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養了外室以后 第46節
李千戶想起來了,剛才蕭言暮匯報的事情如?果是真?的話,那山林里面一定早已埋伏下了旁人,他一念至此,不由得擰眉輕嘖了一聲。 本?來心想出來挖個銀子,沒有多少危險,他才帶蕭言暮出來的,沒想到突然冒出了這檔子事兒,若是蕭言暮在這受了什么傷,可就不是沈溯那一拳的事兒了。 “去?保護好她?!崩钋艉统绦∑熘?復了一遍后,轉而去?尋了沈溯,準備配合沈溯一起在周遭排查。 李千戶離開、程小旗走近的這么一個過程里,蕭言暮一直站在原地發愣。 “蕭仵作??”程小旗走到她面前來了,瞧著她還在發呆,便輕聲問:“怎么了?” 蕭言暮驟然一驚,回過神來,先是面色詭異的迅速漲紅,后又連忙擺手,語無倫次的說?道:“沒、沒什么,方才,李千戶說?的話是逗我玩兒呢,你不要信?!?/br> 程小旗根本?沒聽見李千戶說?了什么,反倒是蕭言暮這話讓她有些詫異,她問:“什么話?” 蕭言暮瞧著更局促了,裹著一身大氅,似是要找個地縫鉆進去?。 她分明用兜面圍住了面頰,但是那些慌亂像是要從她身上?溢出來似得,她像是收到了極大的震驚,一直都難以安穩。 程小旗剛想說?一聲“我們先走,別的事回頭?再說?”,突然聽見一聲箭響。 利箭穿過空中時,會帶出撕裂的箭嘯,一根利箭嗡鳴而來,“篤”的一聲沉悶重?響,程小旗和蕭言暮側目看去?,都看見一支利箭射在了距離他們不遠處的樹木上?。 月光之下,粗糙的樹干上?,箭頭?深入木中,箭尾還在有嗡嗡的余顫。 與此同時,周遭的錦衣衛紛紛抽刀,一場戰爭驟然拉響。 蕭言暮這一日經?受了太多的疲累和打?擊,狼群襲來,還有李千戶說?的那些話,樁樁件件壓下來,她腦子都木了,瞧見這箭的時候,第一時間竟然沒反應過來。 誰射的箭??? 而下一瞬,旁邊的程小旗已經?一個跨步,一把拉過蕭言暮便跑,邊跑邊低聲道:“有刺客,跟緊我!” 沈溯當時要派人出去?搜山的舉動,讓山中的刺客知道自己暴露了,圖窮匕見下,他們干脆直接殺了出來。 錦衣衛之前已經?與饑餓的野狼群拼殺過一次,戰斗力大減,這群刺客勝率在增加。 而且,刺客的人更多,錦衣衛出動百人,刺客也是百人,相互對沖之下,每個人都能清晰的看見這群刺客手中劍的寒芒。 他們想要殺死這群錦衣衛,將他們的尸體埋在鹿鳴山的角落中,讓這一場調查無疾而終。 錦衣衛出去?做任務常會遇到各種死亡,崎嶇的山路,危險的叢林,被掩藏在尸體中的秘密,以及,在暗處覬覦的敵人。 現下,他們碰上?的,就是這最后的一種,也是傷亡率最高的一種,人,比任何事物都可怕。 —— 蕭言暮被程小旗拉著跑起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懵的。 她對所?有案子都不知曉,只隱隱知道他們這一趟是來山里挖銀子的,卻不成想這一件事這般危險,竟然還有人刺殺! 蕭言暮在被拉著逃命的時候,匆忙的回頭?看了一眼。 她看見無數黑衣人從樹林中冒出來,兇狠的沖向?錦衣衛。 這一次不再是狼群,而是人。 蕭言暮只覺得自己的心口要從胸膛間跳出來了,這樣?兇殘的畫面讓她頭?暈目眩,跑得太快,渾身發軟,身上?的大氅沉沉的壓著她,胸肺間泛起淡淡的灼熱燒痛,不過跑出百步遠,她便開始腿腳發軟。 幸好,她們已經?跑到了馬旁,程小旗匆匆將蕭言暮扶著騎到了馬上?,幾?個起落間,那邊交戰的錦衣衛也開始撤了。 他們之前被狼群傷過,現下再戰都很疲軟,所?