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蔡廷干講完,又有一位人士起立問他,這人自稱是當地報社的,他說,“先生所言之亂黨,當指孫文孫逸仙博士,據我所知,此人絕非“國賊”,正相反,此人是忠貞愛國志士。他與先生之爭是變革道路之爭,孫先生主張‘民主共和’,先生主張‘君主立憲’,請問這兩條道路對于今日之中國孰優孰劣?“ 蔡廷干沉吟半晌,抬起頭說,“這位先生記得不記得康廣廈有為先生的名言?他說,‘以共和立國,以我國的國情,只會導致軍閥割據,國分裂而民涂炭?!蚁肟涤袨橄壬脑捠墙o我們發出了一個警告。同樣,適才本人談及國體與軍力的關系,本人亦鄭重警告,若行共和革命,將斷無大清曾擁有亞洲第一艦隊之實力,我國海軍將從此斷送前程。所謂‘亂黨’,是置國家社稷安定與不顧之謂也,非指其它?!?/br> 一席話也說的會上有些人點頭稱是。 其實,蔡廷干真正的實情并沒有披露,這就是,在清朝末年的風雨飄搖之中,它的當朝者已經弄懂了一個道理——“不變革則中國亡,變革則滿清亡”,然而當他們把“中國”和“滿清”兩者放在心上權衡輕重之后,卻已毅然做出了“寧保滿清,不保中國”的抉擇,他們絕不愿意放棄已取得的特權地位。既如此,歷史已不可能由人民的理性來進行選擇,那么,等待著當權者的,也只剩下懲罰了。 蔡廷干口水未干,便有華僑在下面罵道:“滿奴來這里為你的韃子皇帝歌功頌德么?難道吸食四萬萬內地國民之脂膏猶不足,連別鄉井離骨rou,艱難困苦之華僑也不放過?若云撫慰,內地國民,日加殘害,華僑回國,如在刀俎,爾等詭計,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br> 117宣威南洋5 罵歸罵,但是大清海軍對九鬼龍一海盜集團致命的一擊,使侵略南中國海的日商頓時失去了支撐,他們不得不紛紛撤出。作為最頑固的侵華日商西澤吉次,也在審時度勢之后,同意清政府以十三萬銀元“贖金”的代價,讓出東沙島。其后數十年的日本,的確如蛇吞象,數度占領我南中國海,直至二戰戰敗為止。 海圻號仍在大海上航行,他的前方目的地是巴達維亞(雅加達),那兒的華人早已把這兩艘軍艦的造訪看成是盛大的節日,鮮花、美酒、連篇累牘的贊美之詞在那兒等待著宣慰使徐天寶和侍郎楊士琦他們。 有關這次波瀾壯闊的航行,僅在“清史”上淡淡地寫下了一筆,于是那些驚心動魄的故事,那些蕩氣回腸的情仇,那些慘絕人寰的殺戮,那些奇幻瑰麗的南中國海景觀,那些起伏跌宕的曠古所未有的人生經歷,就都在這簡單的一筆當中煙消云散了,留下的只是后人無窮的遺恨:光緒“三十三年北洋大臣令?;I、海容二艦巡歷西貢、新加坡等處。商部令海圻、海琛二艦巡歷菲律賓島、爪哇島、蘇門答拉等處?;浂搅顝V亨、廣貞、安香、安東四艦巡歷九洲洋等處。 因此,實際前往爪哇的中國軍艦,此時只剩下海圻號和海琛號兩艘了 巴達維亞位于爪哇島,那里的華人聚居區最為廣大,華人人口也最多。后來在南洋開枝散葉的各大家族,幾乎都是從爪哇分出去的。竹網龍堂,在這個年代,就是以爪哇為根本。在后來進入了二十世紀,才逐漸的在南洋范圍內向北移動。爪哇一帶,自從荷蘭人不得已在百年前解除了華人定居的禁令之后,百年繁衍生息,在這個時候,正是南洋華人最多最強的地方。他們輻射出去的力量,幾乎掌握了南洋殖民地經濟的大部分。在白人殖民當局的警惕,在當地土著的敵視當中。低調的,但是頑強的生存著。