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叔的車子就停在外面的三岔口上，那個位置之前是避暑山莊的門口，現在連帶著整個院子都被拆掉了，四周圍的楓樹落光了葉子，只剩光禿禿的枝干，看上去十分的蕭索。

    我跟著林霜來到轎車的旁邊，德叔沒有招呼我上去，所以我只能在外面站著。

    “陳歌，我溫泉店的水井全部被封了，你告訴我，這個地方以后還可以用來干什么？”

    德叔用很平靜的語氣問了我一句。

    說實話我很意外，我還以為德叔要教訓我呢，沒想到居然會問這種問題，我看了看林霜，她板著臉，好像我欠了她幾個億似的，我暗罵了一聲臭小婊，就對德叔說：“這個地方離鬧市街比較遠，自然產生的人流量太少，做普通的商貿肯定不行，不過面積足夠大，感覺可以用來做農家樂，多搞點娛樂措施，像游泳池、釣魚場之類的，前景肯定非常好?！?/br>
    林霜冷笑了一下，說你腦子被門夾了吧，我們家的溫泉店之所以生意興隆，一來是熟人和回頭客多，二來有師爺的運輸鏈維持，就算不用打廣告，每天都會有大批的人過來，現在師爺死了，可恩怨跑了個精光，溫泉店又被勒令改型，現在做農家樂就等于從頭開始，想要盈利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德叔也說：“是啊，溫泉井被堵住，有關部門一分錢都不賠，現在避暑山莊已經涼透了，可惜了這么好的店，一個月能給我賺上百萬呢，陳歌，我現在很心痛你知道嗎？”

    德叔的語氣非常冷漠，我知道他心里很生氣，但是我沒有怕，我對他說：“德叔，如果你沒有信心管理，我建議你把這塊地交給大小姐打理，她一定可以幫你賺錢的?！?/br>
    “陳歌，你什么意思？我爸爸創業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你敢質疑他的能力？”冷霜指著我生氣的說。

    這時候林雪剛好走過來，聽到我的話就笑了，說爸爸，陳歌說得沒錯啊，反正溫泉店已經沒了，這么大的地方，近兩千的面積，你不如交給我打理，不出三個月我就可以讓它改頭換面……

    德叔搖了搖頭，說：“你們不要爭，阿雪，阿霜，你們都是我的女兒，我不會偏袒任何人，這個地方我自己弄，我打算把它改成動物園，跟有關部門合作，我出錢投資，讓他們提供馴化的動物?！?/br>
    林雪急了，說爸爸你老糊涂了吧，動物園投入大回報小，靠那點門票能掙幾個錢？你就聽我的，把地方盤給我，陳歌有經商的頭腦，我們一定可以幫你賺錢的。

    德叔笑了一下，說你們還沒結婚呢，就想著胳膊往外拐了？我告訴你，溫泉店是我的命，除非我死了，不然你們誰也拿不走這塊地。

    林雪還想爭幾句，但是我把她攔住，我說：“大小姐說得沒錯，動物園確實不賺錢，雖然有個好名聲，能跟有關部門套近關系，但是太浪費了，德叔你就盡管轉型成農家樂，放心，不出半個月，我一定讓你的客人全部回來?！?/br>
    “哦？你打算怎么做？”德叔一下就來了興趣。

    我笑了笑，老實跟他坦白說：“師爺已經死了，他的地盤正在被瓜分，浪哥、白鶴、大傻、田雞狗，他們全都在搶，誰都知道師爺最賺錢的產業，就是農家樂，但是白鶴他們忽略了一個最重要的問題，那就是師爺的客人是哪里來的？是靠他的運輸業啊，師爺入股了兩個客運公司，承包了江州市一半的旅游大巴，所有來旅游的人，玩累了之后都會被送去他店里吃飯，所以他的生意才這么好，德叔，趁著白鶴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你借我五十個碼頭工，等我把師爺的運輸鏈搶過來，以后所有客人全部送到你的新店吃飯，我保證到時候的客人比之前要多一倍?！?/br>
    林雪興奮的說：“爸爸，陳歌的話行得通，我們家好廚師有七八個呢，什么菜都會做，轉型農家樂之后，讓陳歌天天給我們送客人，那不是坐著收錢嗎？”

    林霜蹙著眉，反常的沒有沖我了，德叔也不說話，沉默了兩三分鐘，他才冷冷的說：“我借人給你也行，但是，運輸鏈你搶過來之后，得全部轉讓給我，我親自來拉客人?！?/br>
    “德叔，你這就有點過分了，合著我這么辛苦，全得給你打工呢？”我很不開心的說。