以屢戰屢敗,再打?下去?,所?有人都會死,沈溯只能帶著眾人匆匆撤退。 刺客緊追不舍,山路崎嶇,樹林茂密,被追殺時不可能舉著火把,只能悶著頭?自己逃命,所?以人群很快便逐漸掉隊,四散。 程小旗才剛將蕭言暮的馬拍起來,甚至還沒有跑上?幾?步,遠處的刺客就已經?朝著他們奔殺過來了! 程小旗匆匆去?騎另一匹馬,蕭言暮則控住馬韁開始跑馬。 馬兒跑起來的時候,程小旗和刺客、錦衣衛、廝殺聲,全都被拋在了后面,她面前的是一片昏暗的山林,黑的伸手不見五指,馬兒被她驅趕著跑,她憑著感覺控繩,她什么都看不見,這種急迫慌亂的感覺讓她心神皆懼。 而在下一刻,一道身影從暗處跳出來,飛躍到了她的馬上?,騎到了她的身后,她的后背幾?乎都重?重?撞上?對方的胸膛! 危機情況下,碰撞使蕭言暮驚的魂飛魄散,下意識的去?抽大氅里的匕首,但她還沒來得及抬起手,一雙鐵臂從她身后圍過來,一道聲線自她頭?頂響起。 “坐好?!?/br> 是沈溯的聲音,一貫低沉冷冽,不帶有任何情緒,聽起來也不溫和,可偏生,在這種危機的時候,他的聲音落下來時,叫人覺得格外安心。 他一只手攬住了她的腰,一只手攥緊了韁繩,飛快調整馬頭?,縱馬奔入山林中。 身后的刀劍聲震天,他們漸漸遠離,天地間只剩下了一片純黑的寂靜,和無盡的冷。 沈溯腦子里是有鹿鳴山地圖的,再加上?他方位感極強,所?以哪怕是在山林中,他也能準確找到方向?。 馬兒在昏暗的樹林中狂奔,樹枝在四面八方抽過來,她緊緊地貼在沈溯的懷抱中。 馬兒疾馳,整個人都被顛的找不到支撐點,喊殺聲漸漸遠離,蕭言暮有一種他們即將逃離所?有人,找到一個無人所?知的角落里躲藏起來的感覺。 安全,隱蔽,不為人所?知。 這種感覺來的極為強烈,特別是她被他用手臂緊緊圈著的時候。 分明是在逃命,但是她的腦子里卻突然閃過了今日李千戶與她說?的那些話。 “他若是不在意,他就不打?我那一拳啦?!?/br> “沈提燈就是嘴硬,他死不承認,但他心里頭?想極了?!?/br> “他要是不喜歡你,他怎么可能把你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呢?” “不信?你問過他?哈哈,他不會承認的,說?他嘴硬,你還不信?!?/br> 李千戶之前靠著樹,弓著腰,一邊疼一邊笑的時候說?的話又在她的耳朵中回蕩,北風吹到她的面上?,讓她的心都更加緊繃起來。 沈溯...當真?喜歡她? 可是—— 馬兒奔了大概一刻鐘,沈溯突然勒馬,轉換方向?。 他帶著她奔到了一處山坳間,山坳處覆蓋著一層薄雪,沈溯提著碼七拐八拐,找到了一處寬闊的山洞,可騎馬而入,便帶著蕭言暮藏了進去?。 山洞內干燥無風,除了昏暗些,簡直是個天然的躲避處。 當時蕭言暮以為他們終于安全了,才剛松了一口氣,突然察覺到身后的人身子一軟,直接砸下了馬! “噗通”一聲響,人身沉重?的砸碰到地面的聲音傳來,使蕭言暮驚的喊了一聲“沈溯”。 整個昏暗的山洞里只有她的回音。 蕭言暮摸索著趴下馬,將火折子點亮,借著瑩豆大點兒的火光一看,便瞧見沈溯緊閉雙眼,倒在布滿灰塵的地面上?,一副生死不知的模樣?。 蕭言暮借著火光上?下觀察他一番,在他的腰腹左側發現了一支斷箭——箭頭?已經?深深刺入他的血rou中,火光挪過去?后,將玄色飛魚服上?的銀絲類蟒照的熠熠生輝,更襯得那燭火之下的斷箭頗為駭人。 她定定地去?看。 這只箭射入沈溯的體內后,他沒有時間拔出來、處理傷口,所?以干脆將箭斬斷,然后繼續活動。 也就是說?,方才在逃跑的過程中,他身上?