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血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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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點半,我開車回到醫院停車場,直奔手術室。 臘月寒冬,接近零度的氣溫,我媽就裹了一件薄外套,默默地坐在冷冰冰的走廊長椅上。 我媽見到我,臉色很白,真的,有點面無血色,眼神一片死灰。 我沒說話,只是把外套脫下來給她蓋上,我媽就對我說:“手術是下午五點開始的,我知道你有事要忙,就騙了你,佳佳我打了電話給她,但是她沒有接……八點鐘醫生說手術失敗了,小陽沒了……” 我媽說完就開始哭,真的,我的心情太他媽糟糕了,仿佛被人敲了一悶棍,整個人幾乎要站立不穩。 而立之年,公司破產,妻子出軌,現在連兒子都沒了…… 來醫院之前,我其實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到了真正面對的時候,心里還是萬分痛苦,好像被人千刀萬剮,連呼吸都困難。 真他媽狗草的人生。 我媽抓住我的手,說現在該咋個辦嘛,我心里痛哇,那么好的孩子,說沒就沒了,是我這個奶奶沒照顧好孫子,是我錯,是我的錯…… 我媽說著就要抽自己耳光,嘴上全是咒自己的話,那個表情空洞而絕望,從我記事起,除了我爸去世,這是她第二次這么傷心。 我小時候身體不好,經常生病,村里沒有大夫,看病只能去鎮上,印象中走得最多的,就是村外那條黃泥路,一下雨就爛,能陷到膝蓋,我媽每次都不打傘,只是帶個草帽,給我披著蓑衣,一開始我不懂,后來才慢慢理解了,她要在那段路上爬行,是真的爬,背上趴著瘦弱的我,生病的我,無力的我。 七歲那年,有次下暴雨,我發起了高燒,我媽背著我爬過那段黃泥路,一路跑到醫院,結果到了才發現錢袋丟了,診所死活不給治,我媽只好重新回去拿錢,讓我在醫院里等,我死活不肯,撒潑打滾,我媽只好背著我,又爬過了那條黃泥路,為了節省時間,把我放在半路上的一個破亭子里,但是雨下得太大了,還發起了洪水,前邊那條河的木橋被沖垮,我媽拿錢回來,被困在對岸,她望著那渾濁奔騰的河水,淋著雨,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就趴在亭子的圍欄上,看著我媽跳進河里,奮力的往我這邊游,但是沒游到一半就被沖走了,村里人找到她的時候,是在兩公里外的隔壁村,她抱著一截芭蕉樹泡了兩個小時的冷水,嘴里只有五個字:救救我兒子。 她的類風濕就是這么落下的。 后來我讀了小學,到初中、高中、大學,一直都積極參加各種鍛煉,體質越來越好,比所有的體育生都要好,繞著cao場跑個十圈八圈都不帶喘氣的,也就再也沒有生過任何病。 唯一憎恨的,只有那條黃泥路,還有那條河,所以我當了老板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修橋鋪路,讓平坦大道直通家門口。 那家私人診所最后倒閉了,也是我投資的新醫院,在老家那邊花了幾千萬,做了很多無用功,最后被人嘲笑,跟親戚鬧掰,不是為了別的,只是圖個心安。 這么多年,跌跌撞撞的過來了,我從沒有埋怨過我媽給我的不夠好,因為這已經是她的全部了。 而現在,我也有了孩子,終于也能體會我媽那些年的心情了,都說可憐天下父母心,這話一點不假,原來失去孩子真的會讓人瘋狂的,絕望且無助,直至懷疑人生。 但我沒有哭,我怕我媽崩潰,就拍拍她的背,說沒事兒,這屬于天災,我們都盡力了,我還年輕,可以重新生。 我媽仿佛聽不見似的,只是重復著那幾個字:“沒了,我孫子沒了,真的沒了……” 這時候,手術室的門開了,一個女醫生走出來,問誰是陳陽的家屬,我忍著悲痛迎上去,本以為她會讓我看開點,準備給兒子處理后事,但是醫生卻松了口氣,說孩子手術失敗,但是已經搶救回來了,目前身體很虛弱,癌細胞暫時沒有擴散,但還是得繼續做化療,最重要的是需要重新做一次骨髓移植。 我大喜過望,抓著醫生的手,說我兒子還有救嗎,是不是還有救? 醫生讓我別激動,只要骨髓移植成功,就有痊愈的機會,但是今天已經失敗過一次了,所以……總之就是讓我做好心理準備。 