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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靜然”三個字一出來,羅允當即感動得涕泗橫流,劫后余生般瘋狂點頭。 東宮太子執筆的手微微一頓。 符筠生與莊晗對視了一眼,臉色俱都有些難看。 裴無洙敏銳察覺到氣氛有異,正欲開口,東宮太子已合上了手上的奏章,從桌案后站了起來。 東宮太子一步步走到了跪著的羅允身前,邊走邊漫不經心地問裴無洙道:“小五和左家人很熟?” 東宮太子一路行來,周圍人紛紛后退行禮,以至于他走到羅允身前與裴無洙面對面時,周圍空了一大片,中間好像就留了兩站一跪的三個人。 “也不算吧,”裴無洙狐疑道,“只和左二公子還算有些交情……” ——左靜然是江南府聞名的“玩咖”,兩年前左家常駐洛陽的話事人病逝,便由他北上代表塘棲左氏在洛陽城中往來交際。 左靜然到了洛陽后混得如魚得水,自然也曾與一心混吃等死做閑王的裴無洙在某些玩樂場合遇到過。 左靜然那么知情識趣的一個人精,討好人也不會做得太高調油膩,多的是潤物細無聲的法子,讓人只覺舒服自在。 裴無洙也說不上有多喜歡左靜然,但兩年下來,與他確也是有兩分面子情在的。 不過! 左靜然,塘棲左氏,游戲人間的玩家行手,最不差錢的土豪公子……這! 裴無洙腦海里默默浮出了一個角色:富甲天下、癡戀女主的男四。 行吧,裴無洙木著臉認輸道,她這都穿書了怎么可能繞得開原作,男一二三四……什么的,習慣了就好。 “是是是,請殿下看在左二公子的份上,保小人一命吧!” 與周圍愈發凝滯的氣氛不同,羅允看裴無洙這個“貴人”沒忘事,開心得都要瘋了,一邊飛快磕著頭,一邊攀關系道,“小人余生一定日日感念殿下恩德,夜夜叩謝殿下盛恩……” “不是,這跟本王有什么關系?”裴無洙被羅允這仿佛見到救世主一般的姿態搞懵了,心道我不過在左靜然的局上見過你幾面,怎么就至于要為此救你了呢? 要換成男四本人犯了事,裴無洙說不定還真得考慮一下…… 不對! 想著想著,裴無洙猛然一驚:男四,左家,江南府聲名顯赫的塘棲左氏,隸屬于江南轄下的淮安府湖團廳貪墨案,自縊的管河同知,不翼而飛的十萬兩白銀,淮揚海道…… 不是吧,裴無洙徹底無語了。 “你你你,你可不要告訴本王,”裴無洙捂住胸口,有點難以接受,“剩下那十萬兩,你們貪下來是孝敬給左靜然了?” 羅允聽得一怔,神情古怪地看了裴無洙一眼,輕輕搖了搖頭。 好懸好險,裴無洙正要松一口氣…… 卻見那羅允搖頭之后,又像是突然有了些不解,又突然十分惶恐,期期艾艾地盯著裴無洙看了半天,最后終還是忍不住捅破了那層窗戶紙,喃喃道:“可是殿下,那十萬兩……不是在您那里么?” …… …… 桐柏壩河堤被突然洶涌的暴雨沖破時,羅允就意識到大事不妙了。 在那個電閃雷鳴、鋪天蓋地全是水的深夜,羅允青白著臉從第十七房小妾身上爬起。 當晚,羅府書房的燈一直亮到了天明。 拿到整理好的百姓傷亡名單,羅允沒敢仔細瞅,匆匆草草掠過,只看了最末計的死亡總數。 那是一個讓羅允看了一陣心梗、卻同時又有點僥幸的微妙數字。 羅允暗罵句倒霉后也微微松了口氣,沒敢聯系任何人,只遣了一名信得過的鄉野小吏,易作流民,跑了桐柏山一趟。 再之后,湖團廳管河同知宋端方就被發現自縊在了家中。 羅允心下微安,知道第一張保命符已經貼好,剩下的事,也就一個“熬”了。 東宮的人會找上門,羅允不奇怪。 ——宋端方只是第一個被拋出來的替罪羊,死給被暴雨決堤沖得流離失所的百姓看的。 稍微了解點官/場運作,都不會天真地以為到這一步就完了。 但現實的發展還是與羅允預計的有了些不太小的出入。 比如,羅允雖然知道東宮的人肯定會查自己這個淮安府的海道總管,但在他的想法里,那該得是兩方和和氣氣坐在一處、你來我往打幾遍機鋒的暗潮洶涌場面。 ——畢竟對方手里并沒有羅允與貪墨案直接相關的證據。 而不是一行黑衣暗衛夜襲羅府,二話不說直接將羅允打暈帶走。 從這里開始,羅允就再無什么計劃可言了。 當著東宮太子的面向五皇子點出那十萬兩的下落,對羅允來說,是多日□□受刑后沖動之下的嘗試,亦是在看不見活路情況下的最后掙扎。 “我?”裴無洙都聽傻了,指著自己反問羅允道,“那十萬兩在本王這里?你在胡說八道什么啊……” ——裴無洙再怎么犯渾,也不可能平白收受朝廷命官這么大的一筆銀錢賄賂。 “殿下應當是忘了,”羅允小心翼翼地覷著裴無洙的臉色,兩只飽經酒色的渾濁眼珠閃了閃,提醒道,“在凌河邊上畫春舫那次,左二公子帶了一副《寒雀圖》來作彩頭,見殿下喜歡,就送給了殿下?!?/br> “后來在春鶯里,左二公子與殿下比射壺,左二公子先后輸給了殿下一副《玉堂富貴》、《秋浦春蓉》、《松梅雙鶴》、《三友百禽圖》……”