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一番簡單的動作被他做的行云流水,有種說不出的翩然美感。 即便是皇帝刻意派來的,副使也難免對謝青郁懷有好感。 晉陽的風起云涌,與平州沒什么關系。 衛澧先殺皇帝使臣,后殺闖入平州的青州軍卒,加上他多次回擊高句麗,所有人都知道衛澧不肯吃虧,所以也沒人閑著沒事兒干去招惹他。 平州難得寧靜且祥和。 “我三外甥的侄子的舅舅,是在青州開米店的。這些日子青州和幽州打起來了,他那店兒是關了一次又一次,這個月全家老小都快吃不上飯了?!辈桊^里還熱鬧著,中年男人嗑著瓜子兒道。 “來碗奶茶,茶多奶少,加葡萄干兒……”另一個人拉住店小二吩咐后,回身道,“才安定了幾天兒,就打起來了,可別打著咱這旮沓?!?/br> “應該不能吧?!庇忠蝗藟旱吐曇?,“衛澧雖然畜生了點兒,但畜生也有畜生的好處?!?/br> 所有的一切,現在趙羲姮都顧不上關心了,就連衛澧同她說,趙明瑾又派來一波使臣來,她也左耳聽右耳冒。 昨晚上下了點兒清雪,她辛辛苦苦養出來的那點兒人參幼苗全死了。 她現在暴躁的想打人,衛澧還在旁邊逼逼叨逼逼叨,她恨不得掐著衛澧的脖子搖晃讓他閉嘴。 “怎么就死了,死了!”她戳戳幼苗,又生氣又難過。 “呦,死了?!毙l澧看見趙羲姮戳那個蔫了吧唧的幼苗,發出新奇的聲音。 趙羲姮暗暗瞪他一眼。 衛澧好像很高興的樣子,趙羲姮前些天一心撲在幼苗上,他說話十句她都不定能聽進去一句,死了好啊。 “要不別養了?!毙l澧大刺刺架著腿,微微瞇起眼,將瓜子兒嗑的噼啪響,“養個貓就差不多了?!?/br> 他瓜子兒嗑的越響,趙羲姮越心煩。 狗蛋翹著尾巴跑上桌,抻頭嗅嗅衛澧手中的瓜子兒,衛澧一個腦瓜崩把它彈開,然后剝了幾個瓜子瓤放在掌心,攤開給趙羲姮。 “吃點兒?五香味兒的?!?/br> 趙羲姮捻了幾個吃,一邊吃,一邊幽怨的看著死去的人參苗,瓜子瓤還挺香的,問衛澧,“還有嗎?” “有啊,我再叫人給你整點兒種子你種?!?/br> “我說瓜子兒?!?/br> 趙羲姮鼓鼓臉蛋,還蹲在地上,朝衛澧伸出手。 “哦?!毙l澧把自己手里的一把都放在趙羲姮掌心。 趙羲姮沒動,衛澧問她,“你咋還不吃?” “不想吃了?!壁w羲姮噘嘴,把瓜子又塞回他手里,“算了你吃吧?!?/br> “矯情的你?!毙l澧斥了一句。 趙羲姮心里還在滴血,想著下次一定吸取教訓,晚上把苗收進屋里。 肩膀被戳了戳,她回頭,只見衛澧原本坐在小榻上,現在彎下了腰,胳膊肘撐在自己大腿上,示意她伸出手。 “什么?”趙羲姮下意識將手伸過去了。 衛澧在她掌心放了一小把剝好的五香瓜子瓤,“吃吧?!?/br> 然后他拍拍手,從桌上盤子里又摸了一把繼續剝。 因著彎腰,腦袋后面的馬尾晃蕩到了眼前,他抬起手,把馬尾揚回去,然后認認真真剝瓜子。 趙羲姮看著手里一小挫瓜子瓤,還有正在剝瓜子的衛澧,心里有點酸。 她一口把剝完的瓜子全塞進口里,撐得腮幫子鼓鼓脹脹。 衛澧罵她,“敗家玩意,你就不能慢點兒吃?” 說著又把手里新剝好的塞到她手里。 “趙羲姮我告訴你,你就是慣的,什么不想吃了,就是想吃剝好的?!?/br> 趙羲姮從地上彈起來,吧嗒沖著他臉頰親了一口,嬌滴滴道,“主公真好?!?/br> 衛澧一把捂住她的嘴,“吃東西的時候憋說話,那么大一把瓜子兒也堵不上你的嘴?” “腿腿腿?!壁w羲姮扒住他的胳膊,叫喚起來,“我腿蹲麻了?!?/br> 衛澧把她摁在榻上,在自己身側坐好,然后踢了踢她的小腿肚子,“能試著疼不?試不著就砍了吧,天天擱屋里死懶不動彈,長腿也沒用?!?/br> 趙羲姮剛才的感動消失的一干二凈,抿了抿唇,又從桌上塞了把沒剝的瓜子兒給他,“我還想吃?!眲e停。 第46章 一更 趙羲姮對著人參栽子長吁短嘆了將近半宿。 倒不是她多悲傷,主要是想多蹭點兒衛澧剝的瓜子瓤吃。 但瓜子這東西不能多吃,吃多了就容易上火,第二天一早她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口腔里頭就起了個火瘡,吃什么都不敢吃,只能喝點兒粥。 衛澧昨晚瓜子也沒少嗑,加上將就趙羲姮,火炕燒的熱,舌頭上也起了瘡,說話吃飯都不方便。 趙羲姮見他也起瘡了,心里稍微平衡點兒,好歹不是她一個人只能對著美食干瞪眼,有衛澧陪她。 