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上天給他新生的機會,他卻無法打從心底,接受自己的平庸。 他只是表面上接受,披上一層頹靡的外衣,實則還在焦慮,掙扎,仍想當救世主,以此自證他的“不平庸”。 他不能這樣,顏煙想,他要把段司宇排在首位,不能重蹈覆轍,再讓他的自尊心壞事。 良久,顏煙坐回椅中,“我不去,我只是問問?!?/br> 聲音發干。 段司宇一言不發,凝視他片刻,視線放低落到碗中,“先把東西吃了?!?/br> 護養期不可打亂飲食,就算復查結果良好,也需一生注意。 顏煙點頭,安靜進食,緩慢咀嚼。 可餐食本就無味,現在更是難以下咽,顏煙硬著頭皮,吃了幾口,卻在又一次吞咽時,下意識干嘔。 喉嚨似故意作對,從食管到胃部輕抽,像要將食物全擠出去。 因為干嘔,生理性的淚水模糊視線,顏煙咬緊牙硬吞,抬手想擦干淚。 耳畔一聲輕嘆。 段司宇搶過碗,指尖觸到顏煙眼角,輕柔抹去濕意。 “我做的東西太難吃?難吃到你想吐?”段司宇提著椅子走近,坐到顏煙身側。 “沒有,”顏煙搖頭,“味道很好,我只是不太......” 欲言又止。 本想說不太舒服,但這種時候,身體不舒服是大忌,說出來只會徒增焦慮。 而他也并非身體不舒服。 他只是心態不好,情緒低落,影響本該有的食欲,與生理上的健康。 “你先吃,吃了我跟你做個賭約,如果你贏,我就讓你去江寧看辛南雨?!倍嗡居钜ㄒ簧?,送到顏煙嘴邊。 出院了仍要人喂,未免矯情。 顏煙想奪過調羹,段司宇卻先收手,躲開,“我來?!辈蝗葜绵?。 無聲對峙。 顏煙拗不過,只好垂眸接受,由著段司宇親手喂。 或是因親密的照顧,顏煙稍有好受,不再干嘔。 一小碗餐食,吃了近半小時。 顏煙自己都快忍受不了,段司宇卻無不耐,喂完還親手用水沖碗,放進洗碗機里收整干凈。 水龍頭聲停。 一瞬靜默。 “抱歉,我......”顏煙低聲說,“我不用去江寧,你告訴我辛南雨的情況就好?!?/br> “我不是說了別道歉?”段司宇說,“辛南雨的衣服厚,刀沒傷到器官,就是大腿和腹部破了幾個口,有個傷口深,需要縫針,手術已經結束,最多住一周院?!?/br> 破了幾個口。 辛南雨單純又弱小,怎么承受? 顏煙心里發緊,“紀澤在哪?還在逃?” “派出所,剛捅完警察就到了,因為是辛南雨事先報警,說有人勒索?!?/br> 先報了警,卻還碰面,受傷。 事出在江寧,而非鷺城。 實在反常。 顏煙蹙緊眉,心口急,行為卻跟不上,無能為力,有種割裂的難受。 “我可以帶你去江寧,但你得先跟我做個賭約?!倍嗡居钤俅翁嵝?。 “我不去,”顏煙低聲否認,“我現在沒法長途跋涉,也坐不了飛機高鐵,我只能跟他視頻?!?/br> 親口承認他的力不從心。 “我開車去,一天只走兩個小時,剩余時間休息。在他出院之前,我們正好到達,”段司宇挑挑眉,“怎么樣?” 心頭的難受感轟然散了。 顏煙一怔,對上段司宇的眼睛。 野性而平靜,似站在高處,輕易俯瞰他的難受,看穿他心中所想。 良久,顏煙問:“什么賭約?” “賭你明天的體重。超過56公斤,就算你贏,我帶你去;沒有超過,就算我贏,你只能和辛南雨視頻?!倍嗡居钫f。 一周前他稱重時,還差一斤突破56,能否超過是個未知數,概率也未知。 但莫名的,當把選擇當作賭約,一切就像抓鬮,能成或否,只看未知的概率,而非努力時,反倒能緩解一絲焦慮。 “好?!鳖仧煷饝?,將選擇交給翌日的體重。 家中只有一間臥室,沒有客房。 第一晚,他們就得像原先那般,睡在一起。 顏煙要用的衣物,段司宇有提前讓人準備,照尺碼購入。 但準備歸準備,段司宇仍想看顏煙穿他的衣服,隨機拿出兩件,讓顏煙選。 一件是顏煙風格的薄衫,另一件是大尺碼的薄衛衣,明顯是段司宇常穿。心思昭然若揭。 顏煙抬手,想去拿薄衫。 指尖將觸時,段司宇抿了抿唇,雖保持無言,并不干涉顏煙的選擇,但不悅顯而易見。 顏煙在心里嘆氣,終是心軟,轉而選擇衛衣。 腹部的傷口已經掉痂,只剩下一道淺淡痕跡。 出浴室前,顏煙面朝鏡子,仔細看疤,考慮是否要去做消除。 并非怕丑愛美。 原因不過兩個,一是怕段司宇每次看了,都心疼難受;二是他并不想回憶起術后丑態畢露的恢復。 段司宇在門外催促:“洗好就出來,耽擱了會受涼?!?/br> “好?!鳖仧熖咨闲l衣走出。 衛衣偏長偏大,套在顏煙身上,明顯不合身,客觀上也不算好看。 但段司宇依舊恍了神。 無論是隱現在領間的細頸,正因熱水蒸汽而發紅,還是被無奈挽起,搭在細腕間的袖口,代表著顏煙的心軟與縱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