以華人天賦的勤奮忍耐,在夾縫當中發展壯大。 徐天寶站在艦首,望著遠遠可見的海岸線,笑著問一旁的薩鎮冰,“薩軍門,你是福建人,南洋有不少華僑祖籍都在福建,薩軍門對他們怎么看?” 薩鎮冰手扶欄桿,眺望遠方,說道:“華人,到哪里都是華人。這種骨子里的東西,大多數人改不掉的……甲午之前,致遠艦到港,當地同胞都好似過節一樣的熱鬧歡騰~~現在~”薩鎮冰看了看不遠處比經遠號、致遠號小了不少的海琛號軍艦,有些感慨地搖了搖頭 楊士琦背負雙手,用悠長地語調說道:“國不強則商不立,海外華僑更是期盼有一個強大的國家倚為后盾,袁宮保致力新政,為的也是富國強兵,可是孫逆亂黨,總是不識時務地搗亂,還在海外華人之中散布流言,蠱惑人心,委實可惡。宣慰使大人這次來南洋,就是要說動這里的華僑,為國朝效力,而不要受孫逆蠱惑!” 薩鎮冰搖搖頭,又搖搖頭,輕輕自語:“……只是我們自己卻越來越不爭氣,多熱心的漢子血也得冷吧……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啊……” 最先的海圻號和海琛號兩條兵船,卷起了雪白的浪花,緩緩的駛進港內。這里的水面水道寬闊,深度也足夠大型船舶???。所以兩艘大艦進港,都不需要引水船。 海圻號和海琛號上站滿了水手,這些穿著和英國皇家海軍差不多制服的壯漢,都在船頭。水手們當中,還夾雜著穿卡其色振華廠工作服的徐天寶隨員,他們大部分人都一個個面無表情地打量著眼前景物。 水藍沙白,宏偉壯麗的清真寺佇立在一大堆雜亂的當地建筑當中。巨大的洋蔥型寶頂反射著耀眼的金光。當地建筑多是竹木混制的吊腳樓,別有一番風味。更有一些完全傳統式的中國宅院點綴其中,比起周圍那些當地建筑,這些宅院更顯得嚴整富貴。港口的建筑就全是西歐風格的小樓,典型的歐洲殖民地風貌。 巴達維亞郊外大部分都是水稻田,南洋炎熱的季節使得水稻可以一季三熟甚至四熟。除此之外,橡膠園、橡膠種植園、香料園密密麻麻,到處都是。這里的農莊,百分之七八十都是被華人所控制。 海面上都是星星點點的漁船,蛋民漁戶的小船密密麻麻,多是張掛著白帆。正是臨近午飯的時候,炊煙在各船上裊裊而起。夾雜著魚露特有的那種味道,充斥在港口左近的海面上。 港口周圍似乎一切都還正常,苦力、水手、討價還價的商人,各色人等往來穿梭,熙熙攘攘,熱鬧非凡。廣東話、荷蘭語、英語、當地土語,各種語言混在一起,遠遠的飄了過來。 港口當中,兩條比起海圻號和海琛號兩艦還要陳舊些兒的荷蘭鐵甲巡洋艦“尼德蘭號”和“皇家衛士號”正在變換錨地。穿著殖民地熱帶水兵服的荷蘭海軍水手趴在欄桿上面,神情嚴肅地望著緩緩入港的海圻號和海琛號,還不時對海圻號兩門203mm的主炮指指點點 岸上,負責迎接徐天寶的,是大清爪哇領事歐陽祺。歐陽祺字祉庭,號如山,乃是大清駐舊金山領事歐陽庚的弟弟。自幼即赴美國舊金山讀書,畢業于美國哈佛大學。和現任美國總統西奧多*羅斯福是同學。由于他長期學習生活在美國,外語水平高,思惟能力強,在美國的同學多,關系也廣。他發揚其兄前任總領事歐陽錦堂、歐陽庚的熱愛祖國、熱愛人民的傳統,積極努力開拓外交事業。 那些金發碧眼,高個子的荷蘭殖民地官員,還有洋兵們臉色一個個都不好看。每次中國軍艦來訪,當地的華人都等興奮好一陣,這給他們的管理帶來很大的不便。所以,爪哇荷蘭殖民當局,見到中國船,如見瘟神。 可是現在又偏偏沒有讓這些兵船不來的法子。中國海軍巡曳南洋,各個港口??考用?,符合國際慣例。