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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李嬤嬤說,從半個月前,江氏就開始每日早食后便到祠堂閉目誦經,心中憂思重重的。所以蕭桐有了空閑就特意來陪她說說話。 江氏道:“還不是因為擔心你。聽說你現在排的《花木蘭》還有武打戲,奶奶心里頭一直不安,可又沒什么幫得上的。唯有來老祖宗面前求求,望他們能保佑你順遂?!?/br> 蕭桐可算明白了,原來江氏是擔心武戲出事,重蹈覆轍。 半年前蕭氏行才因為藝伎在勾欄無故身亡而鬧得人亡家破,江氏至今陰影猶在,又怎教她不擔憂? 蕭桐笑了笑,好言安慰道:“奶奶您放心吧。武打動作我們都盡量在地上完成?!?/br> 這是舞臺戲又不是電視劇電影,無法做后期,吊威亞就很丟美感了。即便司清湖會武功,但為了人身安全,還是不要做太多特技了。 江氏無奈地笑了,點了一下她額頭,“你呀,跟你爹越來越像了,都一樣膽子大!” 提到她爹,江氏忽而又變得沉重,面上像是布上了一層霜。 “唉,若是你爹膽子小一點,年輕那會少惹點是非,又怎會與白氏牙行結下梁子引來殺身之禍呀!” “奶奶,都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了,我們就別提它了。白氏牙行早就看我們不順,遲早都會對我們下手的,只恨現在還沒找到他們誣陷蕭家的證據?!?/br> 蕭桐深知奶奶在懊悔當年沒阻止她爹,為了搶一場演出,她爹把白氏牙行前當家當場氣死的事。 但這又怎么怪得了她爹,明明那個前當家年紀大,本身就有病,不過是幾句爭吵就氣倒了。 蕭桐叉開了話題,以免江氏繼續談論她爹的事傷心。 江氏理解她的用心良苦,褶皺起伏的手輕輕拍了拍蕭桐的手背,示意她安心,又道:“奶奶知道這部戲曲是你的心血,今日為它卜了一卦,不說大吉,但也不是兇卦,所以此事你自己小心便好?!?/br> 蕭桐順著江氏的目光看向靈位,卻被靈位前盛放在篩子里的孛婁吸引了注意力。 孛婁,也就是她們后世說的爆米花。 在宋朝,爆米花還不是老百姓常吃的零食,只有祭祀的時候才會炒一些用來占卜事情的吉兇。 方才江氏就是用這爆米花來占卜了。 她的目光緊緊鎖著這盤爆米花,白色的顆粒,看起來松松脆脆,就是沒有玉米做出來的大顆,只可惜這個時代玉米還沒傳進來。 扶著江氏轉身離去之際,蕭桐悄悄抓了一小把爆米花放入口中,還虔誠地看了一眼祖宗們的靈位,拜托他們不要見怪。 她嚼著這爆米花,沒甚味道,猶如嚼蠟,不知道加些焦糖味道如何。 她想到汴京勾欄里的觀眾,除了上席的觀眾有酒有菜。那些買廉價票的,貌似還沒有意識到帶一些吃食進場打發時間。 若是谷粒爆米花加焦糖吃起來風味好,她完全可以在各大勾欄外開設小賣部,專賣爆米花炊餅之類的小吃。 從江氏的院子離開后,蕭桐立即把想法付諸行動,帶著丫鬟小荔枝去了廚房,問庖廚要到了一包稻谷和黃糖,并把廚房礙事的人都打發了下去,只留下小荔枝。 蕭桐擼起袖子,倒了些許油進釜里,蓋上釜蓋,道:“小荔枝,生火!” 小荔枝乖乖聽話,蹲到灶窟窿前嫻熟地生起了火。 她出生在一個貧寒的家庭,是蕭桐的爹把她買回來給蕭桐做貼身婢女的,簽了賣身契后,蕭桐的爹牽著她回家,她一路啼哭,蕭父便給她買了一個冰鎮荔枝膏,看她吃得開心,便將她名字改為了小荔枝。 來到蕭家后她沒怎么進過廚房,但生火這種事,在原本的家庭就學會了。 待油滾開后,蕭桐便將稻谷投放進釜里,用筷子攪拌開來。合上蓋子,沒多久,釜內噼里啪啦響個不停,光是聽聲音就可以想象到一顆顆稻谷爆開彈到釜蓋上,蹦蹦跳跳的情景,聽起來讓人快樂。 蕭桐迫不及待打開釜蓋,一堆白花花的爆米花鋪滿一鍋,看起來柔軟可愛。 她和小荔枝都樂得笑盈盈的,把爆米花盛進盤子里。 又舀了一瓢水進釜里,隨著灶內大火越燒越烈,釜里的水鳴叫轟轟,越來越響,待到響聲消沉下去,蕭桐揭開釜蓋,guntang的水咕嚕作響,冒著厚重的白霧。 把幾片黃糖投進滾水內,黃糖遇熱立即散開,蕭桐迅速用筷子將黃糖攪拌,越攪拌越粘膩。 小荔枝睜著圓眼看著拉絲的焦糖,好奇不已,“當家的,這爆孛婁需要用糖嗎?” 蕭桐耐心道:“加了糖可好吃了,等會讓你嘗嘗?!?/br> 她讓小荔枝熄了窟窿里的明火,留下碳。 把爆米花全倒進焦糖里翻炒片刻,直到每一顆白花花的爆米花都被粘膩的黃糖包裹著。 爆米花變成了一鍋金黃色,熱氣騰騰的,混雜著焦糖的味道,香甜的氣味立即撲進鼻子。 “哇,好香!”小荔枝湊到鍋上重重地聞了一下。 她拿勺子舀了一碟起來讓蕭桐嘗。 入口松脆,很有嚼勁,甜而不膩,還帶了點奶香味。 小荔枝拿了一把放進嘴里,開心得像個孩子,“唔,好吃!真好吃!” 接著,她吃了一把又一把。 蕭桐自從生病以后,蕭家人對她的飲食就管束得嚴,每日只有三餐,不能吃零嘴,她出門也很自律,看到街上賣的小吃即便再饞也只是舔舔嘴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