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玉暖池是晗風殿的私用溫泉湯池,韓靜霜怕冷畏寒,四季殿中都暖如春日。尤其喜歡在玉暖池悠哉樂哉的浸泡硫磺溫泉,想不到她向來最喜歡的銷魂所竟然成了閻王殿! 蕭琮聽顧飛廉稟完便立時直奔晗風殿而去,臨行時他擔心夜深,兼之我有身孕,不許我跟去。但昭儀位居九嬪之首,闃然殞命事關重大,我若是不去,于情于理也說不通,仍命李順備了肩輿緊隨而去。 甫到晗風殿外,便聽見里面嚎哭有聲。 夜色沉沉,晗風殿檐下的宮燈在風中微微搖晃,搖曳出一地流離的光影,羽林軍的盔甲和持在手中的長戟刀劍間或閃爍出冰冷的光。韓靜霜是衛國公韓堅的獨女,王太后的侄女,地位尊貴,殿外早布下了重重羽林軍守候。 我下了肩輦,見太后與皇后的華翠云鳳肩輿也停在殿外。沒來由一陣心驚rou跳,只得勉強鎮定心神,蕭琮轉身道:“你還是不要去了?!?/br> 我見他神情悲痛,又豈肯獨善其身,戚戚道:“皇上為韓昭儀的事憂心至此,臣妾怎能置身事外?況且既然來到殿外,萬萬沒有不進去吊唁的道理?!?/br> 蕭琮見我決意如此,也不勉強,拉了我的手在掌心,一同邁步進去。 燭火中,昏黃的大殿內已經懸起了雪白靈幡,香燭的氣味沉寂寂的直朝人眼睛里熏來,韓昭儀停靈在正中,各宮妃嬪或站或跪,嗚咽著擠擠挨挨站了大半個殿堂。 晗風殿的宮人哀哀哭著伏在地上為韓昭儀焚燒紙錢,紙灰飄散飛舞,太后就站在棺槨旁邊,臉色蒼白,卻全然不避?;屎笤谒砗?,似乎欲勸無從。 眾人見蕭琮進殿,除了見禮之外,哭泣之聲越發大起來。蕭琮也不理會,松開我直奔棺槨而去,皇后見到他,眼圈兒一紅,硬生生忍下去屈膝一福。蕭琮迅速伸手一搭一扶,對太后說道:“朕來遲了?!?/br> 太后聽到蕭琮的聲音,整個人才像活過來了一般。她木然的眼珠一動,大滴淚水便滾落出來,啞聲道:“琮兒,霜兒她……”玉竹嬤嬤忙敬獻上絲絹,蕭琮接過為太后擦拭淚水道:“母后節哀!” 猛不防抱琴斜刺里沖出,跪倒在蕭琮面前悲憤難平道:“昭儀娘娘是被人害死的!求皇上明察!” 此言一出四下皆驚,蕭琮也沉了臉道:“怎么說?” 抱琴一身縞素,悲切道:“太后皇上明鑒,昭儀雖然體弱些,畢竟調養得宜。況且昭儀是懂水性的,去年夏日昭儀還能在龍首湖中游個來回,小小的玉暖池深不及四尺,若不是有人在昭儀沐浴的溫泉里下了毒讓她手腳乏力,如何能困住昭儀?昭儀又何至于會好端端的在自己宮中溺斃?” “你說靜霜是溺斃的?!”蕭琮又驚又怒,“朕以為她是心悸舊病復發,怎么會是溺斃的?!” 太后已擦拭凈了眼淚,又恢復成了那個不怒而威的小老太太。此時由皇后和玉竹嬤嬤扶著斜倚在韓昭儀時常偎靠的紫檀木折枝梅花塌上,一手揉著太陽xue,一手指著抱琴咬牙道:“你站起來說話,究竟你都知道些什么!是誰要害昭儀?” 抱琴瞥了我一眼,瑟縮著一行哭一行說道:“是攬春所的周御女害死了昭儀!” 這一驚非同小可,汗珠立時從毛孔里爭先恐后的涌出來,汩汩的順著額角滴下。浣娘?怎么會是浣娘? 我聽見抱琴哽咽道:“韓昭儀今日總說身子不暢快,早早便命奴婢備好玉暖池。