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現在的年輕人就是愛折騰，多輕松多歡樂的一部戲，非要這么的嚴格干什么嘛，有的時候我都覺得可以過了，你說秦硯這小伙子他怎么就要求那么高呢？”

    劉天明看上去是在抱怨，但作為老搭檔的段宏一眼就看破了，劉天明這是藏不住對秦硯喜歡。所以他毫不猶豫戳穿了老友的真面目：

    “得了吧，你敢說你不喜歡秦硯這樣的導演?！?/br>
    “之前秦硯邀請你參演的時候你不還猶豫嗎？你當時還問我，是不是秦硯走了什么狗屎運才能夠拍出票房那么高的作品，現在你知道原因了吧？”

    劉天明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的確如此。這年頭能夠知道自己想要拍什么作品的導演可不多，雖然秦硯平時比較固執，但是他的很多想法真的挺不錯的。

    “我還挺好奇以后他會走到哪一步的?！?/br>
    類似的私下談話發生在更多演員以及片場的工作者之間，他們都有過跟組的經驗，導演指導演員這種事他們也經常遇到。

    但像秦硯這么把商業片當文藝片拍的導演，他們還真沒見過。

    他們看得出來，秦硯對于電影的高標準，而且他要求并不是憑空想象。秦硯永遠是有理有據的，他知道演員的極限在哪，他知道如何讓電影效果更好。

    但絕大多數的導演最終都會在成本和效果之間做個平衡，除了一些極少數的文藝片導演外，沒有商業電影會如此的吹毛求疵。

    當然，他們能夠忍受秦硯龜毛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當初簽合同的時候，合約就已經說好《大笑江湖》的拍攝周期比較長。而且時長工資算下來，在業界內也算是比較豐厚的。

    對于絕大部分的工作者而言，情懷絕對不夠，他們還得養家糊口。只要秦硯給錢到位，半年的電影拍成兩年也能接受。

    為了這件事秦硯還和丁暢“和善”的討論過好幾次了。

    現在華硯的行政、財物方面的工作都由丁暢在負責。丁暢在其位自然要謀其職。雖然他不是特別懂電影拍攝，但是他懂電影的運營。

    他懂什么是投資回報比、他懂什么是制片周期，他更懂什么是各種票房分賬！

    4000萬的投資，那就意味著票房最少需要達到1.2億才能回本！而1.2億是什么概念，此時國內沒有任何一個導演敢拍著胸口說自己的電影一定能達到1.2億。

    在秦硯當初拿出《大笑江湖》劇本給他的時候，他就表示過明確的反對——沒有明星擔綱、沒有基本票房大盤、投資前景不明確。

    丁暢說得都是實話，如果把秦硯的名字抹去，他個人是絕對不會投資這部戲的。

    而且現實也是如此殘忍，之前秦硯傳出自己要拍電影的想法后，也不是人找上門想要投資。

    秦硯那個時候已經把電影方案拿出來了，4000萬的投資，二線明星都沒一個，投資方不允許插手演員、戲份、拍戲的具體情況……

    都不用秦硯開口，這些投資商就一個個罵罵咧咧地走了?；仡^還把這些要求透露給各種娛樂周刊。

    可是這件事在業內并沒有掀起任何的波浪，為什么？因為沒人信??！

    但凡有點腦子，都不可能像秦硯這樣拍電影。娛樂、影視圈媒體們都認為這是虛假消息，根本不愿意報道。

    第51章 暴君

    為了能降低《大笑江湖》的風險，丁暢苦口婆心勸說秦硯壓低制片成本。就算這部電影失敗了，也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壓縮制片成本方面，丁暢提出國很多業內早就成熟的解決辦法——比如削減工作人員、縮短周期、選三四線演員等等。

