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
那貴女卻才瞧見了莊妍音,忙跪下行禮:“臣女蘇氏惠巧拜見長音公主,不知是公主在此,失禮冒犯?!?/br> 莊妍音面覆輕紗,還是在幾場宴會上被人記下了模樣。 蘇惠巧一跪,綢莊中掌柜與女客皆愣住,連忙跪下行禮。 “起來吧,我只是攜友人便裝來玩,不必行此大禮?!?/br> 京中貴女皆喜歡莊妍音出的《男德》,也由心喜歡她這位公主。 蘇惠巧笑著將團扇讓給厲秀瑩。 厲秀瑩心里油然而生出一股驕傲,方才眾人都對她們這般禮貌,當公主這么好,她心頭便更恨衛封了。 決不能讓他破壞莊妍音的一切! 那掌柜也是第一次見當朝最尊貴的公主蒞臨他們商鋪,驚喜難耐,躬身朝莊妍音行禮:“草民不知是公主大駕,還請公主恕怠慢之罪!” 這位蒙著面紗的公主只露出一雙靈動惠美的眼睛,可只單看這曼妙身姿便已該是風華絕代。掌柜又聽公主嗓音溫和悅耳,霎時間心馳蕩漾。 “公主,草民送您一個花鈿吧?”掌柜想著公主額頭光潔瑩白,線條流暢飽滿,若描以花鈿,該是極美。且還對他的生意有利啊。 誰知頭頂嗓音清潤,戳破了他:“若我在你店中畫了花鈿,你生意該是十分火爆吧?” 那掌柜霎時羞愧:“公主……” “好,你給我畫吧?!鼻f妍音微笑,“這樣你生意火爆,對你們也好些?!彼姐~鏡前。 掌柜受寵若驚。 店中兩名妝娘既忐忑又欣喜,互相對視,想上前又不太敢來。 莊妍音道:“你們二人誰家艱難些?” 兩名妝娘一愣。 掌柜回道:“回公主,月娘家要困難些,她上月剛死了丈夫,大兒三歲,小兒四個月,沒斷奶就出來做營生了?!?/br> “那就喚月娘為我描?!?/br> 那名被點名的妝娘受寵若驚,提筆時手都還在顫抖。 莊妍音笑道:“不用緊張,你為我描好看了便就是為公主描過妝的人,以后就該不愁生計的?!?/br> 那妝娘眼中熱意guntang:“公主,您真是個活菩薩!” 莊妍音輕輕笑起,這般隨手就能俘獲民心,又對自己有利的事,何樂而不為呢。 … 懷京中果然都流行起她額間的牡丹妝,那家鋪子也生意火爆。百姓對她的評價是不見不知,一遇才知是仙女下凡,既美且善。 雖然也不乏吹捧的味道,但莊妍音還是挺愛聽這些彩虹屁。 她收到了顧修的邀請帖,請她去參加京中的上林燈會。 這上林燈會是京貴子弟舉辦的宴會,以賞景、吃宴、猜燈謎、放許愿燈為主,厲秀瑩很想去,莊妍音便答應了顧修,帶著厲秀瑩去赴宴。 上林湖畔的別院屬于忠義侯府,故而顧修才想邀請她。 宴上不僅顧修待她殷勤侍奉,一旁許多世家子弟都向她進獻禮物。 鎮北大將軍之子?;催€目光灼灼,渴望得見她芳容:“公主,在下想敬您一杯,您飲茶,在下先干為敬?!?/br> ?;达嬒卤芯?,笑著請示她喝。 莊妍音沒接他那杯茶,喝茶便要摘下面紗,她不喜歡這人的粗莽。她哥雖然也練武,但比眼前之人清冽勁爽太多,而且衛封還會害羞,她見過的。她喜歡他害羞的赧然,不喜歡眼前這人渾身的粗狂。 “我不愛喝,你自己干了吧?!?/br> ?;磳擂蔚厥栈夭?,只好自己飲下。 整個懷京都傳,長音公主是第一美人,在座眾人早聞顧修對她一見鐘情,也想一睹芳容。今日得見覆著面紗的半張臉,早已被一雙美目驚艷,僅憑這抹纖細輕盈的曼妙身姿,也該是個美人。 ?;词渫讼潞?,又有另外兩人來給莊妍音敬酒。 莊妍音見這兩人一個生得俊秀,一個溫潤儒雅,笑道:“茶我是不喝了,我愛飲花釀與果釀,敢去我的公主殿暢飲么?” 那二人面頰微紅,端正行禮:“愿聽候公主傳召?!?/br> 厲秀瑩從開場到現在一路震驚。 莊妍音偏頭問她:“阿秀jiejie,你可是不喜歡我這樣?” “不是……”她不好意思說,她也好想被這些貌俊高貴的世家子弟圍繞,能好好當自己的公主,何必再去一國心驚膽顫看別人臉色過活? “鈴鐺,你一定要保護好身份,不要被衛公子撞破!你現在多爽!”她燙紅著臉,“我成婚似乎有點早了……” 莊妍音沒有過完這個宴會,初九來傳荀玉在外,想求見她。 她漫不經心道:“近日不想見,打發他走吧?!?/br> 也許是提及荀玉,她便想到那雙與她哥相似幾分的眼睛,意興闌珊,提前帶著厲秀瑩離開了燈會,剩下的點燈與猜謎都未再看。 … 夜晚的長巷中,月光拉長荀玉落寞的身影。 