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節
但碧落天的出現已然讓正道意識到了一個統一的魔道有多么可怕,以后他們定然會對魔道進行持續性的打壓,阻止下一個碧落天的誕生。 這就意味著將來正魔兩道的斗爭將會變得無比激烈。 就這點來說,盡管晏危樓帶領這些魔道中人獲得了無比巨大的好處,僅攻下懸天峰的收獲就足夠許多人獲得以往半輩子都積累不到的資源,從而更進一步。 但晏危樓也給他們帶來了巨大的風險。 若是他們不能在短時間里盡快將收獲轉為切實的實力,而是一直原地踏步,那么,等晏危樓消失,這些如今還肆意橫行的魔道中人,就會立刻被打回原形,甚至跌入谷底,成為過街老鼠。 腦海中一瞬間轉過這許多念頭,晏危樓又搖了搖頭,暗笑自己想的實在太多。 如今懸天峰已被覆滅,三位天人一死二傷,且受傷的兩人神魂殘破到差點灰飛煙滅,想要重新恢復都要至少十年。 而沒有懸天峰,太上道門又不問俗事,僅憑滄海劍宗以及其他正道勢力,還無法對整個魔道造成太大威脅。 除非魔道中人又犯起了內斗的老毛病,彼此之間互相攻擊,內部自行瓦解。 ——但這又與晏危樓何干? 他已經將自己對未來的推測告訴了三位魔道天人,若是這些人將來還要執意內斗,自己作死,晏危樓也管不著。 除了宿星寒,這個讓他甫一蘇醒就心生親切的人,對于其他人,晏危樓一直是利用居多,他們的路由他們自己去走。 不過,盡管魔道中人以利相合,但這其中也不乏心思純粹簡單,一心追隨于強者,對其付出全部信任的人——晏危樓就是那個讓他們狂熱追隨的強者。 心思通達后,看在好歹追隨自己一場,晏危樓自是為他們都安排好了退路。 原先他們自以為嚴密的寒石城,在晏危樓眼中還有不少破綻,他當即甩給了這些人一份計劃,只要他們按照晏危樓說的去做,自然能將整個寒石城徹底經營成水潑不進的鐵桶,穩固的大后方。 而還有一部分人對于瀚海秘境極為好奇,晏危樓也親自帶這些人進去。 他們降落之處恰好是一只大妖魔的老巢,解決掉大妖魔后,這里就成為了眾人的地盤。 地盤安頓好后,照例要先打聽打聽瀚海秘境的情況,再做打算。 “白帝……三大氏族……好熟悉……” 第168章 時之環(18) 似乎終于有了一根線, 將一直以來凌亂的記憶碎片盡數串了起來。 “……原來如此?!?/br> 晏危樓閉目凝思片刻,倏然睜開眼睛,目光里多出了幾分莫測的深沉。 其他人只覺得這位尊上一身氣息似乎變得更加神秘了, 與原先相比,好像多出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勢。 愈發深沉、冰冷,令人不敢冒犯了。 此時眾人正站在一處開闊的荒原上,四周茫茫一片, 唯有被清理出來的妖魔尸體。晏危樓望著熟悉的瀚海秘境, 稍微辨識了一下方向, 當先向前。 現在的時間點, 白帝已經從封印中脫身, 甚至將妖魔之禍散布到整個瀚海界。不過, 脫離封印的他定然也傷得不輕, 此時就不知去了哪里養傷。 而對方化身為執天閣閣主, 在神州浩土上第一次現身時, 已是五百年后, 天劍蕭白寂橫空出世的時代。 且甫一出手,便算出了通往神州浩土其他幾域的通道,引得一心求道的天劍為突破自身離開了這片中域神州。 無論是白帝還是執天閣主,這兩個身份, 晏危樓都打過不少交道,自問對其十分了解。對方從來不做無用功。 而幫助天劍算出異域通道這件事,思來想去, 對對方并無多大好處,可能唯一的好處就是支走了天劍蕭白寂。 ——莫非白帝居然如此忌憚這個人? 某個念頭在腦海中一掠而過,晏危樓重新看向茫?;脑?。 既然如今白帝不知所終,整片瀚海界對晏危樓而言, 自無不可去之處。 趁此時機,留下后手再好不過! 如此想著,晏危樓轉身看向那些下屬。 · 懸天峰上,劫火雖已熄滅,但被那些魔道中人肆虐過后的火焰仍在熊熊燃燒。 半空中忽然現出幾許漣漪,一位身披黑袍、氣息深沉莫測的神秘人自半空中一步踏出,身形微微晃了一晃。 有那么一瞬,他原本凝實的身體好像在剎那間化作了一片虛無的幻影,但在下一刻又重新恢復了凝實。 仿佛方才那一幕,不過是錯覺。 “記憶恢復,就更不能輕舉妄動了……這片時空對我的排斥越來越劇烈了?!?/br> 無奈地搖了搖頭,晏危樓抬手招過半空中近乎抽光了一整條靈脈的朝暮神劍,將之抱在懷中。