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自沈容進宮快三年了,一直都是青決跟在身邊,許是在這王宮中除了老魏王之外,之后青決知道她是女人的事情,她也只能信任青決。 青決聞言,推開沈容的手,后退了兩步,站到了門前,瞇眼。 “大王,你要是要逃走就從臣的尸體上面踩過去?!?/br> “……”知她者,莫若青決。 “青決,要是我不走,估計是你要幫我收尸了!”說真,霍景霆到底有沒有認出她,她不清楚,但她一眼就認出來,哪怕時隔三年。 也不知道他的眼神是不是久經沙場,銳利如刃,所以方才她總覺得霍景霆看她的眼神涼颼颼的,像無數把尖銳的小刀刷刷的向她刮來。 為了安全起見,她要不先躲一陣? “大王,霍大將軍待人向來如此如此,無須介懷?!鼻鄾Q安慰道。 青決說得倒是好聽,她怎能不介懷,要是她是兵權在手,名副其實的魏王,而霍景霆不過只是個小將軍,她又何懼,要是沒有當初那件事情,她又何須如同驚弓之鳥。 “青決,我……”沈容欲言又止,卻不知道該怎么說出口當初她對霍景霆做出那種讓人難以啟齒的事情來。 當初她調戲了霍景霆之后,把人家撩得都支起小帳篷了,也沒滅火,那會他那雙眼睛到底有多嚇人,多想把她給殺了,她至今都沒忘記。 她當初手怎么就那么的賤?怎么就沒斷了?也不至于用這雙手闖下個大禍。 “大王,何事欲言又止?” 沈容以掌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很是心累。 “無事,無事?!蹦欠N事情,叫她實在是說不出口。 青決嘆了一口氣。 “大王,莫要灰心,先王早有圣旨,霍大將軍最為尊敬先王,所以不必擔心他會對大王你倒戈相向?!?/br> 她正是擔心這個呀,如果沒有那么一出,她有百分之六十的把握讓霍景霆站在她這邊,現在……她覺得霍景霆還會幫她的幾率連正數都沒有,直接是負數。 “對了,大王,關于此次沈安不遮不掩的讓人去接霍大將軍,你看要不要……” “多給他送幾個美人過去?!痹谇鄾Q還未說完,沈容便截住了他的話。 她就想不明白,沈安是不是這輩子造的孽太多,生了兩個兒子,兩個兒子都夭折了,現在就只有四個都是閨女,不是說閨女不好,只是這個王位需要一個兒子來繼承呀。 “……”青決嘴角微抽,明白沈容的意思,卻也沒有多說,而道:“臣知道該怎么做了?!贝笸跹酱笸?,你可知道,你送的美人,沈安一個都沒有碰過。 “此事稍后再說,霍大將軍已經回京,此次回王城之前又贏了一場勝仗,大王可得選一個好日子在宮中設宴,宴請百官替霍大將軍接風洗塵?!?/br> 沈容無力的揮了揮手,無力道:“這事你來處理就好?!?/br> “諾?!?/br> 她現今就是聽到霍景霆這個名字都覺得渾身發抖,頭皮發麻。 ………… 溪云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似風雨欲來,夜里的氣息多了絲悶熱,烏云遮月,不見星辰。 沈容換了身便衣,便讓青決準備馬車,去將軍府。 左思右想,沈容總覺得不能一直坐著等死,要死也要死得痛快點,故索性直接找霍景霆問清楚,他到底是想要她的王位,還是想要她的命。 想要她的王位,那她就退位,想要她的命,她就早早做好逃跑的準備。 她想了半天,也覺得霍景霆是已經把她認出來,最后行禮時露出那一抹瘆人的笑,讓她毛骨悚然。 在前往將軍府的一段路,沈容內心忐忑,打了無數的腹稿來向霍景霆證明當初的事情她只是被鬼迷了心竅,身不由己。 但在聽到青決說將軍府到了,她卻退縮了,躊躇許久都不敢踏下馬車。 聽說死在霍景霆刀下的敵軍不計其數,聽說就是閻王見了霍景霆都得讓路,聽說霍景霆殺人殺多了,早已視人命如草芥。 