而且事先又和荷蘭巴達維亞總督哈尼斯打過招呼。荷蘭又不和中國開仗,要是不讓他們兵船???,反倒顯得小家子氣,難道荷蘭會怕了中國不成? 這邊兩條船還沒下錨拋纜完畢,港務的檢查船就吐著黑煙嘟嘟的靠了過來。加煤船也在朝這里趕。一堆堆的土著人苦力,打著赤膊,露出猴瘦猴瘦的漆黑小身板兒,伸長了脖子等著看熱鬧。那些混血的工頭管事兒夾著棒子狐假虎威的巡視,等著招呼就一擁而上的裝貨。 徐天寶優哉游哉地踱著方步,從船橋上緩緩走下來,而這位欽差的隨員隊伍規模,粗粗一看,少說足足有五六十號人。不過,這些人卻沒有人穿軍裝,而是穿著一身類似英國陸軍的卡其色制服。這些人身材魁梧,步履矯捷,從海圻號軍艦上面源源而下。隨后下來的是薩鎮冰、楊士琦和蔡廷干,他們身后的隨員倒是不多,每個人只帶了十名。這樣一來,上岸的中國人就將近百人。 徐天寶下得傳來,看也不看一旁表情難看至極的荷蘭士兵,徑直對歐陽祺行禮,“歐陽大人,辛苦了?!?/br> 歐陽祺笑得很溫和,他說道:“為朝廷辦事,談不上辛苦?!?/br> 隨后,薩鎮冰和楊士琦等人又和歐陽祺一一見禮還禮 薩鎮冰問歐陽祺,“不知道歐陽大人把我們安排在何處下榻?” 歐陽祺笑道:“領事館自有住房,不過,沒想到宣慰使大人的隨員這么多~~” 徐天寶哈哈一笑,說道:“我是欽差嘛,不能給朝廷丟份兒。我沒弄個儀仗隊就算給洋鬼子面子了?!?/br> 正在敘話間,就見一個身材高大的洋鬼子軍官大步地走了過來,徐天寶一歪頭,藥元福已經跨步而出,一下就攔在洋鬼子軍官的身前! 那洋鬼子軍官雖然身材高大,但是藥元福這個東北漢子的體型也很魁梧,絲毫不讓這金發軍官的氣勢蓋過。 “嗯~!”藥元福一仰頭,雙手一抻,示意對方不要繼續靠近 這個穿著褚色軍服的洋鬼子軍官微微皺眉,似乎有些惱怒,但是終究還是停下了腳步,“我是荷蘭皇家陸軍少校匹克哈林*范*比克(pekelhagringvanbeek),我正式通知閣下,閣下你不能帶這么多軍隊進入荷蘭的領地?!?/br> 撲哧~~ 聽完荷蘭軍官自報姓名,徐天寶忍不住笑出聲來 原來,荷蘭人沒有姓來“尊”。荷蘭人堂堂皇皇有姓氏是在拿破侖征服荷蘭以后的事。法國人統治荷蘭后覺得荷蘭人由于沒有姓,重名的又多,在戶籍管理上極為不便,征兵、征夫也容易引起混亂。于是乎,法國統治者要荷蘭紅毛們限期報上姓來,報不上來者由典籍官隨意安上一個,這也就有了荷蘭五花八門、雅俗兼有的姓氏。大體說來,荷蘭的姓氏可歸納為:職業、居住地、本人特征、父名及其他共五類。當時人們的教育程度普遍不高,加上對姓氏這新鮮事也不那么嚴肅,于是在選擇什么作姓時頗有隨手拈來,或觸景生情的味道。 按照荷蘭語的意思,匹克哈林*范*比克(pekelhagringvanbeek)翻譯成中文就是“從小溪里來的咸魚”。 比克少校顯然不知道徐天寶為什么會笑,但是在他看來,這個中國的官員明顯是在藐視自己。氣氛一僵,比克少校后面兩個副官手已經按到了指揮刀上面。 領事館的通事趕緊翻譯:“比克少校說了,欽差大人的隨員太多,而且都是軍人,不合規矩,大人只允許帶十個人登岸~” 徐天寶歪了歪嘴巴,指著藥元福一班人,說道:“他們都是我的仆人,不是軍人?!比缓笥种噶酥杆_鎮冰和楊士琦身后的中國水兵,“那些才是軍人,衣服不一樣,這位少校不會看嗎?” “嗯~~”比克少校有些無奈地搔了搔頭,徐天寶身后的隨員確實沒有攜帶武器,而且也和軍艦上的水兵穿著不同的衣服,嚴格來說確實不能算軍事人員。