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 午時一過,歲杪便出了宮,只是嚴翊并沒有先帶她去逛衣裳,而是帶她去了一處酒樓,這處酒樓歲杪曾聽說過的,傳聞味道極佳,是京都最好的酒樓。歲杪只當嚴翊是帶她來用午膳,進了包廂便挑了個靠窗的位置乖乖的坐著。這個地方可以直接看向一樓的中間位置,有個說書先生正在興致勃勃的說著皇家之事。 歲杪乍一聽,居然是在說她。 “若說誰才是這京城最富貴之人,要我說非如今的蕙貴妃莫屬,”說書先生樂此不疲道:“你們可知,當年的蕙貴妃是有怎樣的盛寵,先帝及先太后,那可都是將她當成心肝寶貝的寵著,若說蕙貴妃當年說一句要天上的月亮,先帝怕是都能命人搭人梯,去將它摘下來?!?/br> 說書先生說到一半被人打斷,那人匿在人群里,嗓音聽上去地痞無賴般,“那為何如此受寵,如今卻成了一個貴妃,再不濟也得是個皇后吧——” 這句話出來,不少人唏噓不已,歲杪向來沒有想過為何自己沒有當上皇后,而是當成了貴妃,于她而言,不管是皇后還是貴妃都是一樣的,她都不喜歡。 可如今......思緒在轉變的時候,身邊忽然響起一道聲音,“想要月亮嗎?” 歲杪一愣,側眸看去,嚴翊正盯著臺下的某個位置看著,修長的手指轉動著扳指,似乎就是隨口那么一問。 “哪有月亮呀,”歲杪盯著說書先生看,“這個夢我都不敢做?!?/br> 嚴翊低頭,嘴角一揚,王福躬著身子道:“皇上,前監察御史程知盛求見?!?/br> 前監察御史,程知盛...... 歲杪一愣,便聽見嚴翊道:“宣?!?/br> 看來這次來酒樓并不是單純的用午膳,歲杪的眼神從說書先生那里收回,看向進來的男人,眉眼處和程婉很像,歲杪心中大約懂了,這個男人,許是程婉的爹爹。 程知盛跪地,對著嚴翊道:“臣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br> “平身,”嚴翊道:“程老進來如何,身子可好些了?” 程知盛似乎沒想到嚴翊開口第一句話便是詢問他的身子,有些感動,隱隱可見淚光,“是老臣沒用,幫不上皇上什么,還讓皇上擔憂老臣的身子?!?/br> “程老見外了,”嚴翊道:“婉兒之事,是朕疏忽了——” “皇上,老臣從未將這件事怪罪給皇上,”程知盛道:“是臣女福薄,沒能挨到朝綱社稷穩妥,放她自由,不怪皇上,不說這些了,老臣這次叫皇上出宮,是有一事相告?!?/br> 程知盛做事素來謹慎,很少如此大張旗鼓,嚴翊蹙眉,便聽見程知盛道:“老臣覺得邊疆一事蹊蹺無比,加之老臣已辭去監察御史之位,想請求皇上,讓老臣去邊疆,據老臣所知,邊疆似乎與朝堂之人有所勾結,但是先帝都沒能找到此人是誰,此人不除日后必定有大患,所以請皇上讓老臣去?!?/br> 嚴翊自然知道邊疆和朝堂之人有勾結,他早之前便想過派人去邊疆,可到底應該是一個舍命的人,他剛登基不久,有的只有兩三個忠臣,程知盛便是其一。 可他年紀大了,嚴翊不想他喪命邊疆,卻沒想到,程知盛自個兒這么說,“朕——” “求皇上恩典,”程知盛,“老臣上了年紀了,能幫皇上的不多了,就讓老臣去吧?!?