單單是聽說,她就聽得出來,霍景霆絕對不是個善茬,得罪他,下場如何,她絲毫不想知道。 讓人去通報,出來迎接的不是霍景霆本人,而是將軍府的一個小兵。 “幾位客人,將軍有情?!?/br> 聞言,沈容從馬車中出來,看到青決的表情中似乎帶著幾分的不悅,畢竟她親自來拜訪,而霍景霆卻連面都不露,就只派了個小兵來迎接。 她知道自己和霍景霆之間發生過什么事情,所以對于這樣的待遇,她絲毫不意外。 隨著小兵入府,許是霍景霆三年未歸,將軍府總是多了一絲的冷清。 走過冷清的回廊,幾盞燈籠被風刮得忽暗忽滅,到了回廊的分叉口,小兵突然停了下來,轉身恭敬的與青決說道:“幾位貴客請往這邊請,將軍讓這位客人獨自一人往小樓上去?!?/br> 小兵指向了小樓的方向,沈容順著望去,幾步之外有一條樓梯,走上去,隨之與小樓還有一小段的橫橋。 沈容不動聲色的看向青決:寡人不要自己上去?。。?! 她自己一個人上去,不知道還能不能活著下來! 突然后悔自己一時沖動來找霍景霆了!要不現在這就轉頭回去?! 青決安撫性的對沈容點了點頭,隨后對著小兵道:“我等在這等便可?!?/br> 小兵也沒有再三邀請,而對沈容做出請的動作:“請?!?/br> 再看青決也無用,他比她還巴不得霍景霆對她俯首稱臣,屆時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 可是……朋友,你家大王早已經把靠山給得罪了。 深深吸了一口氣,在眾人的視線之中走上了階梯,總覺得現在是去見閻羅王的路上。 很短的一段距離,她卻走了很久,許久才走過了橋,停在了小樓門前。 小樓門前只有兩盞小燈籠,光線有些昏暗,而小樓中的光線透過門窗上砂紙照射出來,倒影在地上,光影清冷。 鼓起勇氣正要敲門的時候,小樓中忽傳來霍景霆略帶揶揄的聲音。 “怎么,大王不敢進來?” 聽到這聲音,她何止是不敢進來,簡直就想要掉頭走! 但向來她的理智就比行動要強,不然當初也不會在神志不清醒的時候,還能有理智的保住了清白。 帶著極度忐忑的心情推開了門,抬腳進入了小樓,一眼望去卻只見排排放滿書籍的書架,不見霍景霆。 “霍卿家?”沈容低聲的試探性的叫了一聲。 沒有回應,沈容那魂懸得老高,神經繃到了極限,站在門口邊上,一動不動。 “霍將軍?”試著換了一個稱呼。 “把門關上?!?/br> 換了個稱呼之后,霍景霆終于出聲。 聽聲音傳來的方向,霍景霆就在那些書架之后,沈容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門關上。 “過來?!痹捳Z簡短,卻簡單明了。 早死晚死都得死,都進了虎xue,沒有連虎毛都不拔就逃的道理,腳步放得極輕,一步一步的走進書架邊緣與墻壁有一臂多寬的通道,第一排,沒人,第二排也沒有,第三排也沒有…… 就在沈容想霍景霆會不會就藏在最后一排,等著嚇她的時候,驀地一道利風襲來,沈容的眼眸猛得睜大。 霍景霆該不會現在就想殺了她吧??? 身形一轉,人已經抵在了墻壁之上,眼中驚恐未定,方才的那道利風,卻是一只黑色的鴿子,在她的眼前繞了個圈,最終返回去,落在霍景霆的肩頭上。 今日見霍景霆的時候是一身如夜一樣黑色,而現在卻是一身白色,除卻腰間的蟠螭玉石腰帶,也沒有過多的飾物,卻多了清冷之感。 霍景霆從書架上的一個小盒子中拿出了一顆小豆子,喂了鴿子后,揉捏了兩下鴿子的小頭,嘴唇動了動,聽不清說的是什么,只見那黑色的鴿子撲騰了兩下翅膀,隨后離開了他的肩膀,從沈容的身后打開的窗戶飛了出去。 沈容受到驚嚇,臉色白了,頭發也因為躲閃而散了些,幾綹散碎的發絲落了下來。 這副我見猶憐的樣子,決然是個女子。 