比克少校又對通事說了幾句話,通事對徐天寶說道:“比克少校說,你的仆人沒問題,可薩軍門和楊侍郎那里的人也能放心,但是不允許攜帶武器!” “好吧~!”徐天寶點了點頭 118宣威南洋6 誰知他對身后的一個隨員說了幾句話,隨即有身穿官服的隨員舉著傘蓋、金瓜、斧鉞、朝天凳等等禮器儀仗就要往下走 比克少校連忙阻攔,通過通事翻譯道:“既然不能帶武器,那么這種中世紀的武器也不行?!?/br> 姚德勝在一旁忍著笑意,說道:“比克少校,這些不是武器,是禮器,儀仗隊用的道具?!?/br> “道具?”比克指著斧鉞說道:“那不是斧頭嗎?” 徐天寶其實是聽得懂荷蘭語的,但是他故意大嚷道:“如果不能帶武器,又不能帶儀仗隊,那么誰知道我是代表中國皇帝的欽差大臣?”說罷,徐天寶又對薩鎮冰和楊士琦說道:“咱們堂堂大清的威儀不能丟,對吧二位大臣?!?/br> 薩鎮冰和楊士琦各有各的心思,但是也覺得荷蘭人太傲慢,正好借這個徐天寶鬧鬧出口氣,于是附和道:“欽差大人說的對,朝廷國家的體面不能丟?!庇谑?,薩鎮冰叫人扛來了海軍軍旗,楊士琦也弄了幾塊回避、肅靜之類的牌子,讓人舉著,說自己也要帶儀仗隊。 一番鬧騰,比克沒了辦法,心里暗想自己總不見得怕了這些拿著中世紀武器的中國人吧?自己手下好歹還有一千名荷槍實彈的皇家陸軍。于是,在碼頭上耗了將近一個小時之后,大清國宣慰使徐天寶一行人終于下了船,帶著百來人的隨員浩浩蕩蕩地沿著街道往領事館走去,誰也沒有注意到隨員里有一個人始終提著一個鐵皮箱子 巴達維亞的街道,有著殖民地港口城市特有的那種擁擠喧囂和活力。街道上到處可見各種膚色的人,穿著夏季制服的歐洲水兵,勾肩搭背,在街頭上面橫沖直撞。白人或混血的警察,穿著短褲,帶著圓頂的遮陽帽,手里拿著棍子在四下晃蕩。 除了他們,巴達維亞的街道上更多的是赤裸上身,穿著短褲,皮膚黝黑,短頭發,厚嘴唇的土著人。他們聚集在一個個已經關門的店鋪門口,蹲坐在那里,互相傳遞著手上的半截香煙,嘰里咕嚕地用土語談論些什么。還不是嬉笑著抬起手指了指遠處 他手指的地方,就是一所華人開辦的中文學校。 忽然一陣腳步聲傳來,轉眼間人們就看見一群黃皮膚青年,穿著整潔英式的軍裝,腳高高抬起,整齊落下,英式軍cao步法走得整齊無比,以至于濺起的塵土騰到半腰高。走在隊伍前面的,是藥元福。他的眼神冰冷而肅殺,腰板筆直,似乎就是在向周圍的歐洲人和土著人示威一般。 一旁的歐洲水兵們下意識地往后靠了靠,原本聚集在中文學校門口的土著人,也似乎搞明白了來的是哪方面的隊伍。不約而同的慢慢散去,但是那猥瑣、嫉妒和仇恨的目光,卻仍然投了過來。 這時候,中文學校門口的幾個身穿白襯衫的華人青年似乎也聽見了動靜,他們走出來觀望,先是一怔,然后看到了徐天寶、薩鎮冰和楊士琦他們那身熟悉的清朝官員的服裝,頓時哄了一聲就歡呼起來! 徐天寶更是向他們連連拱手 一家門楣上掛著中文和荷蘭文招牌的店鋪里,老板小心地先摘下一扇板門,探出個腦袋出來??纯此闹?,然后飛也似的進去報信。不一會兒就板門齊摘。那些也已經曬得漆黑,多是南人相貌的華人老板和老板都跑了出來,都無聲的看著這支小小的隊伍。他們不像那些華校門口的青年那樣興高采烈得有些肆無忌憚,只是呆呆的看著他們。 一路行來,人人都是滿頭大汗。徐天寶堅持要薩鎮冰和楊士琦與自己一起步行示威,結果搞得眾人各個大汗淋淋。薩鎮冰還好,看著那些土人和洋人復雜的神情,心里也有一種報復的快感。 楊士琦因為是文人,又不適應南洋這里炎熱的天氣,心里叫苦不迭,好不容易前面終于看到了領事館的飛檐斗拱中式屋頂,楊士琦總算松了一口氣。