隨后,向著大幽王都所在的方向漫步而去。 他不疾不徐,腳步踩踏在半空,如同走在一條無形的道路上??s地成寸,一步便是數十里,漸漸向著大幽王都逼進。 “還有最后一件事要做……” 晏危樓想起過往江湖上關于碧落天的那些傳說,現在他要做的就是將之一一落實。以確保這條時間線不會發生改變。 …… 轟! 這一日,才修復沒多久的大幽王都再一次傳出了地動天搖般的震動,有森白色天火猝然降世,火焰生生不息,萬法難滅,迅速點燃了王都每一個角落。 王都上空,天幕被數道橫貫蒼穹的刀氣斬破,幾位天人已然敗下陣來,唯有那身披玄衣、發如鴉羽,臉罩神鬼面的「碧落天天主」負手立于天穹之上。 烈焰熊熊,狂風肆虐,他衣袍發絲隨著狂風烈焰一起鼓蕩,朗笑聲傳遍王都上下,透出說不盡的淋漓快意。 半空中的人影踱步而下,施施然站在城頭之上,俯瞰著整座皇城。 晏危樓悠然一嘆:“可惜……” 原本他雖挑動各地紛爭,但還不準備在短時間里滅掉大幽,只想著借助諸多諸侯之手將之削弱。 這也方便他不斷抽取大幽龍脈之氣來蘊養朝暮神劍,以《補天決》之力,將之吞噬轉化,彌補宿星寒損耗的本源氣,奈何…… 史書昭昭,大幽當滅! 那么他就要事先解決一切后患,讓其絕無可能死中求生。 揮袖間劍吟聲響,木匣大開,凜凜神劍便倏然飛出,鋒芒畢露。 虛幻的龍脈虛影驟然發出痛吟。 于一國王都城頭,如此肆意囂張,竟無一人敢上前阻攔。 晏危樓注視著這虛幻的龍脈之影。 以朝暮神劍與大幽龍脈之間的聯系,直接斬去龍脈必然會損傷神劍,不知會否對宿星寒造成影響。 倒要想個穩妥的法子慢慢來…… 他的身形突然又晃了一晃,來自這片時空的排斥之力已然愈發明顯。 身畔又是一聲劍吟。 那朝暮神劍,或者說此刻cao控神劍的宿星寒,似乎也感應到了他的情況,突然加大了吞噬力道。源源不斷的龍脈之氣隨著涌動的漩渦向著神劍沖去…… 火焰在殘垣中燃燒,熾烈的火光照亮了半空中突然出現的人影。 雪白的衣,漆黑的發,如冰雪雕刻的眉眼,還有那柔軟的、透著點溫柔弧度的雙唇。他的身形一點一點由虛幻凝實,仿佛一個不可思議的夢突然成真。 晏危樓怔怔望著他。 下一瞬,晏危樓便感覺到袖口被人輕輕牽住了,淡淡的溫度隔著衣袖傳過來。 他聽見一聲低低的呢喃聲:“別走……” 那強烈的預感在提醒著宿星寒,曾經發生的事情很可能又要重演。 牽住晏危樓衣袖的力道極輕,帶著幾分小心翼翼,仿佛擔心稍稍用力幾分,他整個人便會如泡影般消散一般。 “你怎么就這樣提前出來了?”晏危樓沉默片刻,唇邊揚起一抹燦爛笑容,“走,帶你看場特別的煙火?!?/br> 他反手握住那只手輕輕一拉,另一只手則伸手一攬,對方絲毫沒有反抗,就這樣乖乖被他攬入懷中。 隨即,晏危樓倏然踏空而上,轉瞬便飛掠了半個皇城。四周紛飛的火焰光點如同螢火,寒風拂過懷中人綢緞般的發絲,有少許輕輕從晏危樓臉上刮過。 帶著幾分淡淡的癢。 兩人落在皇都中最高的觀星臺上。 晏危樓抬手摘下臉上的面具,放在膝蓋上。 下方火海熊熊,整座王都在火焰中燃燒,一條虛幻的黑龍之影宛如被條條火焰鎖鏈所束縛,在火海中掙扎咆哮。漫天光焰四濺。 天幕也被染成一片緋紅。 天地間的排斥之力越來越大,隱約有空間漣漪在四周蕩起,晏危樓只感覺四肢百骸都在被一股莫名的力道所擠壓,像是這片天地就要將他擠出去。 他唇角的笑容卻愈來愈燦爛,帶著幾分孩子氣的神采飛揚,一邊說,一邊伸手將整座皇城畫了個圈: “怎么樣,這煙火好看嗎?上次離開時,我就想這么干了?!?/br> 宿星寒一瞬不瞬望著這一幕。 “……很美?!?/br> 火海燃燒,兩人不知何時并肩坐在了觀星臺上,沉默的氣氛透出幾分安寧。 “原想著先奪取龍脈之氣,再一點一點斷去朝暮與大幽龍脈的聯系,將反噬降到最低……” 晏危樓臉上露出幾分無奈。 “我已在暗中扶持了數個諸侯國起兵,待他們攻破幽都之日,便是最好的時機?!?/br> 只是,他恐怕無法親眼見到那一幕了。 “到那時,你便救出大幽皇室最后一條血脈,使之不致斷絕,了斷這因果?!?/br> 興滅國,繼絕世,上古之禮。 滅國之罪,歸于他。而絕世得繼之恩,歸于宿星寒一人。 以此斷因果,斬龍脈,從此擺脫束縛,得獲自在,隨其心意,百無禁忌。 宿星寒輕聲問道:“那你呢?” ……不和我一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