他的確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再得到過召見了,他也幾乎沒有固定的時間能等到莊妍音。她從來不說哪個時候要來,總是突然就出現在別院,讓他等候的心驚喜雀躍,他喜歡與她呆在一起的感覺。 可更多的時候都只是他空等著她,案頭的茶與花釀總是煮了再煮,琴也總是擦了又擦。 他痛苦落寞,而背后大齊那邊也不好交代。 與他通信之人得知他多日不曾得到召見,又無法被打入皇宮內部,今日下了最后的命令:如若無法進入皇宮,請速回信,他們自會派人來。 荀玉回到書房,提筆寫下回信,他并不想心儀的女子看上別人。 …… 這封信落入了徐沛申手上。 厲則去前線后,各國暗探的信都是他與宋梁寅在負責,別的朝臣從無知曉。如今他們大勝楚國,厲則也已歸來,但沒有再接管這件事,由他們二人繼續掌管。 徐沛申凝望后并不見欣慰之色。 宋梁寅便問:“還是不曾打入周皇宮內部?” “是,但他在信中多次提到長音公主雖然將他養在別院,卻十分喜歡他的眼睛,對他是有心的,他又得了那長音公主侍寢?!?/br> 宋梁寅嗤笑一聲:“那倒也不急,那位公主好色浪蕩,你讓此人再賣力些,在那公主醺醉或睡著時套她一個承諾?!?/br> 徐沛申回完信,起身將各國這些信拿去丙坤殿。 衛封剛剛午憩醒來,揉著鼻梁山根,隱有幾分倦意地走到書房。 徐沛申朝他行禮,遞上這些信,說起各國間的近況。 衛封瞧完周國這封,唇角照例是幾分淡漠笑意,這次倒是懶得燒掉,都壓在了書架幾本典籍下。 厲則知他醒來,也入丙坤殿向他稟報楚國的政務。 “太子楚蠡是自西北而去,我軍在途中發現他的蹤跡,若遇此人,必定就地斬殺。但他應是帶了九千精兵,恐也需要時日?!?/br> 厲則沒有等來衛封開口,暗暗打量龍椅上的人,衛封眸色冷厲,緊抿的唇帶著幾分震怒意味。 厲則也不敢有怨言,這本就是他對軍情判斷失誤,也沒有提前摸清楚國皇宮內的地形,而致使太子楚蠡在精兵掩護下逃跑。此人也頗有幾分聰明,用的竟是衛封在吳國時的那招,易容假扮。 衛封的確是震怒的,但厲則與鐘斯在戰場數回受傷,總歸也能功過相抵。 他淡聲交代:“讓各國暗探繪制出皇宮地形,大周這名暗探,若一月之內再用不上,廢掉,朕自行安排?!?/br> 禮部侍郎入殿來,衛封將畫師畫好的畫像交給他:“這是最后一次委托周帝,該備的禮數還是不要缺?!?/br> 雖然朝中百官都知他下一個可能攻打的就是周國,但百官默契地嚴守著這個消息,即便是最后一次委托,該有的禮還是會備上。 但禮部使臣想,那周帝收了這么多禮,一次都沒有好消息帶回,滅了也好。 …… 大周南關虎連城中硝煙四起,突如其來的戰爭讓遠在懷京的莊振羨驚愕不已。 八百里加急戰報傳回。 “皇上,大齊攻入我南關虎連城,城門大破,滿城已被齊軍占領!” 這消息讓莊振羨驚惶恐懼:“鎮南將軍何在?讓他去御敵??!” “鎮南將軍已去陣前!” “呼?!鼻f振羨深深迂出口氣,“那就好?!?/br> “但鎮南將軍投靠了齊軍,破虎連城,一路南上已過岐山,城中百姓也悉數四竄……” “什么?”莊振羨震怒,“他叛國了?!派岐山知州去御兵,掩護城中百姓!” “皇上,城中百姓都竄去了齊境內,他們皆不愿回來?!?/br> “皇上,岐山沛山已破,齊軍已攻入了懷京——” 宮燈熹微,依稀照著龍床上驚坐而起的莊振羨。 他臉色死白,額間冷汗直下。 沈氏睡在他枕側,被他驚醒:“皇上,您夢魘了?”她忙用袖擺擦拭莊振羨額頭與鬢間的汗。 莊振羨眸中驚魂未定,忽然猛喝:“阿妍呢?公主呢?公主在何處?!” 向狄連忙跪到龍床前:“皇上——” “滾下去!”莊振羨目中殺氣迸現,厲斥,“朕不想看見你,去傳德子來!” 向狄錯愕,不知如何惹了龍顏不悅,忙去傳來徒弟。 德子領命去了鸞梧宮一趟,匆忙跑回來:“皇上,公主仍在睡呢?!?/br> 莊振羨終于舒了口氣。 沈氏問他:“皇上,您到底夢到什么了?” 莊振羨不敢說。 他夢見了國破人亡。 夢中的他還是那個荒yin的暴君,而莊妍音也不是他女兒,被他強搶入宮,派宮女每日悉心照養著,卻在她剛及笄時大齊那新帝攻打了他們周國。 齊帝幾乎未費兵力就攻入了他們大周,一路上兵將投靠,知州臣服,連禁衛也為齊帝大敞宮門,向狄還奴顏媚膝地為那齊帝奉茶,領人去了地宮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