暗自琢磨袁宮保怎么會找了這么一個不著四六的人當宣慰使。 到了領事館,徐天寶一行人帶來的隨員分成幾批在領使館外站崗,而徐天寶、薩鎮冰和楊士琦、蔡廷干則在內廳,聽姚德勝述職。而領使館外,早有大批聞訊而來的華僑開始聚集,他們急切地向知道這次來的宣慰使是不是和一樣,都是走走過場。 陪著徐天寶一行人一路從碼頭走路到領事館的姚德勝也顧不得擦汗,源源本本地將事情娓娓道來。 南洋華人一直以來在辦華校上面和殖民地當局和土著有著太多的糾紛。華人社團,也的確掌握了南洋大部分的資源財富。殖民地當局一直希望將這個善于創造財富的團體當作可以隨時擠榨的奶牛,從來就不希望華人社團過于強大。在當地行政,公務,警察等等方面。除了白人殖民占據絕大部分重要崗位之外,其余剩下的,基本都留給當地土著,以土著壓制華人,大玩平衡把戲。 這些年來,隨著清朝國門漸開,爪哇上華人數目驟增,特別在幾十年前洪楊之亂擾亂南方的時候,大量華人遷徙南洋。當地土著一直眼紅華人的經濟成就,他們整天嚼著檳榔,喝著牛奶椰汁,懶洋洋的躺在各處曬太陽地時候。華人們卻在稻田、在種植園、在橡膠林、在小工廠里拼命工作。在和氣的做著買賣,在拼命的節省家產。他們卻認為是華人擠占了他們的地位,剝奪了他們的財富。而白人,卻有意無意的在鼓動這一點,制造土著和華人的矛盾 懶惰而貪婪的土著人漸漸地組織起來,在過去的幾十年里。不斷的沖擊當地華人。毆打中文學校的學生、老師,焚燒校舍,零零星星就未曾斷絕。而荷蘭人則睜一眼,閉一眼,不予處置。要是放在過去,善良的華人們也許就忍氣吞聲兒了。但是隨著洪楊之亂后遷來的大量移民。其中很有些是造清朝的反失敗了的南方洪門,、天地會、哥老會甚至太平天國的余脈。這些血氣方剛、又富有組織和斗爭經驗的新移民與當地華人結合起來,組成秘密會黨。也得到了當地華人世家的暗中支持,開始也有了一些舉動來以暴制暴于是,竹網龍堂誕生了。 當地有傳言,土著人也在殖民地當局的變相縱容下逐漸串聯集合,正打算醞釀一次堪比當年紅溪慘案的大規模行動。眼下雖然平靜,也不過是暴風雨前地寧靜…… “紅溪慘案?是怎么一回事?”楊士琦問道,也難怪,楊士琦是安徽人,對南洋的事情也是最近幾年才開始了解的 薩鎮冰是福建人,對南洋的事情知道的比較多,于是他說道:“那是乾隆年間的事情了。荷蘭殖民當局發布“總督令”,命令貧苦華僑馬上向當局進行登記,以便送往錫蘭,充當苦力。命令發布后,沒有一個華僑奉命登記。于是殖民者蠻橫宣布:凡是殖民政權認為可疑的人,不論其是否貧窮或有居留證,一律逮捕審查。許多勤勤懇懇、生活安閑的華人馬上被捕,甚至被戴上手銬,押往錫蘭島。他們在途中受到的非人待遇,絕大多數因為折磨死去。當死里逃生的華僑潛回雅加達并把殖民者的罪行公諸社會之后,廣大華僑義憤填膺,一致認為:與其坐而待斃,不如作難而反,庶幾死中求生。華人公推一名名叫連懷觀的人為首領,他們準備與殖民當局理論短長。然而華僑中一個名叫林楚的叛徒,向荷蘭當局告了密。當局下達命令,說:“假如華人果真是好人,晚上最好不要出門,以免遇上巡邏的隊伍,產生誤會?!比A僑不知是計,晚上一個個閉門不出。于是荷軍以搜查武器為名,挨戶敲門。一時間,華僑不論男女老幼,捉到便殺。雅加達城頓時哭喊一片。又以縱火為名,將關在監獄和臥病在醫院的數百名華僑大肆殺戮。屠殺共持續七天七夜。城內華僑近2萬人被殺劫一空,僥幸逃出城外的,僅150名。