一直都是負著傷的。 再一看,他腰腹間涌出來的血竟然是黑色的,這箭上?竟然還涂抹了毒,怪不得這人竟然直接從馬背上?跌下來了! 平常時候,沈溯沒有這般虛弱。 蕭言暮情急之下,先從大氅里取了解毒藥丸,塞進沈溯的口中,然后又從大氅中一根蠟燭,放在一旁點上?,又從大氅里翻出來備用的剪刀,將沈溯傷口四周的衣料剪開。 剪開衣料后,能瞧見其中一片白泠泠的皮rou。 沈溯生的極白,較之尋常女?子都不差,腰腹一瞧卻是硬邦邦、滾熱熱的,肌rou輪廓十分明顯。 蕭言暮的目光落到小腹旁。 他身上?的傷勢很重?,一整根箭頭?都沒入其中,黑色的血滲透出來不少,蕭言暮瞧著,又從自己大氅的兜里翻出來她的工具。 她這一套大氅這么沉,不是沒有緣由的,她幾?乎把她能塞上?的都給塞上?了。 之前沈溯送給她一套工具來,她一直留著,這次出來也存著“有備無患”的心思給塞上?了,輪到了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這一套工具是各種小刀,還有一個小鉗,這鉗子正好拿來拔出沈溯腰腹間的箭頭?。 下手之前,蕭言暮還掃了一眼沈溯,見沈溯還是一副昏迷狀態,她心里一急,手上?也多了幾?分力,鉗住箭頭?夾緊,蕭言暮深吸兩口氣,隨后用力一扯! 箭頭?被扯動的瞬間,發出血rou撕裂的拉扯聲,黑色的血泊泊的隨著箭頭?一起流出來,血腥氣在整個山洞里翻騰。 蕭言暮前段時間為了考進南典府司里面讀了不少書,其中就有外傷急救。 中了毒的外傷不能包扎,需得將毒血擠出來,再鋪放上?解毒粉,最后才能包扎。 蕭言暮便用力摁住沈溯腰腹,使勁兒的向?下擠出其內的毒血,但是她力道終究有限,其內傷口極深,毒血也深,光是擠,有些許是擠不出來的。 蕭言暮看的生急。 沈溯要是有什么三長?兩短—— 她遲疑著,抬眸看向?昏迷著的沈溯。 昏暗的山洞間,只有豆大的蠟燭火光跳躍,將沈溯的面映襯的明明暗暗。 蕭言暮一狠心,先給自己喂了一顆解毒丸,隨后咬著牙,緩緩俯身貼向?了他的傷口。 吮吸聲在山洞間肆意而散。 分明這聲音那樣?輕,那樣?小,但是卻在整個山洞內碰撞,許久都散不開。 沈溯混混沌沌的從昏迷中醒來時,便瞧見了這樣?一幕。 他受了很重?的傷,又中了毒,意識模糊,似是醉酒一般,昔日里那雙銳利的眼也失去?了焦距,醒來時渾身沉重?遲鈍,似是都有些摸不清楚發生了什么。 他睜開眼,望下去?的時候,便看到蕭言暮趴在他的腿上?,小舌卷過他的傷處,紅潤瑩亮的唇瓣在燭火的照耀下泛著溫潤的光。 沈溯的腦袋“嗡”了一聲。 他似是處于一場洪荒大夢之中,蕭言暮瞧見他醒了,面上?頓時浮現出了些許笑容,忙不迭的對他說?了什么,但他根本?沒有聽見,他只是定定地看著蕭言暮的臉。 她生了一張清雅的面,偏一雙眼狡黠,但此刻,她乖乖趴在他腿間,昂頭?看他、對他笑的時候,沈溯那混沌的腦子便把一切都忘到了腦后了,只剩下了她的臉。 他仰靠在石壁上?,一雙眼定定地望著蕭言暮,喉頭?上?下一滾,隨后緩緩伸出手,輕柔地落到了她的面上?,用手掌去?愛憐撫過。 蕭言暮渾身一僵,她緩緩抬起眼眸,望見了沈溯一張柔情面。 他面上?的冰川與寒意都消散了,只剩下了她的倒影。 她從未瞧過這樣?的眼神,像是水,要將她溺死在他那雙瀲滟的眼眸里。 就在蕭言暮發著僵,艱難地昂著臉看向?他的時候,沈溯突然坐直了身子,掐著她的下頜,垂下頭?,似是要——吻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