奴婢想著十月天氣,若是洗溫泉只怕于身體無益。但周御女卻說韓昭儀體質怕寒,即便泡一泡也無礙。又和寶婕妤的侍女一起為韓昭儀搗碎了珍珠倒進池去,奴婢因殿中有事沒有隨侍昭儀入浴,誰知道不一時便聽到這種噩耗!” 我立時出言阻道:“抱琴,昭儀香消玉殞,茲事體大,事情真相尚未查清,你豈能在太后皇上面前信口開河?周御女負責為昭儀配置珠湯,這是皇上欽準的,況且昭儀入浴所用東珠全是掖庭精挑細選,又何來毒物?” 抱琴雙目含淚,卻冷笑道:“寶婕妤娘娘自然說的很有道理,可當時奴婢被昭儀支出來打聽皇上駕幸何處,玉暖池內殿只有周御女和寶婕妤的貼身侍女棠璃在,奴婢出去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昭儀便歿了。婕妤娘娘你倒是說說,哪里有這么巧的事情?!” 皇后此時揚起眼眸向蕭琮道:“此事不光是六宮家事,還牽涉到衛國府,請皇上宣周御女及棠璃來問個清楚!” 蕭琮頷首,冷道:“傳?!?/br> 浣娘和棠璃蒼白著臉色被羽林軍押到殿外,再由內監如臨大敵般提了上來,我心中惶惑,這么快便定了罪嗎?是誰準許的? 郭鳶滿面悲切出列拜倒:“嬪妾第一個趕來晗風殿,所見一切如抱琴所說,嬪妾不敢輕易放她倆回去,因此命人將她們看押,請太后皇上治嬪妾罪!” “你做得很好,何罪之有?”太后不容蕭琮說話便贊許了郭鳶的行為。郭鳶謝了恩起身,眼神從我面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浮現在眼眸。 浣娘何曾見過這種場面,當下膽怯不已,嗚嗚哭著跪趴在地道:“皇上,嬪妾冤枉,嬪妾沒有謀害昭儀!” 太后歷來喜歡高貴端方的女子,對蕭琮從外面帶進來的人頗多微詞。浣娘出身卑微,連小家碧玉尚且談不上,加之性格怯懦,從來都不為太后所喜。太后見她哭得哀哀,反而怒道:“你沒有?若你沒有,昭儀為何殞命?!” 浣娘抬起淚痕遍及的臉龐,身體抖動的如同風中的荷瓣:“太后明鑒,嬪妾只是奉皇上之命為昭儀剔選東珠,況且嬪妾與韓昭儀無冤無仇……” “你雖然與昭儀無冤無仇,難道就不興你為了別人戕害昭儀嗎?”劉娉踏著燈光款款而至,跨過殿檻時,她刻意挺了挺肚子,站在殿門旁的陶彩女忙扶住她。 劉娉盈盈見過禮,蕭琮皺眉道:“你又來做什么?有身子的人怎么都往這里跑?” 劉娉含淚道:“韓昭儀對嬪妾照拂有加,好好地突然就去了,嬪妾若是不來吊唁上香,何以為人?” 我見太后微微頷首,想必這話說到了她的心里。劉娉又說:“昭儀乃九嬪之首,如今被人謀害香消玉殞,行兇之人當真膽大包天!嬪妾求皇上查明此事,還昭儀一個公道,也還六宮一個安寧!” 皇后嘆道:“宮闈之中出了這種事,當真讓人心驚膽寒?!?/br> 我看著那具棺木,只覺得刺眼,燭火再明也掩蓋不了陰森之氣。 蕭琮鐵青了臉,瞪著浣娘道:“你還不說?” 浣娘只顧哭,唯有棠璃仰頭回道:“皇天在上,奴婢與周御女只一心一意服侍韓昭儀,并不敢有半點僭越,又何來戕害之說?” 郭鳶冷笑道:“這就是寶婕妤的貼身侍女了,當真有其主必有其仆,生就一張利嘴!” 太后聽不得這個,當下便哼道:“利嘴么?