被焚毀和劫掠的華僑房屋達六、七百家,財產損失,無法估計。城西護城河流血漂櫓,黑紅一片,傳說此河乃是被華人鮮血染紅,故稱為紅溪慘案。而歷次屠殺華人的事件中,土著人每次都充當急先鋒,而且手段比荷蘭人還要殘忍毒辣?!?/br> “欺人太甚~”楊士琦猛地一拍桌子,“荷蘭夷人竟視我華夏兒女如豬狗乎?” 姚德勝搖了搖頭,說道:“荷蘭人下手,不過火槍攢射,刀劍砍殺。而每次給他們充當急先鋒的土人最為殘忍,對男子砍頭、分尸、火燒,無所不用其極。對女人,則是堅硬污辱,禽獸不如?!?/br> “哼~!”薩鎮冰的拳頭捏的咯咯響 姚德勝苦笑道:“這只是其一,紅溪慘案之后,荷蘭人對我們華人課以重稅,限制人身自由。荷蘭國在殖民地的外國人都不征收人頭稅,惟有華人不但征以重稅,甚至比當地的土著居民還要加數倍。華人日常生活的任何舉動,如升旗、祭祀、宰牲,以及婚嫁、埋葬、修屋、開市等皆須向殖民地官員請示,甚至在清理街道時,遇到華人住宅,也經常橫加挑剔,若小有違犯,則課以重罰。郵政等其他公共機關也對華人肆意謾罵歧視,華人寄信郵匯也經常不按章辦理;更有甚者,荷蘭殖民當局把當地居民劃分為四個等級,而華人被列為最末等?!?/br> 楊士琦臉色此刻漲的通紅,不知道是天熱憋得,還是情緒激動憋得。 終于,徐天寶問道:“姚大人,既然你身為領事館,難道您就不辦辦交涉?幫自己同胞一把?” 姚德勝瞪大了眼睛,似乎覺得自己聽到的是最不可思議的事情一般,最后也只是無奈的笑笑,“怎么交涉?大人們應該聽過一句話,弱國無外交~~” 徐天寶看了看薩鎮冰和楊士琦,二人都是面色陰冷 姚德勝又說道:“大人們不來南洋,不知道南洋華人謀生的艱難。有一個故事,是我從朋友那里聽到真實的故事。在南洋爪哇,有一位財產超過千萬叨幣的華僑富翁。一天下午,他到一位當教師的好友那里聊天。二人談得高興,忘了時間。直到深夜,富翁忽然想到該回家了,但自己離家時卻忘了帶夜照(夜間通行證和夜燈)。按照當地法令規定,華人夜出,身邊如果沒有夜照和夜燈,給荷蘭巡捕查獲,輕則罰款,重則坐牢。這位富翁自然不敢冒這個風險;但他又總想當夜趕回家去。富翁和他的朋友左思右想,總找不到好的辦法,只得偷偷站在門口嘹望。富翁發現離門前不遠的地方,有一間日本娼寮,他計上心來,便對朋友說:“我有辦法回家了?!边@位教師正在愕然,富翁已經直朝日本妓院走去。富翁到了妓院,給一塊錢叫了一個日本妓女,讓她陪伴自己散步。妓女得了一塊錢,也自然很愿意。他們挽著手散步,途中果然碰到荷蘭巡捕,但巡捕卻未敢過問他們,他們一直走到富翁的自家門口,富翁才讓妓女回去,他自己也達到了回家的目的。事后該華僑十分感慨的說:“如果不是那個日本妓女,我這位中國富翁在那夜便不能回家去。因為我有一個日本妓女同行,荷蘭的巡捕以為我是日本妓女的客人,便不敢動問,所以我才能夠安全回家。由此可見,我一個用擁一千萬的中國富翁,竟還不如日本的一個妓女。這又是為什么呢?富翁思前想后終于明白了原因:日本妓女雖然很窮,但她的祖國卻很強盛,所以她的國際地位高,行動也就自由。我這個中國人雖然很富,但我的祖國卻不強盛,所以我連走路也沒有自由,地位竟不如日本的一個娼妓。如果我的國家滅亡了,不僅我們到處都要受氣,就是我們的子子孫孫都要受氣??!” 119宣威南洋7 薩鎮冰捏緊了拳頭,說道:“荷蘭國在歐洲其實也算不上強國,我大清~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