    當然還有一些提升電影知名度的方法——明星加盟、緋聞炒作、圈內拉踩……

    秦硯當然知道丁暢一切的出發點都是為了華硯，這才是國內目前的電影制作路線。

    但他秦硯可不是一般的導演，他延長拍攝周期、提高幕后員工工資、壓低主演片酬……所有的一切都是在為電影質量服務。

    如果秦硯的想法如果現在傳出去，肯定會引起業內的嘲笑——愚蠢的理想主義者。

    以前有導演這樣做過嗎？有，而且數量不少。但問題是這些導演都失敗了。

    因為只要最后拍出的電影票房不佳、利潤率無法滿足投資商的期待，那這名導演就算是在投資圈里社會性死亡了。

    拍電影是要錢的！

    不是一群人喊著“我要為華國拍電影”就能成功的。那膠片攝像機每一秒鐘都是在燒錢。

    多少導演為了投資，而選擇向市場屈服。

    不過秦硯完全不遵守這套規則，原因很簡單，他現在有錢，而華硯是《大笑江湖》唯一的投資方。

    他可以不用和那些“精明”的商人勾心斗角、明爭暗斗?？梢匀涡缘嘏臄z自己想拍的電影。

    這也是秦硯的一貫作風，只不過上輩子他就是個富二代，管出不管入的。而現在秦硯還擔負著養家糊口的責任。

    他不希望這種不計成本的拍攝只是曇花一現。所以華硯必須要活下去，《大笑江湖》必須要成功！

    最后當然還是秦硯說服了丁暢，他說：“相信我?！?/br>
    聽完后丁暢就嘆了口氣，再也不和秦硯說壓低成本的事，他默默努力幫助秦硯組建一個更有效率的工作團隊，盡可能讓《大笑江湖》不要超出預算。

    這也是為什么秦硯當初會邀請丁暢合伙的原因，因為丁暢是一個合格的制片人，而又沒有完全掉入“錢眼”之中。

    說簡單點，制片人負責一部電影所有金錢方面的問題，而導演則負責藝術創作。

    哪怕是秦硯也不敢一個人又當制片、又當導演，他怕自己哪天大腦一熱，又把電影預算超了。

    反正在秦硯的“金錢攻勢”下，每個工作人員對于秦硯此時的嚴苛都不會反感。

    他們甚至現在已經把秦硯訓練新演員的場面當做是看戲，每天日子過得也挺滋潤的。

    “楊振海，你過來。這里不是你這么演的，你自己看看你剛才演得什么？”

    現在秦硯又在為楊振海的表演而生氣。

    在《大笑江湖》中，謝北楊所扮演的韓元彬是一個單純的向往武林生活的富家子弟，而楊振海所扮演的“顧子維”角色，則是已經在江湖上有著赫赫威名的英俊少俠。

    作為新一代江湖的領軍人物，他被號稱“玉龍槍”，君子如玉、槍出如龍。

    不但武功好，而且樣貌英俊、人品出眾，整個江湖上的追求者，不知道有幾何。

    但實際上在顧子維為人溫和、俠肝義膽的面具之下，顧子維是一個特別不愿意與人打交道的人。

    他當初因為不想和同門師兄師弟們切磋，才獨自一個人下山闖蕩江湖。

    顧子維之所以仗劍天涯那也是因為話本上說，年輕少俠就應該除惡揚善、弘揚武德，所以這一路上他除盡宵小，獲得了滿江湖的美名。

    江湖盛傳顧子維沉默寡言、冷酷似鐵，行俠仗義而不留姓名，更平添了幾分魅力。

    因為一些機緣巧合，顧子維和韓元彬相遇，并且顧子維恰好還被韓元彬救助。

    顧子維如同話本里的少年豪俠一樣，許下承諾答應韓元彬一件事，誰知道韓元彬提出的要求竟然是讓顧子維帶他游歷江湖。

    這可是要了顧子維這個交流障礙患者的老命。偏偏他當時做出承諾的時候，還有很多江湖人士在場。

    還沒等顧子維拒絕，一群江湖人士就高呼“顧子維公子高風亮節、言出必行，一定會帶你去游歷江湖的！”

    這些吹捧直接把顧子維架在高空之中，根本無法拒絕。于是顧子維便只能帶著韓元彬踏入江湖。這才有了之后與沈期夢的見面，以及江湖上一系列的雞飛狗跳。

    顧子維這個人物角色十分有趣，在表面上他是江湖上“少俠”的代名詞，他努力完成一切他人對于他的期許。

    但本質里顧子維又是一個典型的社交恐懼癥患者，特別不愿意與人打交道。

    如何在冷湖仗義的江湖少俠與自閉碎碎念的社恐間切換，成為了表演的難點。

    剛才拍的戲是韓元彬又一次坑了顧子維，然后顧子維當著沈期夢等江湖人士非常善解人意的“寬慰”韓元彬，但內心之中又暗自咆哮，無比想要拋下豬隊友。

    當著所有人的面，秦硯大聲說道：“楊振海你在做什么，我讓你表現出你內心之中對于韓元彬的不滿，我不是讓你的面部抽搐，你看看你剛才的表情，你的情緒傳達到位了嗎？”