只怕這個時候不好使罷!人來,先賞她掌嘴二十!” 我心里一痛,忙跪下求道:“太后恕罪,棠璃性子直,并非有意冒犯!求太后開恩!” 太后看見我,怒氣更甚,按捺著面上的不愉道:“你急什么?這人是你的近身侍女,此事你也逃不了干系,哀家還沒審你,你到替人出頭!你是天家的妃嬪,不是奴才王,哀家且告訴你,別總拿自己的膝蓋不當一回事,什么人你也值得跪?”又喝令道:“賞!” 我被郭貴人扶起來,內監拿著掌嘴的木牌朝棠璃走去,她面無懼色,反倒是我不忍心看,緊閉了雙目仍能清晰聽見耳邊噼啪有聲。手掌緊握成拳,長長的指甲嵌進掌心,一絲一絲牽扯著疼。 二十下打完,棠璃兩頰紅腫不堪,我怨懟的看著蕭琮,他卻不理我,只問浣娘道:“現在你能說了?” 浣娘愣愣看著棠璃吐出兩顆牙齒,此時見蕭琮問起,聲淚俱下道:“皇上,嬪妾的為人難道皇上不知道嗎?嬪妾在宮中京中皆無親眷,又有何人可以私相授受傳遞那所謂的毒藥?況且害死昭儀對嬪妾有何好處?” 劉娉冷聲道:“怎么沒有好處?這宮中嫉妒怨毒韓昭儀的人也不是沒有,難保不是她為了爭寵或是泄憤讓你下此毒手!事成之后替你邀寵或是許以財物,自然人不知鬼不覺!” 浣娘哭道:“何曾有過這種事?珍淑媛你為何要冤枉我!” 我看得見棠璃眼里迸出恨意,卻苦于臉頰紅腫無法成言,浣娘一味喊冤,也并不能為自己洗脫半點。我又急又氣,偏聽見郭鳶說道:“若說起來,闔宮皆知寶婕妤與韓昭儀不諧,這侍女又是寶婕妤從娘家帶來的,偏偏寶婕妤一向又與周御女交好……” 晗風殿中頓時靜寂起來,沉默得過分,夜宿的鴉雀凄涼地一聲啼,引來風聲沙沙作響。 月光傾瀉,透過牡丹花開描金屏風落在地上,將我的影子拉的淡淡昏黃。我看著劉娉和郭鳶,這兩張美麗絕倫的臉上隱隱現出跳躍的嗜血之意。 第四十三章 玉山將傾紗帛碎 我眉心微動,心中悵然,即使我避世自處,終究她們還是繞到我身上來了。 來不及思量,太后已沉聲道:“還不跪下!” 抬頭看了看暮氣沉沉的天色,我深深吸一口氣,緩步行至殿中,跪在棠璃浣娘身側。 皇后婉聲道:“請母后恕兒臣多嘴,寶婕妤出身大家,凡事知其可為知其不可為。如今昭儀驟然歿逝,六宮心寒,兒臣以為此時若是憑猜測定人罪過,必然人人自危,于后宮安定無益。況且……” 她的眼神在我身上打了個轉,輕聲道:“母后您看她這么大的肚子……即便不為別的,只為龍裔……” 郭鳶嘴角一撇道:“難道帝裔反倒為她所用不成?” 蕭琮聞言不語,只陰沉沉的瞥了郭鳶一眼,郭鳶嚇得雙膝一軟跪下,笑得比哭還難看道:“嬪妾失言,嬪妾不該妄自揣測!” 夏日草木旺盛,晗風殿內外多栽種著各色花草,氤氳的氣味幽幽迷漫。珍淑媛平靜道:“郭充衣也是情急,并非有心詆毀寶婕妤。只是寶婕妤才派了貼身女侍在周御女身邊,昭儀娘娘就無辜受難,莫非真有這么巧的事情?” 太后冷道:“你有什么話說?” 我見太后神色不豫,暗自思忖了一下,回道:“周御女與嬪妾交好不假,正因如此,嬪妾見她身邊沒有得力的宮人,才指派了棠璃過去。如太后所說,韓昭儀突遭不測,嬪妾難逃干系,但嬪妾與此事確不知情,人命關天,嬪妾心中即便再多傷痛自責,也絕不敢胡亂應承下來!” 