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而這，也讓陸志恒罕見地無所適從了那么幾秒。

    在看到宋星霖大大方方舉著藥膏遞過來的瞬間，陸志恒甚至懷疑：

    宋星霖是被箱子砸傻了，還是樓梯上摔下來產生了后遺癥？

    也或者，根本就是樓梯上摔下來摔傻了，于是才會傻不愣登地幫自己擋箱子，屬于是傻上加傻了。

    總之換做之前任何時間段，陸志恒絕對是會黑下臉當場發作的。

    他會譏諷，會嘲笑，會羞辱宋星霖的不自量力，別有用心。

    可唯獨今天，陸志恒只是一邊皺眉，一邊又不自覺地接過了藥膏問宋星霖：

    “……涂哪里？”

    宋星霖眨巴著眼睛，因為陸志恒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反應也呆住了：

    “哎？”

    宋星霖瞪圓了眼睛瞧著陸志恒的神情。

    怎么沒黑臉？

    怎么竟然還那么自然地就愿意幫自己涂藥？

    兩個人就這樣大眼瞪著小眼，各自揣摩著對方的心思。

    空氣就這么凝固了幾秒后，還是宋星霖先反應過來，然后有些尷尬地側過身體大約比劃了下：

    “就是被砸到的那塊地方，那兒應該還有個膏藥貼的痕跡，是一片紅的……”

    宋星霖越說越覺得不對勁。

    明明這就是很正常的、人和人之間溝通交流的場景。

    可這發生在他和陸志恒之間，就是相當不對勁，甚至讓他覺得無比詭異。

    他和陸志恒，不可能、也不應該有這么和平的氛圍。

    比起陸志恒的溫和穩定，他似乎更習慣也更適應陸志恒的冷漠和殘酷。

    宋星霖懷著這樣矛盾的心情，越說越小聲，最后干脆閉上了嘴。

    見宋星霖一時挺大方松弛，一時又變得那么謹小慎微，陸志恒愈發感覺捉摸不透宋星霖。

    但至少，陸志恒還是能看出宋星霖正揣著些獨特的小心思。

    如果不是早偷偷盤算過利害關系，他覺得以平時宋星霖害怕他的程度，絕對不敢就這么貿貿然上前來對自己提要求。

    可能是因為這種總想藏起狡黠的宋星霖讓陸志恒感覺有意思，也可能是因為想繼續看看宋星霖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

    陸志恒并未計較宋星霖今晚的“出格”行為，只簡潔地直入主題：

    “坐下，脫衣服?！?/br>
    這句話一出，都不用陸志恒使眼色，還在客廳和廚房的傭人紛紛放下手中的東西，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宋星霖的視野里。

    可就算周圍沒人，宋星霖也不好意思。

    他想了想，還是背對著陸志恒坐下來，然后把后背的衣服往上掀到足夠高。

    他今晚做的每件事，都是極度挑戰陸志恒耐心的。

    比如陸志恒讓他脫衣服，他卻只是掀衣服。

    但偏偏，陸志恒一件都沒跟他計較。

    他只是湊近看了看，然后用手指輕碰了下大概的區域，跟宋星霖確認：

    “這里？”

    宋星霖忙不迭點頭。

    陸志恒惜字如金，當即扭開蓋子，擠了點藥膏在手指尖上，接著便在宋星霖需要涂藥的位置抹開。

    陸志恒的手指溫熱，力道也適中，在宋星霖細膩的皮膚上緩緩把藥膏都抹開。

    這期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陸志恒并沒有發現自己的動作有多細致，細致到呼吸速度都放慢了。

    在這般沉靜的空氣中，宋星霖卻變得不自在起來。

    明明和陸志恒已經做了很多很多次，他應當早就沒了什么羞恥心。

    可現在這樣的場景，還是讓他偷偷有點臉紅。

    長久以來的愧疚和無力感，好像讓他真的不太能承受得住陸志恒的溫柔。

    等陸志恒的手離開，宋星霖也回過神。

    雖說沒能惹陸志恒討厭，可總算順利涂到了藥，宋星霖也就安慰自己好歹達到了目的。

    等把衣服理好，宋星霖趕忙站起來，對陸志恒好一陣道謝。

    陸志恒還是沒什么表情，只抽了兩張紙巾擦了擦手，接著拿過藥膏，自己開始端詳起上面的使用說明。

    他看著看著，瞟了眼宋星霖，又是那種命令的語氣：

    “睡前來找我，我再幫你涂一次，明早也是一樣?！?/br>
    大概是懶得跟宋星霖爭辯，陸志恒說完，干脆把藥膏放到了自己的手邊，不讓宋星霖拿回去。

    雖說陸志恒的神色算不上和顏悅色，臉也還是臭臭的，可相比過去一年里，這樣的陸志恒簡直可以用“天使”來形容了。

    然而宋星霖此刻看到這樣的陸志恒，卻壓根沒時間去想感動不感動的事。

    宋星霖當下想到的是：

    太好了。

    既然陸志恒發話了，那他等晚上到時間了，只要違抗陸志恒的命令，不就能惹陸志恒生氣了嗎。

    為了能夠達到這種效果，宋星霖陽奉陰違，嘴上便也應了句“好的”。

    他的乖順，引得陸志恒分神多看了他兩眼。

    宋星霖也不知道陸志恒在打量自己什么，而且他發現，陸志恒今天這樣帶著思慮瞄他的次數很多。

    不過現在陸志恒想什么，并不是重點。

    總之他只要按照自己答應杜元英的承諾，按部就班地去達成目標就是了。

    看陸志恒用眼神示意他坐下吃飯，宋星霖便也安靜坐下，難得吃了頓氣氛不那么緊繃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