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黃昏的時刻，余卿回皇宮，許佑來到宗府外等林白朗。

    但沒有任何意外，他沒等到林白朗，主動或者被動，林白朗失約了。

    黑龍塔暗獄于林白朗而言是個危險度十級的地方，也是許佑絕對要一試能不能弄死林白朗的地方。

    而約在宗府外，而非皇宮外，是因為許佑早就料到這一幕，他來此是找苦牙來了。

    進入宗府辦公樓，苦牙辦公室外的茶廳，許佑慢悠悠地煮茶。

    水還沒開，苦牙按許佑要求，悄無聲息抵達了茶廳，單膝跪下，“尊下?！?/br>
    黑龍帝國Omega女性皇后，自然還是隨古稱喊娘娘這類的敬稱，Omega男皇后就喊僅次于“陛下”的“尊下”，這也是黑尊稱呼的由來。

    苦牙知道余卿和許佑的事情更多，就也知道許佑的身份從他愿意陪余卿回玉京時，就已定下，現在只是公之于眾而已，他這聲“尊下”并不早。

    “坐?！?/br>
    許佑抬了抬下頜，示意苦牙坐到他對面，他們好方便談話。

    苦牙略略思量，輕輕頷首，“謝尊下?！?/br>
    “尊下多慮了，老臣對陛下忠心耿耿，不會掛懷?！?/br>
    苦牙以為許佑是替余卿來安撫他的情緒，事實是只要余卿還肯用他，他就不會有小情緒。

    即便有，也不能讓他背叛余卿，但凡有此念，黑尊會第一時間把他清理了。

    許佑笑了笑，將一杯熱茶放到了苦牙面前的茶托上，他自己也抬起，喝上一小口。

    杯子放下，許佑凝視著苦牙，輕聲問道，“和我說一說阿卿的事吧，我需要知道?！?/br>
    苦牙要去端茶的手緩緩放下，茶廳里陷入到看不到盡頭的沉默之中。

    苦牙自然知道許佑要知道的是余卿的哪些事，以現在許佑的身份，他和余卿的關系，似乎也有資格知道，但還是令他萬分為難，不知如何啟齒。

    十分鐘后，許佑再次開口打破沉默。

    “就從你是在哪兒找到的阿卿開始說?！?/br>
    苦牙擦去額頭的冷汗，一聲輕嘆后，他還是選擇回答許佑的問題。

    “邊境，沙海星站，尼克爾救濟院?！?/br>
    見許佑面色還算鎮定，苦牙顫顫巍巍將一份文件現場傳給許佑，是關于尼克爾家族和它名下救濟院的調查報考，一個在邊境極其常見的洗錢機構。

    尼克爾救濟院以慈善為名，每年都要經手許多平民Beta，將他們轉手販賣。

    但在沙海星站的尼克爾救濟院更為特殊，它只接待Omega們的求助，并在那里設立了針對過境Alpha們和流躥的Alpha星盜的代孕項目。

    代孕這個詞過于好聽和美化了，但再低俗的詞也不足以描述他們的罪惡。

    幼年的余卿是怎么落到沙海星站的尼克爾救濟院，苦牙也不知道。

    但在那里，余卿因為血脈的特殊，無法基因測定是Alpha是Omega，又因為過于突出的模樣，是作為頂牌候選Omega被撫養的。

    他每日的營養劑和經歷的調|教都是針對Omega的。

    很諷刺的是，余卿在洛城的十年能把Omega裝得以假亂真，也是得益于幼年的另類經歷。

    但把余卿從魔淵般的尼克爾救濟院里撈出的，并非苦牙，而是余卿和一個深陷尼克爾救濟院有四五十年的Omega男性。

    苦牙永遠忘不了他在火中那癲狂而又解脫的笑，紅發紅眸，在焚燒的紅炎中，他臉上身上的瘡疤濃瘤最先焚燒，極致的丑陋中隱約可見幾分曾經的風華絕代。

    曾經的余卿完全繼承他的紅發和紅眸，即使被毀容，他應該也能一眼認出余卿是他的孩子。

    余卿和他一起屠戮了尼克爾，包括紅發Omega男人為幾個陌生Alpha生下的不足五歲的孩子們。

    甚至在最后，他也想把余卿一起殺了，是苦牙堪堪趕到，受金屬形態并不被余卿所接受的黑尊指引，將余卿從那號稱永不熄滅的紅炎里敲暈，抱走。

    余卿姓余……和洛城劉家自然是沒什么關系，是因為紅發Omega男人大多渾渾噩噩時嘴里常念叨的那個“羽”。

    而苦牙為了讓余卿開口說第一句話，足足在邊境耗費了一年時間。

    他每殺死一個Omega紅發男人四五十年間誕下的孩子，余卿身上的死氣和暮氣就消散一分。

    無疑，林白朗是當年的漏網之魚。

    他的出現不斷勾起余卿深深掩藏的噩夢。

    “……陛下越來越好了，尤其是遇到您后?！?/br>
    所以苦牙是很感激許佑帶給余卿的改變，讓他真正覺得余卿是個人，而非一個時刻會想毀滅世界、又披著個太具迷惑性皮相的惡魔。

    許佑捂了捂自己的胸口，那里恍若壓了一塊尖銳的巨石，又沉又疼。

    來之前，他已經給自己做足了心理準備，但從苦牙這里窺見的一角，還是令他震驚和心疼到無以復加。

    許佑仔細翻閱苦牙給他的文件，除了林白朗這條漏網之魚外，苦牙已經把能做的都做了，尼克爾家族，救濟院以及相關類似的組織，也是這些年邊境軍清剿任務的重中之重。

    但有句話說，沒有買賣就沒有傷害，邊境的大環境不做出改變，這類事情就永遠無法杜絕。

    許佑站起身，黑眸凝視著苦牙，他低語道，“記住，今天我沒見過你?！?/br>
    轉身，許佑從宗府離開。

    和來時一樣，宗府里的官員守衛都像沒看到他這個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