有江湖客來鬧事。 又或許,是還沒鬧起來…… 白星腦子里胡思亂想著,忽然就見一個身材高大的精壯漢子大踏步從衙門里走出來。 他約莫身長七尺有余,濃眉大眼肩寬體闊,將一身黑紅二色的捕頭公服撐得繃繃的,正是捕頭李仁。 李仁的人緣似乎很好,一路上都在跟衙役們打招呼。 他是個單身漢,此時快到晌午了,倒也不急著家去: 反正家去了也是個狗窩,并沒有嬌滴滴的小娘子準備好熱乎乎的飯菜,還不如就跟兄弟們在街邊酒館湊合一頓。 “李頭兒!”方才跟白星說話的那個伙計瞧見李仁,忙熱情招呼起來,“有新沖好的茶湯,去火解渴,您不來一碗嗎?” 李仁的性格十分豪爽,聞言大笑起來,當即調轉腳步,索性舍了酒館,先往茶館這里走來,“你倒機靈,也罷,陪方大人說了許久的話,著實有些口渴,先上一壺茶湯解渴開胃?!?/br> 那伙計忙殷勤地湊上去,一邊引著他往里走,一邊壓低聲音,飛快地說了幾句。 李仁神色不變,揮揮手讓他退下,路過白星這桌時,卻忽然咦了聲,摸著下巴詫異道:“姑娘好生面善?!?/br> 白星非常驚險的將自己的眼睛弄出死魚般的神態,指著雖然離去,卻還是鬼鬼祟祟盯著這邊看的伙計道:“他剛才分明說了我在等你,還叫你小心,你卻又裝什么?” 她的聲音不高不低,伙計隱約聽見幾聲,手一抖,抹布都掉了。 娘咧,這是什么耳朵?隔得那么遠都聽得清? 被當眾戳穿的李仁臉上微微有點火辣辣的,多少有些沒面子。但對方卻是個年輕貌美的小姑娘,又叫他很難說出責怪的話,索性就去她對面坐下,自己主動翻開一只茶杯倒茶喝。 “咳,”他清清嗓子掩飾尷尬,“姑娘倒也不好這么說,其實我剛才說的話有一半是真的,我是真的覺得你面善?!?/br> 白星提醒道,“女休男?!?/br> 她早在去桃花鎮之前就見過李仁,但對方卻沒見過她,所以干脆就不提了。 李仁一愣,旋即恍然大悟,“是了是了!” 女休男的案子前所未有轟動非常,今兒早上還有人討論呢。 當時折翅雁廖雁插手了這件案子,莫非這位姑娘是他的朋友嗎? “姑娘找我什么事?”李仁問道。 他看了白星幾眼,再一次感覺有點眼熟。這種感覺非常奇妙,不是之前就見過,而是很早以前就聽說過類似的人物,只不過素未蒙面,如今乍然一見,那些記憶中的特征就全都對上了,但人名卻遲遲想不起來。 白星把拳頭緩緩推到他面前,松開一點后迅速撤回,指縫中的銀光稍縱即逝。 “我知道你還跟江湖上的人有往來,最近可有什么動靜嗎?” 她安靜地等著李仁的回話,像蛇打量面前的青蛙到底好不好吃。 朝廷發行的雪花紋銀十兩錠子,背面就是官府印記,童叟無欺。 沒人不愛銀子,李仁幾乎是本能的咽了口唾沫,呼吸都急促了。 給公家辦事安穩是安穩,可也窮??!他一個小小縣衙的捕頭,只能算吏,一年下來才得幾個錢兒?若非時常私下接點活,早點酒都喝不起了。 可是姑娘,你這么光天化日的行賄不大好吧?偏偏還選在人來人往的衙門口,若叫人瞧見了……我不得分出點去嘛! 主動送上門的銀子就是好銀子,必須重視,李仁略一沉吟,起身道:“姑娘,不如我們換個地方詳談?!?/br> 有活兒上門了,大活兒! 第61章 驢rou火燒、驢rou鍋子 第二更 臘月二十六, 宜會客,宜賺錢。 兩人當即起身,李仁做了個請的手勢, 引著白星往東邊街口去了。 他邊走邊說:“那邊有個館子專做驢rou鍋子、驢rou湯、驢rou火燒, 滋味兒極好,掌柜的不是本地人, 過年要回老家探親,今天是年前最后一天, 不如姑娘和我去湊個熱鬧?!?/br> 本來就還沒吃飯, 剛才那一驚一乍的, 弄得他更餓了。 天下沒什么事是飯桌上談不攏的, 如果不行,那就換一桌! 天上龍rou地下驢rou, 白星以前也曾吃過,味道確實妙不可言。不過驢子也是日常做力氣活兒的牲畜之一,一般小地方根本不舍得殺, 沒想到縣城竟然有。 既然對方相邀,那就去吧。 驢rou館子小小的, 但客人卻很多, 他們去時里面擠得滿滿當當。 好在公門辦事賺錢雖少, 卻總有方便可行。 掌柜的一見是李仁, 當即笑容可掬地迎上前, 親自將他們帶去雅間, 又先給上了兩干兩濕四個果碟。 “李爺好久沒來啦, 弄得小人見天在店門口看,就盼著您來呢?!闭乒竦拿娌桓纳牟惶?,順口扯著誰都不信的謊話。 白星瞅了他一眼, 心道我剛才分明見你在眉開眼笑數銀子,盼鬼呢。 有人肯給面子是很長臉的事,李仁頓時把胸膛挺得更高,巴拉巴拉點了招牌驢三件套: 驢rou火燒、驢rou湯和驢rou鍋子。 直到坐下之后,李仁才問道:“還未曾請教姑娘尊姓大名?!?/br> “我姓白?!卑仔堑?,自顧自抓了碟子里的核桃糕吃。 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