/br> 嚴翊沉吟半晌,終是點了頭。 一直到離開酒樓,歲杪覺得嚴翊的心情似乎不怎么好。 歲杪的心中也一直記著程知盛的那句話,“便將似乎與朝堂之人有所勾結......” “三哥,你覺得是誰???”歲杪忽然感到疑惑,“是誰會做出通敵叛國之事?” 似乎沒想到歲杪會關心這些事,嚴翊沉吟好一會兒后才回答道:“你該是如何便如何?!?/br> “天下會太平,”嚴翊看著漫天飛雪,道:“月亮也會有的?!?/br> - 自那日開始嚴翊似乎就忙了起來,接連兩三日都沒露過面,歲杪日日在愿合宮內,只是聽說邊疆舞姬素素身子好些了,但是具體去了哪里歲杪也沒有聽說,倒是聽說皇后養了一只白色的狗,模樣可愛極了。 雖說喜歡,可她與皇后也不熟悉,不可能跑去恩玉宮專門瞧一只狗狗,于是聽完后便忘了,第二日閑來無事便去御花園走走,可沒想到第二天就在這碰見了李茵葉和她的狗。 歲杪好奇的上前,看著李茵葉,指著小狗道:“皇后娘娘,它叫什么?” “許久不見meimei,愈發漂亮了,”李茵葉笑著,摸了摸狗,“它叫小白,本宮覺著可愛,便養起來了?!?/br> 小白確實可愛,兩只眼睛水汪汪的,見了人還搖尾巴,歲杪稀罕極了,于是便坐在了旁則的凳子上,一直瞧著狗狗發呆,半晌后,身后傳來腳步聲。 歲杪轉身一看,便瞧見了嚴苓。 “今日巧了,”李茵葉招呼嚴苓,“怎的進宮了?” 歲杪眼尖的發現,這次嚴苓似乎心情不好,見了她撇了撇嘴,往日的那種禮數也沒了,坐在了一側的凳子上,一看上去便知不開心。 歲杪不解,“你怎么了?” 嚴苓看著她,沒說話,只是睨了她一眼,冷笑了聲。 第29章 . 小白 失心瘋 年后的冬季似乎沒那么冷了, 雖依舊有下雪,可卻沒了那種風一吹,臉便像刀子劃破的感覺, 御花園的亭子內, 四周圍著小太監,宮女們在亭子內等著吩咐, 其中一個宮女在煮茶, 可卻都低著頭, 總覺著主子們的情緒有些不對勁。 白色的小狗賴在李茵葉的懷里可卻對著歲杪搖尾巴,眼睛炯炯有神的看著歲杪的方向,乍一看, 像是歲杪才是她的主子,李茵葉的手摸著小狗, 視線倒是看向嚴苓的方向。 見她心情不好, 于是便隨口問了兩句, 可嚴苓卻沒回答,按道理說,歲杪和嚴苓才是比較親近的, 她這樣,歲杪總覺得沒禮貌,于是怕李茵葉覺得沒受到尊重, 于是便開了跟著問了句, “你怎么了?” 可沒想到一直沉默的嚴苓像是被刺激到了,聽見這句話, 眼神頓時冷冷的折射過來,嘴角一扯,冷笑了聲, 可是卻不說話,看上去倒像是歲杪得罪了她。 歲杪也有這個感覺,秀氣的眉頭微微蹙起,想說些什么,可是半晌后還是選擇了沉默。 李茵葉瞧出了不對勁,見兩個人都低著頭沒再說話,于是便當了和事佬,對著嚴苓道:“公主,我瞧小白挺喜歡你的,你可以幫我抱抱它嗎?” 嚴苓接過了小狗,歲杪這會兒徹底懂了,她這是對她擺臉色呢,可她素來不喜歡這樣,不明就里的冷淡特別的討人嫌,她垂眸,端著一杯茶喝了一口,耳邊響起李茵葉的聲音,“皇上最近很忙,meimei可曾見過皇上?” 李茵葉口中的meimei自然是她,歲杪如實回答道:“我也沒見著皇上?!?