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鹿梨發現自己是哭著醒的。    -    林濤逼著江繹灌了幾顆退燒藥進去,罵罵咧咧地走了。    因為發燒,江繹一夜都睡得昏昏沉沉。身上的溫度也沒有因為幾顆退燒藥有降下去的趨勢,頭也疼得厲害。    醒來的時候,江繹強撐著給自己倒了杯熱水,想起林濤離開前說的那句“逞強也不是什么好事”覺得好笑。    的確,逞強不僅沒用,而且還會讓鹿梨對他冷嘲熱諷。    一時,他也不知道自己求的是什么。    天光大亮,外邊還下著小雨,江繹怔了一會,才聽見急促響起的門鈴,頻率夸張得像是幫他拆家的。    江繹皺眉,起身去開門。    一開門,就見著這樣的場景。    面前的人像是匆匆忙忙過來的,身上的外套領子都沒翻好,肩上被雨打濕了點,臉頰還有哭過的痕跡。    鹿梨委屈地抬眸看他,然后淚眼汪汪地撲進他懷里。    “江小繹!我最討厭你了!”    最討厭。    你了。    很熟悉的話。    江繹視線移至鹿梨受傷的腳踝,難得皺了皺眉:“你怎么來的?”    明明自己受傷還沒好,還哭成這樣跑過來。江繹也不至于幻想鹿梨因為良心發現才來的,肯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懷里的人沒說話。    江繹又耐心地問:“受什么委屈了?”    鹿梨還是沒有說話。    江繹什么都能處理得很好,唯獨對著鹿梨一點辦法都沒有,抬手猶豫了下,終于還是輕輕拍了拍鹿梨的背,安慰道:“要是因為我母親對你說什么話了,你不要聽,如果你想聯姻…”    他們不合適這些狗屁的話,他從來不放在心上。@泡@沫    可他好像忽略了鹿梨還是小時候那個需要保護的女孩子而已。    她還是會在意別人說的閑話。    會在意一個無關的人不分是非的評價。    過了好久,鹿梨才忍著嗚咽聲問他。    “你身上好燙,沒燒壞腦子吧?!?/br>    剛剛認真為鹿梨打算的想法消失得無影無蹤,江繹看著鹿梨也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彈了下她的腦門:“你連腦子都不帶就一瘸一拐跑過來跟我說這個?”    鹿梨沒管江繹的話,抹了抹眼淚,抬手探了下江繹的額前。    溫度很燙,像在著火。    這回她來也不能改變什么。    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讓鹿梨快要急得哭出來。    倒是江繹不習慣了,拉下鹿梨給他測溫度的手,語氣依舊懶懶散散的:“喂,鹿娃娃,我還沒死呢?!?/br>    “不用幫我哭喪?!?/br>    被江繹這樣的話一提醒,鹿梨清醒過來。自己這樣忙里忙慌地跑過來,才顯得奇怪。    但做完那個夢,她怎么也放不下心,她也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或許只是那個夢太真實了。    鹿梨生氣地把江繹推進房間里,全程也不和江繹對話,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    “你明明就有事?!?/br>    江繹正想笑,忽的留意到鹿梨臉側過去躲著他哭。    第十章 “屁顛屁顛過來?!薄?/br>    她在哭。    從小到大江繹最害怕鹿梨哭。    他還記得小時候鹿梨生日,他送了個吉娃娃玩偶,鹿梨二話不說就哭著躲起來了。    之后他也沒敢再放肆。    江繹怔了下,須臾又恢復平時漫不經心的表情。    裝作嫌棄的樣子把鹿梨拉到身邊,扯了張紙擦了擦哪里都是眼淚的臉。    “多大點事,至于哭成這樣?”    “你還笑得出來?”鹿梨別開臉,用紙擋住腫起來的眼睛,這才意識到現在的形象不大美觀。    江繹沒接她的話,蹲下身用指尖輕輕點了點她的傷口。    包扎的繃帶因為她一路磕磕碰碰散了一大半,松松地纏繞在白嫩的腳踝,失去了保護的作用,傷口就露在外頭,很顯眼。    “不疼?”他輕道。    傷口被觸碰的一瞬間,痛感蔓延到了鹿梨全身,她咬牙:“疼!”    “疼就好?!苯[點頭,滿意地收回手。    “江繹,現在可是你生??!”而不是。    而不是來假意關心她的傷口,看她笑話。    鹿梨看著蹲著給她看傷口的江繹,認真的樣子讓她氣不打一處來。明明自己發著高燒,還能強撐著精神開她玩笑。    “生病不也挺好的?!?/br>    江繹確認鹿梨傷口沒什么事后,才坐在鹿梨身邊,慢慢開口。    房間里沒開燈,只有從落地窗外透進來的熹微晨光,蔓延至他們腳邊。    安安靜靜的,兩個人隱在光影里,江繹的臉色有些蒼白,但一如既往的漫不經心,鹿梨差些就要氣得質問他說些“生病哪里好了”的話。    這樣的感覺闊別已久。    讓鹿梨想起很久很久的以前。    江繹也是這樣,明明為她打架受傷卻忙著安慰她的以前。    其實好像一點也不討厭。    江繹側頭看向鹿梨,光影明暗分明,拓下江繹張揚的眉眼,那雙淺琥珀色的眸子成了房間里最亮的光。    “我這樣?!?/br>    “你不是就屁顛屁顛跑過來了嗎?”    幾秒后,鹿梨得出了一個結論。    同情江繹不如同情狗。    ……    “你就這么對待病人的?”    被推倒在床上,江繹眉眼難得怔楞了下。    也不知道鹿梨哪來的這么大力氣,硬生生把他壓著。鹿梨壓著他陷進松軟的床里,單手壓在床上,另一只手探了探他的額頭,姿勢也很微妙。    鹿梨冷著臉開口,語氣卻很軟:“閉嘴?!?/br>    一副懶得跟他廢話的酷妹語氣。    江繹看向鹿梨,兩人之間的距離離得很近,近乎能感受到對方的呼吸。他能聞到鹿梨身上的葡萄柚氣味。    連同鹿梨覆上來手溫涼的觸感。    很淡的甜味中混著酸,像墜入冰塊的特調果汁氣泡水。    即便是酸澀的,也很讓人上頭。    他甚至有些貪戀這種感覺。    他不是沒想過和鹿梨聯姻的事。在他的世界里,從來不存在用自己所謂的自由作為籌碼的事情,但如果聯姻這件事能解決鹿梨的麻煩,他也愿意用這種方式去達成目的。    江父江母的婚姻,讓江繹覺得婚姻里沒有愛情并不是多可怕的事。如果婚姻就是好好相處,一起生活,像朋友一樣的相處生活也不賴。    出于這一點,他可以和鹿梨做一輩子的朋友。    但這一瞬間,江繹覺得他可能和鹿梨做不了一輩子的朋友。    -    來的時候鹿梨特地去買了藥,站在桌前對著藥品說明書搗鼓了一陣,她走過來把水遞到江繹面前。    “吃藥?!?/br>    江繹看著鹿梨攤開手心,里頭放了十幾顆五顏六色的藥,她面無表情地拿起一顆放在江繹手上,威脅道。    “一顆一顆吃?!?/br>    “不吃完我就向伯母告狀,說你——”    見江繹也不反駁,鹿梨下了判斷。    “燒傻了?!?/br>    江繹抬眼看她。    鹿梨逆光站在他面前,葡萄柚的氣味還未散開,空氣中輕微的苦澀被甜味替代。    人畜無害的臉蛋上,那雙杏眸含著笑意,似乎真的在說“你這傻子”。    江繹氣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