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韓墨驍不接話,只問:“夠不夠今年的租金?” “喲,夠了夠了!”劉二爺哈了口氣在表盤上,用袖子擦擦又看了看,笑得更滿意,“聽說欣日集團的那位梁四爺喜歡收藏這種表,您和四爺一樣的品位,都是貴人!” 韓墨驍笑而不語,心里只盼著他拿了東西快走。 “院長,不行啊……”柳芽急得眼睛都紅了,站在邊上直跺腳。 這塊表將這院子買下來都成,怎么能拿去抵房租??? 劉二爺見狀,立刻伸出兩根粗短的指頭,一臉信誓旦旦:“兩年!這表抵兩年房租一點問題都沒有!這院里有事您盡管吩咐,哦,我明天就讓人把洗澡間那堵墻給您修好,保證一絲風也漏不進來!” “這表我們院長說了要再去贖回來的!”柳芽氣沖沖道,“可沒說就這么賤抵了!” “那就等韓院長什么時候有錢了,再去找老頭子不遲?!眲⒍斈樕辖K于也不再見一絲笑,橫了柳芽一眼,抬手對韓墨驍作了個揖便走了。 柳芽跟在他后面狠狠地把大門一關,轉身回來瞪了韓墨驍一會兒,突然吧嗒吧嗒地落下淚來。 “好好的哭什么?”韓墨驍站起身,抬手在她后腦勺拍了一下,“不哭了?!?/br> “院長,這兩年你把你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當了……”柳芽拿手背擦了下臉,淚汪汪地看著他,“對不起,都是我們拖累你?!?/br> “都是些身外之物,”韓墨驍輕吐一口氣,“以后不許再說什么拖累不拖累的?!?/br> 他也是這院里長大的孩子,既然接任了院長的位置,就得把院里的人都照顧好。 柳芽不接話,只顧低頭收拾桌子的茶盞,豆大的眼淚依然掉個不停。 “十七八歲的大姑娘了,還在這兒哭鼻子,”韓墨驍打趣道,“當心以后嫁不出去?!?/br> “誰要嫁人了?”柳芽抬起頭紅著臉道,“我們都說好了,你不結婚,我們誰都不會先離開!” “你跟誰說好了?”韓墨驍訝然,清秀的眉皺到一塊,“不許胡來!他們幾個不好好學習,將來沒大學要我可是要生大氣的!我還聽說許掌柜家的那個小兒子對你有意思,那是個不錯的孩子,你可別耽誤了自己?!?/br> 許掌柜是西門街上開早點鋪的小生意人,夫妻倆都老實淳樸。逢春院王嬸娘打的豆漿和豆腐腦都是他們家收了賣,柳芽以前常去送貨,后來就都是那個和她差不多年紀的許小二主動來院里拿,每回都要找借口和柳芽說許久的話。 韓墨驍知道柳芽對那小子也有意,只是姑娘家面皮薄一直不說罷了,但倘若她私底下做了這種傻決定,萬一許家找人來提親,可不就是把她自己耽誤了? “我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誰看得上啊……”柳芽低垂著眉眼,端了托盤就要走。 “胡說,我們柳芽善良賢惠、長得又標致,有的是人稀罕,”韓墨驍按住她的肩膀,一臉輕松道,“你只管挑自己喜歡的,其他交給本院長?!?/br> 柳芽看了他一會兒,把眼淚和難過都逼了回去,笑了笑,說:“你還是別cao心這些沒影的事了,想想下個月開學,大家的學雜費該怎么辦吧!” “放心,一準把他們準時送回學校去,省得在家給你惹麻煩?!表n墨驍抬了抬下巴沖她笑笑,轉身回了書房。 關上門,他靠在門板上呼了口氣,指頭無意識地在戴過表的地方摸了摸。 手腕輕了,空蕩蕩有些不習慣。 那塊表是他還在白家當養子時,白老爹送給他的十八歲生日禮物,那時候他叫白驍。 后來,需要韓墨驍續命的白大少爺死了,三姨太生的兒子也滿了十歲,身體壯得像小牛犢。于是等白老爹一死,白家立刻將他趕了出來。 大鬧過一場,本以為能求個魚死網破,卻根本是蚍蜉撼樹。 他被打個半死丟回蒲州,差點又被前來趁火打劫的乞丐們揍得斷了氣,大部分行李都丟了,懷里死死抱著一個臟掉的包袱。 柳芽在街邊看到他,回去喊了老韓院長,兩人把他又撿了回來,養了小半年才下床活動。 如今,從白家帶出來的最后一點值錢的東西終于也抵了出去。 幾個孩子的學雜費還是得準備。 蒲州物價高,韓墨驍和院里稍微大點的都出去掙錢也只夠日常開銷,這些額外的支出依然要另想法子。 從明年開始,院里陸陸續續就有人要讀大學了,開支會更大。 他的目光重新放回已經干了墨跡的那幅字上,筆走龍蛇、鐵劃銀鉤,大抵能入梁四爺的眼。 韓墨驍想了想,在左下角落了款,取出印章沾了印泥壓了上去。 第5章 送字的那天倒是很順利就上了欣日大廈,不過梁四爺正在接待要客,韓墨驍等了兩個小時才等到他從另一間會客室里出來。 梁今曦在西裝里面穿了馬甲,領帶上夾著鑲了藍寶石的領帶夾,頭上還抹了發油,正垂著眼和一旁的洋人說著什么,步子邁得很大,其他人都跟在他們身后,一副商業大鱷的派頭,壓根沒有注意到旁人。 韓墨驍只聽到翻譯對洋人說了“獨家代理”之類的字眼。 上次那位女秘書也在,懷里抱著一個駝色的皮面筆記本,滿面笑容走在翻譯身邊。 她倒是看到韓墨驍了,但眼神絲毫沒有停頓地從他臉上掠過,嘴角的笑容也不曾有絲毫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