    “行就行，不行就拉倒，我知道你跟白鶴他們在搶師爺的農家樂，要是我把人借給白鶴，或者大傻，讓他們把運輸鏈給我搶過來，你覺得他們會不會答應？陳歌，我是看在阿雪的份上，才特別關照你的，你不要不識好歹?！钡率迳鷼獾恼f。

    “行了爸爸，陳歌答應了，他搶到了運輸鏈全部都交給你，你抓緊時間叫人吧?！绷盅┻@時候給我幫腔說。

    但是德叔并沒有動，只是冷漠的看著我，我知道他在等我親自表態，嗎的老家伙，反正都沒幾年好活了，怎么還這么喜歡錢，少賺點會死嗎？等你兩個女兒全部嫁了人，還不是全得賠光……

    我真的很不想答應，但是沒辦法，我目前人比較少，李龍他們占住五間農家樂已經很吃力了，如果德叔不借人，運輸鏈肯定拿不下來，所以我只能點頭，說行，我答應了，我只要農家樂，不要師爺承包的大巴，你趕緊給我叫人吧。

    德叔哼了一聲，臉色這才轉好，他拿起手機打了個電話，然后過了十分鐘左右吧，溫泉店外面就開來了五六輛面包車，上面坐滿了人，由那個林福帶隊，在坡下一字排開。

    德叔給林福吩咐了幾句，林?？戳宋乙谎?，什么都沒說，只是打了個手勢讓我帶路。

    林雪想跟我一起去，但是我拒絕了，搶地頭免不了打打殺殺，隨時都有生命危險，林雪雖然很潑辣，但她畢竟是女人，我不想她有任何意外。

    就這樣，我開著我的卡宴親自帶隊，打電話給李龍，確定好位置之后，讓林福帶二十個人過去支援，而我則帶著剩下的三十個人，直奔西城區與市中心接壤的一家客運公司，全稱“神州旅游發展運輸有限公司”，屬于中型企業，總共有65輛車，其中大巴40輛，出租車25輛，客運站很新，好像是三年前建的，我們開著車繞了個大圈，在盡量不引人注意的情況下，悄悄從后面候車室進去，然后問了工作人員，成功在最李曼的辦公室找到了負責人，對方很上道，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姓許，單名一個嬋字，長相一般，但是知書達理，客運站是她全資創辦的，師爺以前入股了五千萬，拿到了一半的股份，所以他擁有三十多輛車，運營業務主要走旅游和跑長途，接的基本都是外地人，所以他才敢肆無忌憚的把客人送到自己的農家樂。

    客運站其實并不怎么費錢，也就場地跟設施的維護費比較高，大巴車頂多幾十萬一輛，知名點的上百萬，搞服務業的都講究細水長流，也就是俗話說的慢錢，客運站對于師爺來說只是副業，他的主業是餐飲，只要有客源，他根本不愁錢賺。

    許小姐見我帶著這么多人，來勢洶洶的，就有點緊張，我安慰她，說別擔心，師爺死了，屬于他的那份股權，市值多少給我報個數，我全部買下來，套現的錢歸劃到他的合法繼承人那里就行，以前該怎樣就怎樣，就當換個人接管，不會對生意造成任何影響。

    許小姐松了口氣，態度立即變得熱情起來，說師爺的股份需要花兩天時間評估價值，讓我給她留個聯系方式，到時候出結果了再聯系我。

    我沒想到事情會這么順利，就把自己的號碼留給了她，離開之前我友情叮囑她，說除了我以外，任何人想要來買師爺的股份，都一定不能答應，如果他們敢來硬的，隨時聯系我。

    很多人可能對搶地盤有誤解，師爺雖然死了，但是他有家人，所以他的農家樂、客運站股份，全是屬于他家人的，我們只是占他現成的店鋪，店鋪原先值多少錢，我們都得花錢盤下來，然后通過正規渠道拿到合法經營權，這才能高枕無憂萬無一失。

    就像肥豬馬的那些酒吧，他死了之后，浪哥花了整整一個億才全部盤下來，時代已經不同了，沒有人敢和法律對著干的，我這個人比較心善，所以我愿意花正常價格接盤，但是白鶴他們就不一定了，估計會往死里壓價，搞不好還會一分錢不出，強迫師爺的家人簽轉讓書。