我媽也如夢初醒,聽到兒子還活著,眼淚又下來了,不過卻很開心,對醫生千恩萬謝,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 接下來的三天,我哪也不去了,就留在醫院里,兒子的身體一直很虛弱,中途醒過幾次,還會認人,這多少給了我一點安慰。 但是新的骨髓成了大問題。 之前捐骨髓的那家人,聽說還要捐一次,死活不肯,我跟醫院一起做了各種思想工作,最后他們終于做出讓步,說捐也行,但是價錢得翻一倍,兩百萬一口價,少一分都不行。 醫院這邊有點生氣,雖然捐骨髓會導致免疫力下降,同時如果捐獻者體質弱,也會留下一些后遺癥,但都是在可控范圍的,是可以接受的,兩百萬實在太夸張了,縱觀整個醫學歷史都沒有這么昂貴的骨髓。 醫院原本讓我再等等,他們會重新匹配骨髓,但是我拒絕了,兒子現在的情況不容樂觀,拖得越久就對他越危險,所以別說兩百萬,就算傾家蕩產我也要治他。 醫院見我堅持,也尊重我的意見,經過跟捐獻者家屬的耐心溝通,用兩百萬換第二次骨髓,交易成功了。 付款之后,醫院開始著手第二次手術,好像是在兩天后的晚上吧,那天下午我給前妻打了一個多小時的電話,發現已經關機了,我實在氣不過,直接找上了她家,結果她爸媽壓根不給我進門,還告訴我前妻已經跟白鶴到巴厘島度假去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笑了一下,只是笑得很難看。 林秀佳,你兒子差點就死了,你居然跟狗男人去度蜜月,草你母親的,要是兒子有個什么三長兩短,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一定。 傍晚我帶兒子去了一趟水上公園,他身體虛,下不了地,所以我是全程抱著他的,玩了兩個多小時吧,一直到七點多了,才帶他回醫院,然后趁著他睡著的時候,醫生給他打了局部麻藥,就開始進行第二次手術。 我跟我媽在走廊外等著,等得很煎熬,醫生進去前已經明確告訴我,兒子因為年齡太小,免疫力很弱,加上又是第二次手術,所以風險非常高,失敗率在百分之四十以上,一旦手術失敗,人可能就沒了,所以關門之前,我是跟醫院簽了協議書的。 就這樣,我在寒風中站了兩個多小時,一直到晚上十點種,手術室的門終于開了,還是之前那個女醫生,一邊摘手套一邊沖我喊:“陳歌先生,謝天謝地,手術成功了,但是孩子狀態比較差,我們得先把他轉到重癥監護室?!?/br> 我一顆高懸的心總算落了地,一屁股坐在長椅上,只覺得手腳發軟,背后全是冷汗,我媽抓著我的手,身體是發抖的,只是一個勁的說好,其余的話再也說不出來了。 我跟我媽陪床陪了一個通宵,直到第二天中午,兒子才醒過來,迷迷糊糊的,醫生給他喂了點東西,小逼崽子終于有精神了,但是脾氣十分差,哭著鬧著要mama,我哄不聽,我媽哄也不聽,這讓我火冒三丈,你嗎個幣的,老子給你治病花了四百多萬,熬了幾個通宵,你現在是連一聲爸都不肯叫了? 我媽見我臉色不對勁,就讓我先去休息,小陽我來哄。 結果兒子推了我媽一把,差點把她推地上去了,瞪著眼睛,說奶奶滾,奶奶是乞丐,小陽不跟乞丐玩,嘔嘔…… 我氣得渾身發抖,就要去找掃把抽丫的,兒子也不知道從哪里學的混賬話,居然朝我叫囂,說反正我是mama的兒子,我又不跟你過,才不怕你打,爸爸是壞人,是壞人,我以后要跟叔叔在一起,我再也不想見到你和奶奶了…… 我指著他,真的,這一刻我殺人的心都有了,草他媽的,前妻在這種時候跟狗男人去瀟灑、去度蜜月,我跟我媽寸步不離陪著這個小雜種,結果他狗眼看人低就算了,還罵自己親爹,罵自己親奶奶,媽個比,我越想越火大,當場就把他從床上提起來,也顧不上他身體沒好,掀了褲子就往他屁股上抽,我媽勸都勸不住。 這時候護士來了,急急忙忙把我拉開,還警告我不能再亂來,孩子需要穩定情緒來配合康復治療,把我好一頓訓,才帶兒子做檢查去了。 半個小時后,另一個護士急匆匆跑過來,問陳陽的父母在嗎?你們誰是b型血的,麻煩過來給陳陽輸一下血。 我說我是他爸,站起來準備跟護士走,結果才走兩步路,我渾身一僵,猛地抓住那護士的肩膀,紅著眼說:“你剛才說什么?我兒子是b型血?” 那護士被我猙獰的模樣嚇到了,戰戰兢兢說:“對……對呀,有問題嗎?” 我眼前一黑,仿佛被雷電劈中,大腦血氣上涌,視野一下就紅了。 b型血…… 林秀佳,你有種,你真的有種。 我在心里吼著。 草他嗎,我是o型血,前妻是a型,我們所生的后代,只有a和o兩種。 但兒子為什么會是b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