    越是復雜越是有深度的角色，越是容易留下一個經典的形象。但是這也代表著角色越難演繹。

    秦硯又不愿意讓顧子維這個角色簡單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給楊振海講戲。

    作為最近的重點被觀察對象的謝北楊，發現秦硯罵得竟然不是自己，內心之中還有一點小興奮，不由自主露出了一個微笑。

    結果這個微笑被秦硯看見，點燃了秦硯內心之中的狂暴。

    秦硯的聲音不大，但是因為秦硯每次發火的時候，片場的格外安靜，所有人都聽得很清楚：

    “謝北楊你也不要笑，你看看你剛才表現的什么東西，你的角色在這一個階段依舊是赤誠之心，他代表的是天真而不是愚蠢?！?/br>
    “在發生了剛才的沖突后，你的笑容里也應該帶有歉意，暗示你也逐漸明白了江湖規則，為了接下來的角色轉變做鋪墊。你看你剛才刻意的笑容像什么？跟個傻子一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顧子維帶著一個弱智在游歷江湖?！?/br>
    一旁的奚芊芊根本不敢說話，她知道自己很多時候的表演，同樣沒有達到秦硯的要求，這種時候她可不敢惹火上身。

    雖然秦硯的語氣聽上去特別的嚴厲，但實際上他并沒有生氣，只不過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表達方式而已。

    不要要求每一個人能夠在長期的工作中，永遠保持平和的心態。

    自己工作隊友一直沒有辦法達到自己的要求，性格再好的人內心也會變得暴躁。秦硯在這一行業中工作了幾十年，類似的經歷實在太多。

    更何況在片場，有的時候能夠通過這樣的方式來樹立自己的威信，反而能讓整個劇組更加有效率。

    秦硯在訓完了謝北楊和楊振海之后，又對著他們兩個人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兩個人跟著自己過來。

    謝北楊和楊振海完全不顧自己身上穿著看上去很帥氣，但是運動起來相當麻煩的長袍，立刻小跑跟著秦硯來到攝像機面前。秦硯指著剛才拍攝的鏡頭，給他們講各個方面的問題。

    比如要凸顯情緒變化，應該從哪一個角度站位，能夠讓觀眾更加直觀地感受到角色的改變。

    然后秦硯又告訴謝北楊說，雖然都是笑容，但是不同笑容之間有著明顯的差別。

    謝北楊在情緒記憶方面有著過人的天賦，而現在他要做的事情是把每一種情緒進行更加詳細的劃分，才能夠達到專業級別的演技。

    因為剛剛才被訓斥過，謝北楊和楊振海的態度都特別的認真。

    大概花了半個小時的時間，總算是把這一幕情緒上有較大轉變和沖突的戲給過了。

    秦硯也隱隱約約察覺到了楊振海他們的沮喪。

    他們或許明白自己的訓斥是正確的，但批評始終是一件打擊人信心的事，連續一個多月的打擊，讓他們都有點懷疑自我。

    最近幾天明顯看得出來，楊振海他們演戲的時候明顯膽怯了很多，經常猶豫自己到底該如何表演，從而導致犯錯。

    這可不是一件好事。

    秦硯已經在籌劃等目前場地的戲份拍完，帶著全劇組去吃頓好的，休息一天，調整調整狀態。

    晚上工作結束之后，楊振海和其他幾個年輕的演員拉著謝北楊和奚芊芊一起出門吃飯。

    他們現在在某個影視基地拍文戲，周圍也還有幾家飯店。

    說起白天工作的事情，楊振海還是心有余悸，他很好奇地問道說：“你們之前和秦導合作過，你們沒有覺得秦導實在要標準有一點高嗎？”

    哪怕秦硯的年齡比自己還小，但是楊振海他們無論是在片場還是私下都稱呼秦硯為“秦導”，看得出來秦硯在這個劇組已經有足夠的威信。

    像楊振海雖然并不是多么出名的演員，但也算是有各自的作品，他們還真從來沒有遇到過像秦硯這么嚴苛的導演。

    謝北楊很認真對楊振海他們說：

    “第一次我和秦導合作的時候，我什么都不會。那個時候秦導也是這樣的。雖然在拍攝的時候，壓力會很大，但是現在回過頭來自己的成長也會特別多?！?/br>
    “你看你們現在看我演戲，你們敢相信我是一個剛剛剛接觸電影不到一年的新人嗎？而且我還沒有接受過專業的教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