/br> 這句話不得不說讓李茵葉憋了幾日的心口終于舒暢多了,只是下一刻,便大老遠的瞧見了王福,王福弓著腰,挨個行了禮之后,對著歲杪道:“老奴——” “我知道啦,”歲杪似乎是有些不耐煩了,“都好幾日了,我又不是小孩子?!?/br> 王福嗓音帶笑道:“話雖如此,皇上這不是擔心娘娘你嘛,不然也不會一日三餐都叫老奴跑來叮囑你?!?/br> 這番話讓李茵葉臉上的笑意頓時僵住了,原來她的一日三餐皇上都記掛著,甚至擔心她不吃,還特意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讓王福跑來叮囑。 “我又不是小孩子,宮中會有人備好膳食的,”歲杪嘀嘀咕咕道:“若是再這樣,我可就也一日三餐叮囑他啦?!?/br> 誰知王福聽見這句話倒是笑得樂呵呵的,“娘娘有心了,奴才這就回去轉告皇上?!?/br> 說完,王福臉上掛著笑離開了亭子。 歲杪聽見王福這么回答,有些不可思議,可王福卻遠走了,下一刻收回視線,便聽見李茵葉笑著道:“皇上對meimei真是貼心呢,一日三餐都關心著?!?/br> 歲杪不知為何,總覺得現在和李茵葉提起嚴翊有些尷尬,可她以前不這么覺得的...... “就是看我是她的meimei罷了,”歲杪笑笑,不怎么愿意繼續在這里呆下去,可準備起身的時候又看見悶悶不樂的嚴苓,念及從小一起長大,她便又多嘴問了句,“要不要去我宮中?” 嚴苓還是那副悶悶不樂的姿態,看上去她的確是惹到她了,歲杪懶得再理,便站起身沒再在這個亭子里,尋了個借口便離開了,幾乎是身影剛消失完成的那一刻,李茵葉便看著悶悶不樂的嚴苓,和藹的道:“和皇嫂說說,誰惹你不開心了,皇嫂找那個人算賬去?!?/br> 似乎是從沒有被人這么低聲的哄過,嚴苓瞬間便紅了眼眶,見李茵葉扶住了她的肩膀,嚴苓幾乎是下一刻哽咽道:“皇嫂,你說人和人之間的差距怎么就這么大呢?” 李茵葉:“怎么哭了,和皇嫂說說?!?/br> 嚴苓哽咽了下,旋即埋頭在李茵葉肚子上,哭著道:“為什么所有人都喜歡歲杪,父皇和皇奶奶喜歡她也就罷了,為何.......為何?!?/br> 李茵葉看著嚴苓的發端,嗓音帶著溫柔的蠱惑那般,“為何怎么啦,她欺負你了?” “她沒有欺負我,她才不屑欺負我,”嚴苓倒是看的通透,只是過了會兒后,卻又像是想不通那般,“她不會欺負我,可是在乎她的人卻欺負我?!?/br> 李茵葉幾乎是脫口而出問道:“皇上欺負你了?” 嚴苓哽咽,“不是?!?/br> 李茵葉眉心一跳,扶著她肩膀的手收緊,嘴角一扯道:“那是誰?” - 承天宮內,王福將亭子內的事情傳達給了嚴翊,后者聽了后,冷了幾日的眉眼倒是有些暖意,修長的手指捏了捏自己疲倦的眉心,半晌后,安靜的殿內響起男人清冷的嗓音,“朕倒是盼著她能來叮囑朕一日三餐?!?/br> 王福笑了,給嚴翊沏了一壺熱茶,“皇上,再給娘娘一些時間,以后娘娘肯定也會主動叮囑你的?!?/br> 嚴翊只是笑了笑并沒有再說話,垂眸批閱著奏折,最近的事情全部堆積在了一起,令他根本抽不開身,想讓那個小家伙主動來瞧瞧他,沒想到她的腦袋簡直就是木魚。 三番兩次的派王福去叮囑她去煩她,卻沒料到那個小家伙是真的沒良心,不但不會來看看他,反倒是不耐煩了。 