珍淑媛似笑非笑:“昭儀遇難,身旁只有周氏和婢女,若周氏不能說出子曰,只怕難以蒙混過關,衛國公那里也決難交代!” 浣娘哭道:“珍淑媛要嬪妾說什么?硫磺水是羽林軍在西郊溫泉取的,東珠是掖庭送來的,連花瓣皂角都是晗風殿的宮人預備下的。嬪妾與平日一樣只為娘娘cao持碾珠粉,在晗風殿中并不曾多行一步多說一句,又怎么敢謀害昭儀娘娘?” 一個怯怯的聲音響起:“或許那珠湯本身有問題,未必是周御女有心謀害昭儀娘娘,不知查驗過玉暖池沒有?”我扭過頭,看著說話的陶彩女,她嬌弱無依站在劉娉身邊,腰封的穗子在她手里快擰成麻花了。 蕭琮即刻命人取水查驗,顧飛廉從晗風殿內室出來,捧著一個五彩雕花漆木盒子,沉聲回道:“末將在玉暖池內室夾墻里找到了一盒珍珠,不知道做何用處,請皇上、太后過目?!?/br> 李獻良已經檢查過韓昭儀的尸首,此時稟報道:“昭儀娘娘實乃溺水而亡。只是……” “只是什么?”太后向來器重李獻良,此時忙問道。 李獻良略一躊躇,緩聲道:“昭儀娘娘在世時,微臣曾為她診過脈。她體內先天不足,臟腑虛寒,因此怕冷畏寒甚于旁人。適才微臣為昭儀驗體,昭儀體內積破堅散,乃是三焦火郁上升之像。微臣淺薄,實在不知為何會怎樣?!?/br> 正說著,內監捧了水碗進來,蕭琮示意,李獻良忙用銀針探水,我在蕭琮身旁,清晰的看見銀針毫無變化,可見水質無毒。我剛剛松了一口氣,卻見李獻良挽起袖子,用手指蘸水放入口中。 他脫口而出道:“這水里有大量的硝石!” 蕭琮聞言皺起了眉頭:“溫泉水全是從西郊五華山汲取,何來的硝石?” 李獻良恰時從顧飛廉手中接過那漆木盒子,捧出一把珍珠細細把摩,忽而手中力道漸大,將其中幾顆珍珠一分為二,他不顧眾人側目,急道:“皇上,這不是珍珠,這是北帝玄珠!” 太后訝然:“北帝玄珠?” 李獻良肅色道:“正是!北帝玄珠正是硝石的一種,《本草》上說,北帝玄珠辛、苦、大溫、無毒,正常人偶爾服用有藥石之效,微臣也甚少見過……若是長期浸yin在硝石與溫泉硫磺升騰的熱氣中,大量吸入這種氣霧,對心房刺激極大。韓昭儀體性虛寒,若是猛然接觸硝石,便會心脈紊亂,血氣上涌,很容易便會有暈厥之憂!可是,這應當是晗風殿從掖庭取來的東珠啊,怎么會混雜了怎么多的北帝玄珠……” “這,這,分明是有人知道霜兒喜浴溫泉,故意設局謀害她的呀!”太后且急且痛,說話間不禁又淚如泉涌。 蕭琮撫慰太后,又沉聲問道:“這盒珍珠是誰在保管的?” 浣娘目瞪口呆矍然變色的樣子讓我生出不祥的預感來,果然,她低低道:“是臣妾……” 蕭琮只用眼角瞪了浣娘一眼,反手怒極將漆木盒子擲在她面前,嘩啦一聲,珍珠轱轆轆滾得遍地都是,無人敢說話,更無人敢躲避,但妃嬪們臉上驚恐刻意的表情卻像在表明,那些魚目混珠的珍珠不是死物,而是要吃人的妖怪。 皇后對李獻良和顧飛廉道:“你們出去?!?/br> 二人對覷一眼,忙躬身退出。 此刻浣娘已經收了淚,我見她心如死灰的樣子,不禁駭然,忙恭聲道:“皇上明鑒!如李大人所說,這北帝玄珠便連他也少見,宮里如何得來?若是有人取獲,必定要費一番功夫,宮外有東西傳進來,不可能無人知曉?;噬虾尾幻嗽敳榇宋飦須v,必定能事半功倍!” 