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大殿走出，只見落葉城正中心處出現一高大的陣法之墻，無數人蜂擁往陣法中的透明墻方向奔騰而去。

    或是獨身一人，或是攙扶著老人，或是背著少兒，或是一隊人擁簇。

    每個人都是行色匆匆，有人拿著錢財，有人空著手，還有人索性連牲畜都給帶上。

    有人爭先恐后的拉扯，有人往人堆里扎根地擠！

    有人被推到，甚至有人推到后，被無數人踩踏致死！

    有人從空中，飛騰而過。

    有人則是以梭地舟，往陣法的中心處趕！

    場面極為地混亂，人性的復雜也是在這一刻暴露無遺。

    就比如在方云一等人走出的一條正街上，方云一與尺輝等人就是眼睜睜地看著一對母女被推到后，那小女孩被一個男子直接踩踏得腦漿蹦出！而那母親，則是瘋狂地推搡著眾人，跪地往女兒的尸體方向爬！

    被其他人一腳一腳地踩過，一次次倒地，她還是在往那個方向爬。

    口中一直喊著橫兒，喊著喊著就吐出了血沫！

    聲音越來越低，然后就沒再出過聲，也沒再掙扎過。

    如此細小的一角，在這條街上發生的就不止一個。

    方云一還看到了一個老者因為擋了路，被一個高大的漢子直接扛著扔到了就近的一個院子中，生死不知！

    死亡的威脅，似乎是讓所有人內心都爆發出了真實。

    而方云一并沒有出手相救的意思，因為他知道，自己救不過來，就算救過來一兩個人，也是無濟于事！

    所以他沒有出手。

    胡涂里到時氣呼呼地準備抬手，卻是被方云一給攔了下來，并且將胡涂里狠狠往后一拉。

    緊接著，方云一便看到一道無形的流光，自巷子的一端，直接橫掃而過！

    所過之地，所站之人，全都橫身兩斷，兩方的高大院墻，都直接從中而斷，像是被橫中切了的豆腐一般，并沒有垮塌，只是斷了！

    所過之地，無論是男女老少，無論是壯漢還是婦孺！盡皆死得干干凈凈。

    緊接著，一道極為冰冷地冷喝聲瞬間傳下“所有人有序撤離！從即刻起，再有人傷，一條街人死！”

    “再有人死，五條街之人陪葬！任何人，都不得捷越！”

    冰冷又冷酷的聲音，震得所有人都是一寒，與此同時，不知多少條街道，仿佛被清空了一般的，成了空巷。

    有人害怕地立刻蹲在了墻腳，有人害怕得哭了出來。

    有人害怕地跪在地上不停求饒，還有人則是破口大罵。

    “我們沒有推人！我們沒有傷人，為什么把我兒子都殺了？”

    “我母親是無辜的……”

    這些爭辯的人，一個個的都無緣無故地被直接震死，甚至連帶著他身邊的人，也是一并炸裂開！

    好似無情的酷吏，在以厲刑懲治世人。

    嚇得所有人都閉上了嘴！

    皆是小心翼翼起來。

    尺輝這才冷笑一聲“該死！不該死的人被該死，該死的人自然該死！”

    接著他轉頭看向方云一“方小友是否覺得，如此太過殘暴了些？”

    假如在平時，假如是在有望把落葉城守下來的時候，如此殺人，自是不該。

    可這都是什么時候了？

    落葉城被破當即，所有人都可能是面臨生死的時候，若是不處以如此極刑，不知道還有多少人因此而喪命，恐怕比現在殺的人，還要多！

    而且，站在整個人族高層的角度來講，每個人都是一樣的人，都是陌生人。

    誰活著都是活著，管你是強大些還是弱小些，都是一樣的生命。

    在這個耽擱每一秒鐘，都可能讓剩下人全都死亡的當即，哪里還會管那么多？

    方云一搖了搖頭，并不答話，他并不認為這個錯，可也不認為這樣的方式對。

    尺輝見方云一不說話，也不多言，緊接著尺輝一人便帶方云一和胡涂里又是飛遁到了落葉城四方高大的城墻上。其他的老者，則是有其他的要事安排。

    城墻上，視野開闊，還可以看到外面的妖獸，鋪天蓋地而來，狠狠地擊打著五行護陣！

    甚至有些地方，大量的地階妖獸聯合下，五行護陣都被打開了口子，妖獸在幻陣與殺陣之中廝殺！

    還有的地方，一些人族的修士，在奮力地與妖獸搏殺，就是為了拖延時間，拖延住可以讓更多人都轉移地時間！

    地面上，依舊是血rou模糊的一片！

    那是不久前，由一條條活生生生命堆砌出來的，無數的血液染出來的。

    不過方云一看到得更多的，依舊是，一個個隊伍，在悍不畏死地與妖獸搏殺，有些人為另外的人擋刀，有些人為另外的人報仇……

    老者才道“這就是戰場，是冷血的，又熱血的?！?/br>
    “不管冷血還是熱血的人，都是人，都是我們人族的好兒郎！都是最好的戰士，是最好的英雄！”

    “但可惜，我們依舊是無法一一記住他們的名字！也無法一一知道他們是從哪里來的人！”

    “甚至，有時候連收尸的機會，都沒有！”

    說到這里，老者再又說“不過！”

    “你看到了我們這些高大的城墻和這誅滅陣了么？”

    “你覺得，在這七道陣法下，這最內的城墻，能有何用？”

    “在誅滅陣布置的后方，再多設一道普普通通的城墻，是不是太過于無用些？”

    這個細節，方云一還從未曾去細想，本來城池不就是用石頭鑄成么？

    “還請前輩指點！”

    尺輝淡淡道

    “北荒所謂的城池，終究不過是一塊塊墓地！”

    “這就是他們的墓地！”老者朝著下方一指！

    “目前北荒大陸，除了北荒城，是自古便流傳下來的一個城池外，沒有另外任何一個城池，是從來沒有斷層或者滅亡過的。也沒有任何一座城池，不是新生的！”

    “普通人的葬身之處，都在城外！”

    “但他們，卻去不了城外，數百上千年的堆積，都以這座城池為墓?！?/br>
    “那無上功德碑，才是我們人族的碑石！才能夠讓人記住的碑石，才有資格記住那些人的名字！”

    方云一的神色立刻狠狠一動！

    “誅滅陣，便是這世上最好的葬禮煙花！也是最難忘的慶賀！”

    “所以，每一座城池還有另外一個說法便是，功德墓！”

    “也有人叫它，枯骨墓！”

    “一將功成萬骨枯！這是世上大多流傳的話！”

    “可一將若是功成，便可讓人類千古，這卻是世人，至少是大多數人，沒有機會看到，也沒有機會去想的?！?/br>
    尺輝轉頭看向方云一“所以，你的名字能夠被無上功德碑記載，太過不易，希望你珍惜！”

    “要記得本心，也不用太過憐憫！”

    “這下方征戰的，死的，活的，曾經活著的，曾經死了的，都是可憐人，又都不是可憐人！”

    “可憐人大多都不需要可憐，只會更加堅強?！?/br>
    “你我可能今日后，便已緣盡！但我有幸看得你，人族少年，功勛無上！”

    “現在這世道，要入功德碑，必須只有少年！也只能是少年，一旦過了少年，便無法再上這戰場，便只能看著無數人死亡，心上萬般感嘆，最多只有一紙心酸！”

    “最后，還謝謝你，救了我孫子?！?/br>
    “你不必知道他是誰？”

    “讓我和他記住你就好，他日有需，必然相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