    辭別了許小姐，我帶著人又去了另一個叫天湖客運站的地方，同樣是中型企業，可惜我來晚了一步，白鶴的馬仔已經到了，有十多個，將辦公室堵得水泄不通，客運站老板是個六十多歲的老頭，跟德叔差不多的年紀，長得很矮小，估計是老年才創業成功的，有點戰戰兢兢，白鶴的馬仔十分囂張，師爺的股份價值五千萬，但是白鶴只愿意給五百萬，壓榨了整整十倍，說是已經跟師爺的家人友好溝通過了，當然，具體怎么個友好法，我就不知道了。

    白鶴不在，應該還在跟李龍他們搶農家樂，十幾個馬仔很狂妄，說什么凡事講究先來后到，這家客運站他們先拿下的，讓我從哪兒來回哪兒去，我也不慣他們，讓我的三十個碼頭工把他們堵在辦公室里，結結實實的打了一頓，打得他們連叫都叫不出來了，才花兩千萬的錢，買下師爺的股份，然后讓老板親自把轉讓書送去給師爺家人簽字，簽完字之后我再找時間打錢。

    講究先來后到也是分人的，如果浪哥先來，我肯定二話不說就讓給他了，可惜是白鶴，以我跟他的仇恨，傻比才跟他講什么道義。

    成功拿下兩個客運站，客源這一塊差不多就搞定了，白鶴那群馬仔離開的時候，德叔還給我打了電話，但是我假裝聽不到，沒接，反而是悄咪咪的給林雪發語音，我讓她往我卡上轉兩千萬，好把其中的一個客運站盤到她的名下，林雪平時雖然大咧咧的，但是她很聰明，一點就通，德叔雖然要我把運輸鏈全部交給他，但是林雪是他女兒，讓林雪來接管其中一個，他肯定沒話說。

    最關鍵的一點，林雪是我女人，她的就是我的，雖然由她掛名，但到頭來受益的不還是我嗎？

    這個空子鉆得正合林雪的意，她二話不說就把兩千萬轉過來了，一個小時之后，老板急匆匆找到了我，說他親自開車去了師爺的家，已經讓師爺家人把轉讓書簽了，同時還擬了詳細的合同，我仔細看過之后，發現沒有問題，于是就把轉讓書收起來，再往師爺的賬戶里轉了兩千萬。

    一切就這么塵埃落定了。

    到了下午兩點鐘，我帶著幾十個馬仔去找李龍和林斌，早上林福帶人過去支援的時候，白鶴反抗得非常激烈，雙方打得很厲害，五家農家樂全部位處西城區，雖然離鬧市區比較遠，但很明顯屬于我的地盤范圍，我帶著人趕到目的地的時候，發現那是一處舊工地，里面全是廢棄的爛尾樓，幾十個馬仔幾乎人人帶傷，其中李龍和林斌傷得最嚴重，林斌已經不能動了，全身包著紗布，只露出半張臉，兩個眼睛腫得跟雞蛋似的，躺在樓梯上跟個鬼一樣，李龍左手臂被剁了一刀，好像傷到了骨頭，趙志鵬他們正在給他涂消毒水，傷口都外翻發白了，光是看著就覺得痛。

    林福和那群碼頭工傷得比較輕，但同樣很狼狽，李龍告訴我，白鶴的人傷得更多，但是大傻的人聽他指揮，所以沒辦法，就算有林福支援，兩邊也只是勉強的斗了個勢均力敵，不過我現在帶三十個人來支援，接下來就贏定了，五間農家樂是究極肥的油水，一間都不能讓。

    馬仔們打了一天一夜，都有點極限，原本最后一場約定到下午五點，結果白鶴派人過來，說不打了，五家農家樂全部給我，讓我好自為之。

    我知道他是認慫了，幸虧找德叔借了人，所有馬仔加起來已經快上百號了，成群結隊的坐在工地里，黑壓壓的一片，光是看著就嚇人，白鶴就算跟大傻合伙，也照樣是斗不過我的。

    “他嘛的，要是我們真的有這么多人就好了……”

    林斌坐了起來，狠狠抽著煙，有點羨慕的說。

    我拍了拍他肩膀，說拿下這五間農家樂，好好經營，我們就有足夠的錢和地方養人了，一百個人算什么，繼續這么發展下去，估計可以像德叔的碼頭工那樣，積累上千號人，到時候誰還敢小看我們？白鶴跟大傻這種貨色，隨隨便便就收拾了。