霍景霆看到她這副樣子,眉毛挑了挑,語氣譏誚:“竟膽小到連只鴿子也怕,我倒覺得你膽子大得很,不管是三年前,還是現在?!?/br> 按下了被嚇后的心悸,離墻一步,站直了背脊,隨后佯裝淡定的抬眸看向霍景霆。 “你果然認出來了?!?/br> 第六章 全數奉還 沈容喜歡打開天窗說亮話, 畢竟聰明和蠢的人玩打啞謎, 蠢的那個人就會被聰明的人遛得團團轉, 她和霍景霆, 誰是聰明人, 昭然若揭, 這也就是她為什么決定要來找霍景霆的原因。 與其受制于人, 還不如先自己跑出來,至少減少了別人給自己玩陰的機會。 霍景霆看著沈容,一步一步的朝著她走去, 走到書架盡頭的時候,順手拿了一卷竹簡,停在了沈容的一步之外。 伸出拿著竹簡的手, 用竹簡的頂端挑起了沈容的下巴, 眼神銳利的看著自己的新君。 原本陰冷的表情,卻忽然嗤笑了一聲:“我本以為你是打死不認, 撒詐搗虛的人, 但你卻出乎了我的意料?!?/br> 沈容的下巴被那硬梆梆的硬物低得生疼, 卻不敢露出絲毫疼的表情, 直視著霍景霆那涼颼颼, 想要殺人的小眼神, 內心慫得如同是包子一樣,可表情卻反之的正氣凜然。 “如今正是大魏存亡危難之際,寡人豈是會因為一己之私而痛失了像霍大將軍你這樣的人才, 若是能讓霍將軍你消氣, 死又何妨!” 正氣凜然,直節勁氣,字字鏗鏘有力,氣節高尚。 霍景霆聞言,不語,眼眸漆黑,晦暗不明,看著沈容的眼眸半響,薄唇微啟,淡淡的“哦”了一聲。 沈容一下子不知道怎么接話了,她原本來的時候就沒有想那么多,只想著隨機應變,方才的一番話也是臨時編出來的,只是霍景霆這只是簡單的哦了一聲,她的是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些什么好。 好歹露出點鄙夷的表情,讓她知道他半分不信,好想另外的對策,好歹露出點沉思的表情,好讓她再接再厲。 就哦了一聲,這是要和她表達他知道了?還是說她有一腔抱負,和他又有什么關系? 小樓安靜半響,忽的一聲驚雷從沈容身后的窗戶響起,剛剛撒了個大謊的沈容到底是有賊心沒賊大,這一聲驚雷振聾發聵,整棟小樓都如同是晃動了一樣,閃電把小樓照得亮如白晝,在雷聲響起的那一瞬間,沈容身子一震,倒抽了一口氣,整張臉頓時慘白。 她、她剛才還以為太過裝逼,要被雷劈了! “常言道,做賊心虛,半夜怕鬼敲門,雷雨天怕雷劈,你就不怕第二個雷直接劈了你?” 而一聲驚雷下來,霍景霆還是神色如常,半點也沒有受這如同要把天劈出一個窟窿的雷聲影響,而是對著沈容勾起嘴角,露出嘲諷的笑意。 畢竟前一會才撒了個大謊,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大公無私的人,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回去,但這個實現起來有點難,就退而求其次,活下去,吃飽穿暖,愿望很小,所以剛剛所說的,她也沒有那么偉大的抱負,所以驚魂未定,臉色被這么一嚇,也沒了血色。 “我坐得端行得正,何須要懼?!毕胍偬崞饎倓偟哪欠N氣勢,奈何臉色過于蒼白,半點的說服力都沒有。 霍景霆冷眼睨著沈容越發蒼白無血色的臉色,冷哼了一聲,把竹簡收了回來,眼神未動,只是手一反側,竹簡準確無誤的放回了原來的地方。 “果真如先王所說的,尖牙利齒卻中看不中用,表面張牙舞爪,內底里卻是一只瑟瑟發抖的鼠兒,膽小如鼠?!彼盏綍诺臅r候,只認為是護犢情深,老魏王說的這番話,是想讓他好好的輔助,但如今一見,言不過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