劉娉輕笑一聲,我揚起眉來,正對上她刻毒而自得的眼神:“嬪妾一向與韓昭儀交好,昭儀罹難,寶婕妤以為嬪妾為何會無故晚來?” 心里驟然像是被誰捏住了一樣,劉娉志在必得的神情讓我不禁恐慌,她又有什么鬼把戲,又找到了什么陷害我的借口? 果然,劉娉微抬下顎,佩鴛從后閃出,雙手高舉過頭捧著一個暗紅匣子跪在蕭琮面前。蕭琮不耐道:“有話便說!” 劉娉臉上閃過一絲不甘與嫉憤,隨即又平靜道:“嬪妾得知昭儀出事,先去了一趟慕華館,趁寶婕妤不在,找到了一些東西?!彼鄄鬓D,對蕭琮道:“皇上或許會感興趣?!?/br> 蕭琮揭開那匣子的蓋,我雖跪著看不見,卻清晰聽見皇后倒吸一口涼氣。 太后立時暴怒,隨手掄起手邊八仙過海鬧羅漢酸枝藤蘿幾上的如意擺飾便朝我砸過來,好在她傷心欲絕,力氣太小,玉如意在我眼前幾步便落地摔碎。碎片四濺,難掩一眾妃嬪壓抑的驚呼之聲。 我大著肚子跪在地上,橫豎也是躲不過,況且也不敢躲,索性挺直了腰板。蕭琮回過頭道:“母后,雖然這東西是在慕華館找出來的,也未必與她有關,母后何必如此動氣?” 太后一氣之后又摔坐在紫檀座上,怒道:“皇上!即便你再怎么寵愛裴氏,也不能任她荼毒后宮不管不顧吧?她是一館之主,慕華館里藏匿禁物,她會不知情??皇上今日若是不能秉公辦理,便讓哀家隨霜兒去了吧!” 蕭琮不言,微闔了闔眼,再轉向我時已然一臉傷痛無奈。 我沒有哭泣,清者自清,若是他人不信,即便我哭垮長城,同樣不會有人信。 蕭琮走到我面前,將那個匣子緩緩放低,我看見里面裝滿了大大小小的珍珠樣的固體,想必就是所謂的北帝玄珠了。不禁冷笑,劉娉,端的是好計謀,一邊布局殺人,一邊栽贓陷害,兩處不落空,兩處都妥帖! 我不待蕭琮問,凝視他平靜道:“不是臣妾?!?/br> 蕭琮臉上的傷痛一層層蕩漾開,我不知道他相不相信我,我只能用這最簡短明了的話證明自己的清白。 蕭琮直起身,想說什么,耳邊傳來劉娉的嘆息:“奈何鐵證如山……” 我淡淡的笑了,鐵證如山么?我確實是不知道這鐵證何時飛入了慕華館,更不知道晗風殿的變故由何而起。如今在明處被暗處的人算計,當真是罪名如山避無可避。 浣娘見眾人對我責難,嗚咽之聲漸小,只用一雙通紅的淚眸死死盯著蕭琮看,蕭琮卻不理會。漸漸,浣娘面色白的像紙,不待人喝問,驟然出聲道:“我原本就是采珠女,只會剔選珍珠,韓昭儀時常羞辱我,我不喜歡她,可是皇上你要我伺候她,我便伺候她。她恨毒了寶jiejie,恨她運氣好,恨她被你寵愛,更恨她懷了龍種!你們想害人,何必為難寶jiejie?要命,拿我的去就好了!” 眾人不意她直白的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來,俱皆駭然。我也被她的突然爆發唬住了,忙一把捂住她的嘴。浣娘扯下我的手來,淚流滿面道:“皇上,你不記得在江南說的話了,你說浣娘是溫善的女子,你說會永遠保護我,可是你終究是不相信我的,在你的眼里我和別人有什么不同?你終究是在騙我!” “大膽!”太后怒喝道,“還不撕了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