    林斌聽著就很高興，我看得出他是個有野心的人，就像浪哥一樣，可惜他狠勁是有，但是謀略方面卻跟浪哥沒法比，除非有李龍給他打輔助，否則光靠他自己是很難走下去的。

    到了下午五點鐘，白鶴果然沒有出現，看來是真的認慫了，林福帶著五十個碼頭工離開，我也帶著一大群馬仔浩浩蕩蕩的撤出了工地，說實話，這種前呼后擁的感覺真的很爽，以前我對混子很排斥，甚至可以說是厭惡，但現在我反而有點沉迷了，自從離婚之后，我一路摸滾爬打，成功在那么多敵人仇人里面站了起來，浪哥混了那么久，也不過五十多個馬仔，我入行一年不到，就已經快要趕上他了，就連白鶴跟大傻聯手，我的人照樣把他們一一打退，這叫什么？這就叫實力，能夠足以站穩陣腳的實力。

    我知道，從此以后，二哥這個外號，誰都不敢再小看了，我雖然是做生意的商人，但也是四大天王，我不管別人怎么看我，辱罵也好，白眼也罷，我只會按照我自己的方式去生存，我不會干違法的事，也不會讓手下去干，我會讓所有人都有一個正當的職業，然后想辦法賺錢，我當初跟一個女人發過誓的，我要在三年之內變成全市的首富，我一定要做給她看。

    到了晚上，我讓受傷的人全部去醫院治療，剩下輕傷的人跟我去接管那五間農家樂，這些店都經營得很好，每個月盈利大概在三十到五十萬之間，五間店加起來就是兩百多萬，一年下來兩千萬，非常驚人的收入了，很多人一輩子都未必能賺這么多錢。

    不過五間農家樂，每一間都需要支付一千萬才能拿到經營權，我之前跟趙老板去香岡倒圖，賺了有三千多萬吧，加上原先的一千萬，有點小難，最后是軟磨硬泡的，還把其中兩間店劃到了林雪的名下，才成功找她要了一千萬，把所有的資金湊齊。

    這樣一來，我賬戶里的錢就全部都投資出去了，我雖然成了窮光蛋，但是我很開心，因為我知道這些付出很快就會有收獲的，不管是農家樂還是酒吧，只要等上幾個月，到時候就是每天躺著都能收錢。

    晚上所有人都回到了酒吧，李龍去醫院包扎了傷口，又連夜趕回來，給師爺的那二十個馬仔安排工作，這些事他比較在行，所以我想了想，是時候提升手下們的待遇了，三家酒吧，我留一家，剩下兩家讓李龍和林斌做老板，分他們一半的股份，而新收來的五間農家樂，正好讓趙志鵬那五個當兵的，也每人管一間，工資一個月給開他們八萬塊，每個季度還有獎金福利，雖然有點大出血，但是他們都是跟我最久的人，是我絕對的心腹，我從來不把他們當外人看，所以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到了九點半，林雪打電話給我，說德叔開了個私人宴，請我和浪哥過去吃飯，手下們都有傷，李龍安排完工作也要回醫院，所以我就沒喊他們，自己開著卡宴出了酒吧。

    結果車子才開了幾十米，我突然看到大街的兩邊站了很多人，男女都有，正用攝像機在瘋狂拍我，有兩個人還跑著一路跟，我心里既生氣又奇怪，狠狠踩了剎車，準備下去逮一個混蛋問清楚原因，誰料剛推開車門，迎面就撞上了一個人，他穿著衛衣，帶著帽子和口罩，看不清臉。

    “你他嗎誰啊，走路不長眼??？”我很不爽的說。

    對方沒有說話，拉開車門就鉆進了后座，我一看急了，說你有病吧，我不是跑滴滴的，不拉人……

    我一邊說著就上去拽他，結果這個人突然冒出一句：“陳歌，師爺在避暑山莊做交易，消息沒錯吧，你怎么感謝我？”

    我腦子一炸，吃驚的看著他，試探說：“你是南區的天王，小張？”

    對方沉默了幾秒鐘，慢慢的把帽子脫掉，放出了一頭鮮艷的紫色長發。

    接著，她把口罩也摘了，然后淺淺的沖我笑了一下。

    我看著這張熟悉的臉蛋，就這么呆呆看著，整個人都傻了。

    小張小張，原來是這樣……

    好久不見了，張初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