思及此,嚴翊無奈的搖了搖頭,低頭繼續翻閱奏折。 - 愿合宮內,歲杪躺在貴妃榻上,自從亭子內回來之后她便無所事事,莫名覺得有些冷意,打了一個噴嚏,嚇得清荷趕緊又拿了一件衣裳披在了她的身上,“也不知是誰在背后說我,許是那個沒良心的嚴苓?!?/br> 清荷自幼便是伺候歲杪的,自然是知道她與嚴苓那些小脾氣,聞言,笑了笑道:“公主許是今日心情不好罷了,過兩日還不是來找娘娘你先低頭?!?/br> 歲杪的性子也是倔的,還沒像今日這般給人當眾甩過臉,“我以后才不要理她了,她若是來找我,就把愿合宮的門給關上,再也不要讓她進來?!?/br> 清荷笑笑,無奈的道:“好好好,以后都不讓公主進愿合宮好不好?” 聽見清荷這般說,歲杪方才舒服的哼了聲,過了會兒又道:“倒也不是不能讓她進來,只是她今日太過分了?!?/br> 歲杪說完,還抬眸去看了眼愿合宮的大門,見是關著的,于是便咳了咳。 清荷立刻明白這個意思,于是便走出去,將大門打開。 沉兒從外間走進來,手里籠著一大束開的正鮮艷的梅花,花朵紅粉紅粉上面還帶了白色的雪點子,歲杪一眼瞧見了便稀罕極了歡喜道:“這個梅花可真好看,比往年好看多了?!?/br> 沉兒道:“往年奴婢不在這里,今日瞧著花開的好看,于是便折了幾枝,想著插進花瓶里賞賞花?!?/br> 將梅花根根插進了白色玉瓷器里,雪點子點綴的梅花愈發的鮮艷嬌嫩。 “好看,”歲杪欣賞了下,發出贊嘆,“沉兒眼光真好?!?/br> “謝娘娘夸贊,眼光好奴婢不敢當,耳力好倒是真的,”沉兒頓了頓,繼續道:“方才奴婢路過了御花園,聽見公主哭了,一邊哭一邊道元合世子,奴婢仔細一聽,原來是元合世子年前的時候被皇派去了張洲了,新年那日也沒回來,公主記掛的緊,聽說去找了元合世子,沒一日便被元合世子遣了人送回了京都?!?/br> “這會兒正在和皇后娘娘哭訴呢,”沉兒把有些濕了的手放在裙擺上擦干。 原來竟然是因為元合。 歲杪有些不解,元合和嚴苓兩人怎么扯上關系了,嚴苓居然會主動去張洲看望元合...... 等等! 張洲? 元合居然被派去了張洲?歲杪眉眼微蹙,忽然抬眸看著沉兒,“你可有聽見元合世子是何時去的張洲?” “奴婢沒聽見,”沉兒如實道:“奴婢就是聽見公主說元合世子去了張洲,沒有回京都過新年,不裹沉兒倒是知道,張洲似乎是發水災了,情況似乎不怎么好?!?/br> 歲杪一聽,心口忽然一滯,她猜測或許嚴苓就是擔憂元合的安危,想到自己上次染了熱病,元合都送信進來,這次他去了賑災,可她卻一點音信都沒。 內心多少有些愧疚,也不知他在那邊如何了,思及此,她對著清荷道:“替我備紙和筆?!?/br> 清荷盡管不解也還是拿著紙和筆遞給了歲杪,后者端端正正的坐在桌案前,一字一句的寫下了信,幾乎是信件剛寫完的那一刻,愿合宮的宮門便被人推開來,緊接著是宮人們驚聲尖叫的聲音,嚇得愿合宮整個宮內一時半會兒沒回過神來。 小白像是發了瘋似的,在周圍亂竄,身后跟了十幾個恩玉宮的宮人們,嘴里念念叨叨著小白,甚至都出動了安嬤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