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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帥坐在桌旁,胳膊擱在圓桌上,并未作答,但很顯然,他攥緊拳頭,已怒上心頭,滿臉陰云密布。 “大概認為自己是殺手,我們都懼怕于他??峙滤€不曉得咱們潘家的厲害哩?!贝芳缧P煽風點火道。 “就是。拿著柄劍就當自己人中龍鳳了?!绷硪粋€小廝倒完茶后開始蹲下來捶腿,“咱就是對他太客氣了,讓他蹬鼻子上臉,不知死活?!?/br> 潘帥忽而冷笑一聲:“那我就讓他知道什么叫死活?!?/br> “你們過來?!迸藥浀吐曄騼蓚€小廝吩咐什么。 于涼涼聽不見了。 未注意手上針線,指腹被針戳了下,低頭,見一顆圓珠的血冒了出來。 次日上午。 黎疏在房內閉門養神,睜開眼睛,一道影子出現在門口急促而小聲地敲了敲,還伴有往旁看的動作,怕被人發現一般。 他下床,打開房門。 于涼涼立刻走進來,轉身關上房門,望了眼房間:“你的行李呢?” 黎疏未答。 跟他這么多年,黎疏的行為習慣很少有變化,她一眼認出床頭的包裹,下意識就上前把黎疏疊在床頭的衣物收拾起來,急匆匆說道:“你趕緊走吧,潘帥要對付你?!?/br> 黎疏站在她身后。 怕他還是不明白,于涼涼邊收拾邊說:“你不知道的,他心胸狹窄,睚眥必報,你現在已經得罪他了,他不會放過你,他手段很殘暴,已經在想法子了,你對付不了他?!?/br> 她收拾完行李想交給黎疏,轉身,卻直直撞入他眼中。 一時之間,于涼涼才明白自己的僭越和唐突,也許對他來說,這是個陌生人闖入他的房間。 ……太過殷勤,也太過著急了。 她以何種身份呢? 于涼涼別開視線,把行禮放在桌上,往門口走去,可仍舊放心不下,緩下語調道:“我已經通知你了,你還是趕緊逃吧?!?/br> 黎疏轉身問:“你為什么要幫我?” 于涼涼伸手拿著門框,快要開門之時,才側臉輕聲回答:“沒有為什么?!?/br> ……哪有那么多為什么。 于涼涼以為黎疏聽了她的話,很快就會離開,然而到晚上,端酒水時,卻見黎疏由丫鬟領著,穿過小徑,才發現他根本沒有走,仍接受潘帥的設宴款待。 為什么? 為什么不離開? 他不知道潘帥到底有多狠毒嗎?不清楚事情的嚴重性嗎? 推開房門,宴席如最開始迎接黎疏到來那天般三人而坐,潘帥、潘帥之友兼中間人王公子、黎疏。 于涼涼一眼便瞥見了放在黎疏和王公子中間的鎏銀酒壺,酒壺是個尖銳的葫蘆形,花樣繁雜,有往上延伸的細小壺嘴。 丫頭們捧著端盤在旁,于涼涼親自上菜,目光卻在那鎏銀酒壺上。 只見王公子客氣寒暄道:“黎公子能夠接受我們的請托真是太好了,有您這等身手,何不愁那個芝麻小官不死?竟還想上奏?簡直異想天開!這是百年珍品桃花釀,來,黎公子,我為你滿上一杯?!?/br> 王公子起身攏住袖口,給黎疏倒酒,壺身往左略微傾斜,直至給自己倒時,卻是壺身略微往右傾斜。 于涼涼心一跳。 潘帥并未開口,端起自己酒杯遞至唇邊,含笑盯著他們。 “來來來,大家一起舉杯?!蓖豕舆汉?。 黎疏端起酒杯,垂目片刻,剛要飲下。 于涼涼端菜到他身邊,下意識伸手,推翻了他的酒杯,酒水灑落在桌面紅綢錦緞上,浸透蔓延。 黎疏抬眼望她。 所有人都停住了。 于涼涼知道,酒有毒。 曾經她不明所以,想用這個酒壺倒酒,被潘帥喝止,示意她不能亂動。 有回,他們也是宴請賓客,同一壺酒,所有人都喝了。那名賓客卻飲下不久后,驟然毒發身亡,她才意識到酒壺內藏有機關,是殺人的道具。 她不能看著黎疏死。 氣氛一時凝滯。 潘帥放下酒杯,皮笑rou不笑道:“對我有怨,不要發在賓客身上,來人,把她帶下去?!?/br> 難得的,潘帥并未暴怒。 大概他怕反應太大,黎疏發現端倪:“不好意思,賤內今日對我納妾頗有怨氣,還請貴客海涵。來來來,我們繼續喝?!?/br> 王公子連忙道:“是是是,繼續?!?/br> 于涼涼被帶下去,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可她知道黎疏會明白她的用意才對,不至于第二次還飲下毒酒。 然而他為什么不走呢?于涼涼在房內來回踱步。 忽聽窗外傳來家丁的吆喝“快點”,她推窗一看,竟是四五個拿著長↑槍的家丁拖著小媳婦回來了。 小媳婦已然昏迷不醒,被拎著胳膊拖在地上,白色孝服下擺全是血,鵝卵石上蜿蜒一路血跡,染濕草叢。 旁側丫頭們紛紛不忍,駐足停留。 ……被抓回來了。 這么一番折騰,可能孩子也保不住。 過兩盞茶的功夫,潘帥才回來,這次沒有小廝開門,而是直接怒氣沖沖推門而入,站在門口,渾身烏云籠罩,面色勃然黑沉,猶如閻王降世,把那支發釵重重扔在她腳前。 于涼涼低頭,她知道的。 知道這兩件事,無論哪件都會讓他暴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