前天晚上下雪,昨天化雪反寒,是以夜里格外冷,看守庫房的人換班時候凍得畏手畏腳,不慎溜了耗子進去,早上去清點庫房的時候發現箱子被咬壞了好幾個,就連箱子里頭的布料也被扯出來絮了窩。 他們想到衛澧的形式風格,不由得冷汗津津,但卻不敢不報。 衛澧覺得此事簡單,辦事不利,扔進查干湖喂魚就好了。 趙羲姮拉住他,含含糊糊道,“反正布料都過時了,罰點兒錢得了?!?/br> 她嫁妝里其實沒啥好玩意,但凡好的東西,這些年斷斷續續都被皇后掏給趙明心做嫁妝了,那些過時的布料,她穿是不想穿的,原本還想給衛澧或者狗蛋兒做兩身衣裳呢,既然咬壞了就算了。 “大舌頭啷箕的?!毙l澧嘲笑她。 趙羲姮看他一眼,他現在這種行為,就叫做烏鴉站在豬身上,光瞧見別人黑瞧不見自己黑。 既然放嫁妝的庫房進了老鼠,那嫁妝收拾都收拾出來,著人清點一番也是順手的事兒。 趙羲姮將嫁妝單子掏出來,隨手翻了翻,遞給下面的人。 衛澧余光瞥見兩個大字,“春宮……” 春宮什么? 他臉一燙。 “我去吧?!彼焓?,因為舌頭上起瘡,一說話就疼,但還忍著讓自己口齒盡量清晰,示意趙羲姮將鑰匙給他。 趙羲姮想問衛澧今天是閑得慌所以才去幫她清點嫁妝的嗎?但話到口邊兒,她還是咽回去了,她自己懶得去清點,衛澧樂意去就去吧,他去可是比誰去都讓人放心。 “喏,隨便查查就得了,沒什么值錢的?!壁w羲姮從小抽屜里取出鑰匙交給他。 庫房里被老鼠嚯嚯的并非特別嚴重,侍人將箱子打開,照著嫁妝單子一條一條對。 “玉如意兩對,東珠兩斛?!?/br> “紫金頭面兩套,黃金鑲翡翠手釧六只?!?/br> …… 六只箱子一一打開,對照后確認無誤。 衛澧微微點頭,示意他們將箱子鎖上,侍人繼續核對。 待將最后一抬箱子打開,里頭摞著扁扁的檀木盒子,一層一層的,看盒子大小,里頭裝著的東西不大,應當是書籍之類的。 侍人看著單子也紅了臉,許久憋不出話,衛澧踢他一腳,“說話?!?/br> “春宮圖冊十三本?!彼÷暅愡^去,將那一行字指給衛澧看,又怕衛澧不懂風俗,解釋道,“應當是夫人壓箱底陪嫁用的,姑娘們出嫁箱子底下都會放?!?/br> 衛澧的臉蹭一下子躥紅,十三本,這么多? 他飛快將最后一抬箱子闔上,然后親自動手鎖了,抬腳出去,“既已經清點完了,那就走吧?!?/br> 他此刻語速極快,像是在躲避什么。 臨了出門前,最后望了一眼那箱子的位置。 直到回去的時候,衛澧臉上余溫也未退,趙羲姮剛篩選完要種的種子,正在給拼命掙扎的狗蛋兒穿新衣服,看見他回來,有點驚訝,“這么快就好了?” 衛澧沒吱聲,只是拉開床頭抽屜,將一串鑰匙扔進去,深深看了一眼她后轉身走了。 夜深下來的時候,衛澧又去了庫房,進去時兩手空空,出來時依舊兩手空空,倒是讓守門的士卒覺得奇怪。 趙羲姮聽衛澧的人傳信來說,主公今晚不回來睡了,睡在書房。 她摸了摸燒得熱乎的火炕,也沒覺得奇怪。 衛澧睡得都上火了,去書房睡兩天涼快涼快下下火也正常,他走了也挺好,自己晚上睡覺的地方就變大了。 “既然書房都睡了,囑咐主公晚上睡不著就多看看書吧?!壁w羲姮點點頭,把人打發下去。 衛澧此刻正如趙羲姮所說的,睡不著覺在徹夜苦讀,他難得有這么上心讀書的時候。 手中的書是晉陽皇宮內造,裝潢精美,文字清晰,其中圖畫更是生動豐富,讀起來趣味盎然,就連他這種一見字就犯暈的人都愛不釋手。 一回生二回熟,衛澧現如今已經沒有了第一次時候的激惱,除卻臉還是有些發紅發熱。 第一次正正經經接觸這樣的書籍,令他受益匪淺。 一想到趙羲姮箱子里還有十三本這樣的書,衛澧心下竟有些稍安。 不過也不知道她都看過了沒有。 如果她沒看過的話,可以…… 衛澧舌尖下意識掃了掃虎牙,上頭的瘡碰到牙齒,疼的他一點兒別的心思都沒了。 衛澧接連幾天攻讀書本,趙羲姮忙著培育她的人參,兩個人都忘了,趙明瑾的使臣已經在驛站住了兩天了。 謝青郁在驛站中修整的兩天,一直不曾聽衛澧對他進行傳召,他倒是還好說,甚至巴不得能拖一日是一日,但副使是趙明瑾派來盯梢的,對此深感不滿,催促謝青郁再三請求拜見。 聽人傳信的時候,衛澧正同趙羲姮在吃晌飯。 他連夜攻讀書籍,大抵是熬夜上火,舌尖上瘡不但沒有消下去的架勢,反倒愈演愈烈,至于趙羲姮的火瘡早早的就好了。 趙羲姮上午心血來潮想吃剁椒魚頭和水煮牛rou,當著衛澧的面兒多吃了兩碗飯,把衛澧氣的不輕,偏他舌頭瘡生的厲害,說話就疼,說得還不利索,恐趙羲姮嘲笑他,也只能憋著,一句話都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