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思揚瘋狂大笑著，似乎要將滿腔的怒火與憋悶委屈，一股腦全部吐出來。

    一想到方律深情款款看著他，腦子里卻還在算計著他，就讓他陣陣作嘔。

    方律身形隱匿在陰影中，有些看不清表情，搭在膝蓋的手突然動了動，開口道：“陸總?！?/br>
    陸思揚撇過頭去，卻聽方律的一貫暗啞的聲音，帶著不近人情的冷漠，“令尊不是曾說過，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生意場上起起落落都是正常?！?/br>
    “好！好！”陸思揚視線幾乎要模糊，方律竟將他的話記得這么清楚，“方律，你真他媽讓我惡心！”

    “陸思揚，你別不知好歹！”趙七臉上帶了幾分邪氣，“律哥覺得你伺候得不錯，心慈手軟想放你一馬，你別——”

    “趙七?！?/br>
    趙七威脅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方律出聲打斷，“出去?！?/br>
    趙七恨恨瞪了陸思揚一眼，不情不愿地走了出去，辦公室里只剩下了他和方律。

    隔著茶幾，陸思揚與方律相對而坐。涇渭分明的位置，讓他如此分明地感受到，方律是徹底坐在了自己的對立面。

    他需要一個解釋，他需要方律的解釋！

    “方律，你——”

    方律將手里的煙按熄在煙灰缸，語氣平靜：“陸總，在公司里，個人私事還是不談為妙?！?/br>
    時至今日，陸思揚哪怕心底還殘存著一點點的希冀，也都被方律剛才的話盡數打消了。

    坐在對面的男人，用著最普通的語調，說著近乎殘忍的話。

    陸思揚感覺自己的心臟，如同被一只手穿透胸膛硬生生撕扯出來，暴露在光天化日。

    鮮血淋漓之下，被展示在人前的，是他的驕傲，他的痛苦，他的自尊！

    指甲深深鉗進手心，陸思揚幾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咽下了喉嚨間的酸澀。

    他輕嗤一聲，似在跟方律說話，又像是在告誡自己：“方董說得對，感情的事哪有錢重要?！?/br>
    方律將視線向下挪了挪，掃了一眼茶幾上的合同：“怎么樣，陸總考慮好了嗎？”

    陸思揚咬了咬牙：“給我三天時間?！?/br>
    “據我所知，”方律雙腿交疊，向后靠了靠，“你的出借人已經做好你無法還款的準備了，明天過后就會向法院起訴。以陸氏現在的情況，一旦被起訴，后果你自己應該知道吧？”

    陸思揚聽得指尖發冷，陸氏走得艱難，口碑本就一落再落，要是再攤上官司，落個借高利貸無法還款的名聲，那形象徹底跌倒谷底了。

    方律停了停，繼續道，“所以，我等得起，你們等不起?！狈铰商鸶觳?，看了一眼腕表，“十分鐘，我只給你十分鐘時間考慮?！?/br>
    第六十二章 他的愚蠢與自負

    陸思揚勾了勾嘴角，他面前的這個方律，殘忍自私冷漠，這才是方律最真實的模樣吧……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秒針每一次跳躍的聲音，都將陸思揚脖頸上的繩子勒得更緊一分。

    太陽突破云層，一束束光線重新照了進來。

    金黃色的光灑在灰色地毯上，將漂浮在半空中的灰塵映得無所遁形。

    陸思揚的聲音輕到連自己都幾乎聽不到。

    “不用等了，”他抬起眼簾，直直盯著方律的眼睛，“我簽?！?/br>
    方律將合同推到他面前：“陸總果然是明白人?！?/br>
    他拿過簽字筆，連合同具體內容都沒看，直接在落款簽上了他的名字。

    陸思揚將簽好的合同迅速推給方律，連該是自己的那份都沒留，生怕會一個后悔，抓過來撕個痛快。

    方律接過合同，左手腕上的菩提手串嗑在茶幾邊緣，發出咔噠一聲清響。

    陸思揚諷刺地笑了笑，轉過頭只作未見。

    他捏著手里的簽字筆，面無表情地問道：“恭喜你，方律，得償所愿。即便我爸曾經欠過你，今日也全部還清了?！?/br>
    方律眸光一閃，揚了揚嘴角，語氣卻聽不出有多么高興：“多謝?！?/br>
    “陳立呢，”陸思揚語氣冷冷道，“把他們一家都放了?！?/br>
    “那是自然，”方律將合同放進檔案袋，站起身居高臨下望著陸思揚，“既然生意談成了，今晚陸總賞光，一起吃個飯？”

    陸思揚站起來，將辦公室的門打開：“我想沒這個必要了?！?/br>
    方律捏著文件袋的手緊了緊，語氣似在開玩笑：“陸總還真是不念舊情?！?/br>
    陸思揚將方律的話原封不動送了回去：“在公司里，個人私事還是不談為妙。方董慢走，恕不遠送?！?/br>
    方律沉默了片刻，朝門外走了幾步，忽地又轉過身來：“合同的生效日期是明天，陸總不必著急，大可處理一下善后工作?！?/br>
    這告知一樣的語氣，仿佛在下最后通牒。

    陸思揚冷冷道：“這就不勞你費心了?！?/br>
    說著，抬手關上了門。

    聽著走廊外腳步聲漸遠，直至消失，陸思揚像被抽干了渾身的力氣，靠著厚重的門板，一點點滑坐在地上。

    他盯著窗外的太陽，直看到眼睛發澀。

    半晌，才顫顫巍巍站起來走到桌邊，看著高高一摞尚未處理完的文件，陸思揚忽然發狂了一樣，抬手一股腦全都掃到了地上。

    看著滿地的狼藉，他抱著頭緩緩蹲在了地上。

    他不明白，到底是為什么……為什么會變成這樣！怎么會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